56

錢前前一把将門甩上,抱着綠色鑽石皇冠興高采烈地回衣帽間去了,不得不說這徐時歸還是大方,瞧着分手禮物都這麽有排面。

徐時歸回頭看她,可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看他。

徐時歸鑽進車裏,發動引擎,車速飙到了最快,劉察打電話過來,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徐哥,昨兒個……徐哥,徐哥你在聽嗎?”

徐時歸一直在走神,他兩手抓着方向盤:“你剛說什麽?”

劉察嗦了一大口面,繼續說:“徐哥,我剛剛說……”正說着,劉察只聽到對面一陣巨響。

劉察急了:“徐哥,咋了,咋了,你沒事吧?”

徐時歸一疊聲地說:“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像是在回答劉察,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什麽。

車內的智能提示響着[已為您撥通120……]

劉察一下子把面碗都給扔掉了:“徐哥,你現在在哪,我馬上過去。”

想起什麽:“你不是去找嫂子了嗎?”

劉察拿出手機,查到徐時歸車子目前的定位:“你這就在嫂子家附近啊……你讓嫂子先過去陪你身邊,讓她陪你去醫院,我現在就出門,但趕過去還得一個多小時呢。”他套上羽絨外套,拿了車鑰匙就急匆匆往外跑,定位到了離徐時歸最近的醫院。

“她在我身邊又怎樣?”徐時歸卡在安全氣囊後,車前窗碎裂了一部分,車的後視鏡也碎裂成了蛛網狀,每一枚碎片都映照出他的眼,他的目光空空,他的聲音也仿佛随着一起碎裂了:“她心裏沒我,她心裏沒我……”

劉察拉上羽絨服外套,欲言又止,到底顧及徐時歸還是個傷者,沒有再多說些什麽:“你等我過去。”

說完,轉而打了錢前前的電話。

錢前前剛洗了澡,帶着幹發帽,敷着睡眠面膜躺在床上。

劉察跑得氣喘籲籲:“嫂子,徐哥車禍了,就在你家附近,我發了定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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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扯下睡眠面膜:“他死啦?”

該不會是因為她神思不屬導致車禍吧,可是她也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啊,她覺得他們兩個算是和平分手的,這可不能賴在她身上。

而且,徐時歸還有百分之十的欲望值沒刷完啊,換算

下來這可是一百億啊,不會就這麽沒了吧。

一想到這,錢前前頓時心痛難當。

劉察被錢前前的話給驚呆了:“錢前前,你能盼着他點好嗎?”

錢前前輕咳一聲:“我的意思是他沒事吧。”

“我現在還不清楚,感覺……感覺傷的不輕。”劉察焦急不已,快速說,“哎呀,我這邊過去還得一小時呢,你別問那麽多了,你趕緊過去吧。”

錢前前不太願意,她都準備睡了,嘟囔一句:“我去有什麽用,我又不是醫生。”

劉察毫不客氣地直呼其名:“錢前前,做人不能這麽沒有良心,就算你不愛徐哥,你也要記着,當初徐哥對你的救命之恩。”他算看明白了,這兩人的關系從頭到尾就是徐哥一頭熱,如果錢前前對徐哥哪怕有一點在乎,在聽到徐哥受傷就不是這樣推诿,而是立刻去找徐哥了。

“我現在就過去行了吧。”錢前前手裏的睡眠面膜都揉成團了,面膜精華溢得滿手都是,嘴裏還叨叨咕咕地不太願意去。

錢前前跳下床,睡眠面膜随手扔在了垃圾桶裏,沖到洗手間随手沖了下臉,扯下幹發帽,頭發只是半幹,她披了件霧白色羽絨服,就急匆匆跑了出去,沒一會,就看到不遠處被人群圍起來的那個地方。

她努力撥開人群,擠了進去,打眼一看,就是徐時歸的車。

車輛車頭損壞了,圍欄被撞倒,她一溜煙沖到車旁,一把拉開車門,徐時歸卡在安全氣囊裏,偏頭看着她,她倒是第一次見徐時歸這樣脆弱的模樣,他額頭有血,紅着眼有點委屈地看着她:“前前……你來……了。”

錢前前咬了咬唇:“嗯。”真慘,他不會死掉吧,剩下的一百億還沒弄到手呢。

徐時歸伸出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角。

醫護人員沒一會就趕到了,把徐時歸擡上了救護車,徐時歸全程拽着錢前前的衣角不放。

錢前前追問醫護人員他的情況,醫護人員說可能是腦震蕩,到時具體還要拍個CT看。

徐時歸高大的身軀縮在擔架床上,他的眼神越來越恍惚,卻還是一直盯着錢前前看,他的目光在她的頭發上轉了下。

錢前前出來的着急,頭發都只是半幹的,發絲一絡一絡的,有水從發梢滴落,羽絨服的肩頭氤氲出一點點的水漬。

他的手伸進大衣口袋不知道在掏些什麽,他的手在顫抖,有些費勁,好一會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帕:“你頭……頭發……還是濕的,會感冒……”他躺在擔架床上,伸出手舉着手帕,努力想去夠她的頭發。

醫護人員倒是沒見過這樣的,自己傷的不輕還惦記着別人的頭發有沒有幹,不由看了兩人好幾眼。

錢前前沉默了一瞬,接過手帕:“我自己來就好。”“你老實躺着別亂動。”

徐時歸看起來有點可憐,輕輕應道:“嗯。”

他的目光還是纏在錢前前身上,過了好一會,錢前前再擡頭看他,他已經昏睡了過去。

到了醫院。

劉察趕過來的時候,徐時歸的目光都沒往他身上放,只是盯着錢前前發呆。

劉察試探:“徐哥?”該不會撞傻了吧。

徐時歸有點被攪擾的不快,他的目光慢騰騰地挪向劉察,只是一眼就很快不耐煩地挪回正拿着新毛巾擦頭發的錢前前身上。

劉察嘆口氣,算了,是他多餘了。

錢前前說:“劉察,既然你來了,我就先回去了。”

劉察還沒說話,徐時歸就說:“不要。”

錢前前頓住:“?”

徐時歸掃了眼劉察:“你出去。”

劉察默默地扯上羽絨服帽子套頭上,快步出了病房。

什麽兄弟,他算是白擔心他了,他多餘,他走行了吧。

錢前前揉了揉太陽穴,這本來應該是她睡眠時間了:“我……”

徐時歸打斷她,低聲下氣:“前前,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錢前前放下擦頭發的毛巾,有些頭疼:“我們不都說好了嗎?”

“而且你說了,不會糾纏我的。”

徐時歸目光專注地望着她,修長的手指拽着白色被子,被子揪出了幾道皺巴巴的痕跡,他說:“如果我偏要糾纏呢?”

錢前前不愛聽,把毛巾扔在他床上:“我走了。”

徐時歸扯掉輸液管,光着腳追了出去,他緊緊拉住她的手,醫院廊上白熾燈烈烈,晃在他蒼白的過分的臉上,他的額頭包裹着一層紗布,語調哀哀:“前前,你別走……”

走道處的行人盯着兩人看,錢前前感受到不少人譴責的目光,像她是個負心漢一樣。

錢前前的目光落在他手背腫起的一個小鼓包上,那裏的針紮的小孔冒着血,她無奈道:“徐時歸,你別仗傷行兇。”

徐時歸固執地說:“你別走。”

錢前前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勁了,徐時歸對她好像用了點真情,這對她來說有點麻煩,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她看了眼他頭上的傷。

媽的,算她欠他的。

怎麽說他也救過她。

而且,她這剩下的一百億還在他身上呢,說不定她耐心地照顧他,他就把這剩下的百分之十的欲望值都給刷滿了。

想到這,錢前前瞬間變臉,掉頭往病房走,徐時歸乖乖地跟在她身後回病房,老實地跟個鹌鹑似的。

劉察插兜站在過道的轉角,看着自己老大這幅卑微可憐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錢前前按鈴讓護士過來重新幫他把輸液管紮好,就默默坐在了他病床旁邊。

“你會不會趁我睡着了偷跑?”他毫無血色的臉陷在枕頭裏,看起來有點凄慘。

錢前前順手給他掖好被角:“我看起來就這麽沒有信譽度。”要有耐心,她要有耐心。

徐時歸的聲音輕得像霧,卻藏着濃濃的委屈:“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總是騙我,從前的每一句話都是騙我……只是,我一直在騙我自己你都是真心的。”

錢前前的手頓在他被角處,她垂了垂眼睫:“好了,你早點休息,腦震蕩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別真傻了。”怎麽還沒有欲望值提示。

“傻了我也會纏着你。”他固執地說。

錢前前沒料到徐時歸這樣冷感的人居然說出這麽黏糊糊的話,她雙手插兜坐直了身子,她眼神躲避,看了眼他的傷,到底沒有再說出什麽傷人的話,等他好了再掰扯吧。

“你快睡吧。”

徐時歸終于老實地閉上眼睡覺。

只是錢前前玩了手機沒一會,就發現他又偷偷撩開眼皮盯着她看。

“我真不走,你快睡吧。”錢前前打了個哈欠,跑到陪護床上拉開被子閉眼睡覺,這一天折騰死她了。

次日醒來,錢前前發現小小的陪護床還擠着個人,徐時歸半個身子挂在床邊,另一手把她連人帶被子抱住了。

錢前前提高了聲音:“徐時歸!”

“你跑我床上幹什麽!”

徐時歸很快睜開了眼,迷迷瞪瞪看了她一眼,很快清醒過來,找着蹩腳的借口心虛地說:“我冷。”

錢前前揪住他的耳朵,湊前去看了看他額頭的紗布,好在沒有滲血:“你真傻了我可不負責!”怎麽着也得把剩下的欲望值給她刷完再傻。

錢前前伸腿踢了踢他的腰:“給我滾回去。”到底顧忌着是個病號,沒有太用力。

徐時歸黏黏糊糊地不肯走:“我覺得我腿一動就有點疼。”

錢前前正要罵人,就見劉察鬼鬼祟祟地透過病房門橫條的玻璃窗往裏看。

“劉察你鬼鬼祟祟幹什麽呢!”錢前前本來就煩,直接大吼。

門被推開,劉察悻悻地走了進來,看着躺在一塊的兩人,眼珠子亂轉了會:“嫂子,沒打擾你們辦事吧。”

“辦你個鬼。”錢前前翻了個白眼,“還有,我現在可不是你嫂子,別亂喊,少占我便宜。”

徐時歸失落地垂下頭,揪緊了被角。

錢前前迫于無奈在醫院陪徐時歸休養了一天,得知他只是受了點外傷和輕微腦震蕩,反正不會死,而且她照顧他一天,居然一點欲望值提示都沒有。

她也沒了耐心,實在是在醫院待不住,她把徐時歸扔在醫院,就跑回家了。

她沒想到的是,徐時歸醒來第一時間頂着紮着紗布的腦袋和病號服就追了過來,還蹲在她家門口不肯走。

錢前前直接找物業算賬,誰知物業居然踢起了皮球,說什麽這個業主也沒打擾她,只是在她家門外坐着而已。

錢前前這才知道她住的這個地兒徐時歸竟然也有股份,而且在她搬來之後,就立刻跟着在隔壁買了房子。

錢前前煩躁得想直接報警,可她也清楚警察來了也至多是調解幾句,不可能把徐時歸帶走。

徐時歸抱着胳膊坐在她門口的臺階上。

一切的開始不就是因為紅寶石皇冠嗎。

他自欺欺人地想,只要他拿回來給她,這樣她或許就不會生他的氣了。

劉察親自去找夏春曉取回的皇冠。

夏春曉含淚看着皇冠,這是她奶奶生前最喜愛的首飾,後來就留給了她,家裏也就只有奶奶對她最好,可她連奶奶的這最後一件遺物護不住。

憑什麽錢前前想要什麽,都有人雙手奉上。

從在學校就是這樣,她怎麽總是要擋在自己面前呢。

夏春曉按捺下心裏的不滿,把皇冠交還給了劉察。

劉察對她沒有好臉色,拿了皇冠就快速離去。

徐時歸仿佛沒有感覺到有多冷,只是急急地從劉察手裏接過皇冠,牢牢地護在懷裏。

天冷得人直哆嗦,劉察把羽絨服披在只穿着單薄病號服,凍得嘴唇都紫了的徐時歸身上。

劉察冷得直跺腳,看了眼屋子,沖上去按門鈴:“嫂子,徐哥他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吧。”

錢前前卻連他都沒搭理。

徐時歸沖劉察搖搖頭:“我等她消氣,你回去吧。”

劉察手抄在兜裏轉身走了,這都叫什麽事啊。

小區有人看到這幕,居然直接拍了視頻傳到網上。

視頻裏的徐時歸凍得面色青白,瑟瑟發抖,穿着病號服,腦袋還包着厚厚紗布的視頻。

錢前前看着飙升的熱搜——【首富為求和在錢前前家門苦苦蹲守。】

[上次就看到這個新聞了,還真分手了啊,還以為錢前前是被甩那個,沒想到居然是首富被甩了。]

[事實證明首富也是普通人,也會愛而不得,我飄了,我居然在同情首富。]

[以後誰再說錢前前是拜金女我第一個不同意,真拜金還能把首富給踹了啊。]

錢前前查看餘額,餘額在不停波動,短短一會已經漲了一千萬。

錢前前繼續往下翻,不少熱評還在不停網上飄。

[這兩人不就是因為夏春曉分手的嗎,聽說是把答應幫錢前前拍的皇冠給夏春曉了。]

[這狗比男人現在來裝什麽深情啊,他是什麽癖好嗎,接連和弟弟的前任攪和在一塊。]

[那夏春曉也惡心,專門盯着錢前前的男人不放,當小三成瘾了是不是。]

錢前前沒再繼續看下去,她打開app,繼續追還沒看完的電視劇。

從天亮到天黑,錢前前往外看的時候,那徐時歸居然還在那裏。

評論居然開始同情徐時歸了。

[天啊,直接從天亮等到天黑,不會打算錢前前不原諒他,就一直守在那裏吧。]

[我感覺是有什麽誤會吧。]

[看他傷的很重,該不會凍死在她家門口吧。]

[是啊,錢前前也太狠了,怎麽說別人也是病號,就這麽把人扔在寒風裏不管。]

錢前前深吸一口氣,一想到徐時歸要是真的死在她家門口就晦氣,她這房子可是剛買沒多久的。

錢前前打開家門,神情冷漠:“你到底想幹嘛?”

徐時歸驚喜地看着她,大踏步沖到她面前,把紅寶石皇冠舉到她面前,發白的唇翕動着:“你……你不是想要這個皇冠嗎,我給你帶來了。”

錢前前掃了眼不遠處的一些人和對着他們舉着的手機還有相機。

“進來說。”

徐時歸欣喜地跟着她進屋,她是不是原諒自己了。

錢前前抱着胳膊冷酷道:“徐時歸,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

她現在甚至不想和他維持什麽和平分手,分手後還繼續當朋友了。

她只想讓他滾得遠遠的,別他媽再來煩她。

“我再說一遍,我從來就不喜歡你,以後也不喜歡你,甚至,因為你的不識趣,我現在還開始讨厭你了。”

“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

“我說的夠明白了嗎?”

“還有,你要死就給我死遠一點,別死在老娘家門口!”

徐時歸的臉徹底白了,他眼眶不受控地紅了,心裏冷飕飕地鑽着風。

她竟用這樣厭煩的眼神看着他,他只覺得心被她這樣的眼神絞碎成渣滓,痛得他幾乎要站不穩了。

他擡手把紅寶石皇冠從錢前前的窗臺扔了下去,落進窗前的湖裏。

她瞠目結舌:“你瘋了嗎,這可是五千萬,你就這麽扔水裏!”

徐時歸說:“對我來說,它不能讨你喜歡的話,它就毫無價值。”

他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從頭到尾都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罷了。

她當時連生氣都只是因為這個皇冠,他在她心裏的地位甚至比不上這個她已經不要的皇冠。

他願意扮做個小醜,惹她垂憐,可她見了真的小醜,或許是會笑的,而見了扮做小醜的他,只有厭煩。

徐時歸明白了,死纏爛打對錢前前是沒有用的,只會讓她厭惡自己。

錢前前吃驚得嘴巴都張圓了,她墊着腳往扒拉着窗戶往外看,湖水晃漾,皇冠估計已經沉底了。

天啊,錢是無罪的啊,這可是五千萬啊,她心痛不已,怎麽會有這種神經病啊,真把五千萬丢水裏砸着玩,這還能不能撈回來啊。

等夜深人靜,沒人知道的時候,她得把它撈起來才是,她雖然不喜歡它了,可她喜歡錢啊,她可以賣掉啊,只是,萬一撈不回來呢。

她已經完全注意不到徐時歸了,滿腦子都是那個被扔進湖裏的皇冠。

徐時歸看了眼她朝湖面張望緊張的樣子,只怕他掉進湖裏,她都不會有這麽大反應,他強忍着沒有落淚,只是落寞地轉身朝外面走去,行走間視線卻被一張照片緊緊牽引,他不受控地停了步子。

她電視機下的桌面上放着的一張全家福。

一家三口。

中間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穿着紅裙子,戴着紅帽子,系着小兔子圍巾。

他呆愣在原地。

他看着照片裏臉頰紅紅,穿得紅彤彤,像個小蘋果兒一樣的小女孩,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廢話:“這是你嗎?”

錢前前回過身,掃了眼照片,她之前都是塞在抽屜裏的,這是她搬家的時候,請的家庭整理師給她擺桌面上了,她也就沒管,就這麽擺着。

沒等她回答,他就一把撲過來,死死抱住了她,大掌幾乎狠狠箍在她背上,他幾欲落淚:“是你……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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