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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襄陽城破始終沒有找到理宗後,那個男孩成了忽必烈的心病,而聽說南人在大宋最後一塊領土臨安地界上擁立那小男孩為帝則更是讓他火冒三丈,連忙召開了大臣會議。
“…… ……”
“自襄陽一戰後我軍亦傷亡慘重,應該理應休養生息,暫熄邊戰,武昌襄陽淪陷,南人已無回天之力,且容他們茍延殘喘,到時再理會也不遲。”
真金站在階上說,言畢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海都。
“容臣一言。”
話音剛落卻是艾哈邁德站了出來,朝座上一揖道。
“陛下要做世界的王,必先做中國的王。”
真金立刻轉頭,卻見艾哈邁德繼續謙卑道。
“如今我軍雖有損傷,然而元氣尚在,趁此時南人氣候不足進攻定能一舉拿下,待過時日其亦壯大,城池修築完畢,要想再攻取,難度自不可同日而語。”
“艾哈邁德所言極是,南人狡詐,知道終有一戰必會不擇手段拼個魚死網破,若與他們喘息之機,日後只怕禍患無窮。”
海都也站出來附和道。
真金還欲再辯卻被忽必烈一個眼神制止了,只見可汗沉吟了一陣。
“我兒言之有理,艾哈邁德亦無指摘,此事确需慎重考慮,權衡利弊後再下決斷。”
目光朝下面一掃,最後定在了太子身上。
“真金,你去找伯顏問他如何看待,然後禀告我,我們擇日再議。”
真金不情願地領命,忽必烈環顧四下,突然問:
“那個拉丁人呢?”
諸大臣皆面面相觑,不知為何此時要提起那人,可汗環視一圈沒有見到馬可只好作罷。
“下個月中旬是大獵的日子,艾哈邁德召集大都內所有鷹師,做好人員排布和供給問題,命占星師們選好日子,我們出發。”
艾哈邁德也領命,接下來各首領彙報各地情況後,會議便到此結束。
“差一點,來再試一次。”
少年掂量良久,才放手将手中的羊膝骨朝上一抛,馬可低頭一看,露出一個笑意。
“又是狗。”
少年不由面露懊喪,将骨頭往身邊人一推。
“那你來試試?”
馬可抓起四塊膝骨放手上晃了晃,也一抛,待落地後數了數。
“你看,是馬。”
畢竟還是孩子,那兀爾忍不住露出欽佩的神色。
“好厲害!這裏面究竟有什麽技巧?”
“當然有技巧了,你看……”
“你就教他這些沒用的東西,就算回去了不是一樣給撕成碎片。”
游戲被打斷兩人一齊望向門外,馬可一驚站了起來。
“真金,你怎麽在這裏?”
真金踱進來,嫌棄似的目光在他倆身上一掃。
“我來找師傅商讨大事,現在,給我帶着你的這些玩意兒另找地方去。”
“不用,他倆待在這裏挺好。”
話音剛落,卻是伯顏悄無聲息地踱了進來。
“師傅。”
真金在外再跋扈,面對師長兼重臣伯顏時也不由面露謙卑。
“大汗遣我來詢問意見,關于讨伐臨安的事。”
伯顏聽了,站在原地沒有動,馬可和少年不由面面相觑。
“……師傅我們還是下去吧。”
說着便帶那兀爾下去了。
真金始終斜着眼看着他倆退下後才轉過頭來。伯顏已經斟好了茶,遞到他面前。
“你只需告訴我,可汗究竟更傾向于那一方?”
真金坐下來接過茶盞,聞聲卻是嘆了口氣。
“……我看不出,不過艾哈邁德建議盡快進攻,父汗一直信任他,他的話父汗一定會慎重考慮的。”
伯顏點了點頭。
“那太子殿下究竟是在煩惱什麽呢?”
真金放下茶盞。
“師傅從小教導我,‘公毋以道不行為憂,公安則道行有時’,如今雖中原即定,然而我大都內部亦多變故,攘外先安內,這幾個月來經我探查,遠有阿薩辛作亂,近有我大都內部作詭,違背天理之事不在少數,若不能将其一舉鏟平而草率遠征,他日一旦疏忽必得傾覆。”
伯顏認真地聽着,面容上不由露出笑意。
“此事确需從長計議,可汗深謀遠慮,太子可擇日與之細說。”
然而聞言真金卻嘆道。
“……只是此事太過敏感,且牽扯內侍甚重,皆大汗親近,恐難以言及啊。”
“那個真金太子……一直是這樣子嗎?”
抱膝坐在草地上,那兀爾忍不住問道。
“算是吧。”
馬可心不在焉地答道,一邊撥拉着羊骨。
少年撇了撇嘴。
“……我總覺得,他對我們兩個似乎很有敵意……”
“別多心,他對誰都那樣。”
馬可擺好羊骨,又帶着少年玩了幾盤,眼看天色不早,想起還要找艾哈邁德彙報稅務情況便辭了少年。
自從老稅務官被處死後馬可就接替他成了新的稅務官,除去在襄陽鎮守的那段日子,每月定期去財務大臣那兒報稅便成了他的職責。
艾哈邁德的官邸坐落在大都正中央,前往需穿越大半個城市。集市上熱鬧非凡,馬可穿梭在人群中,如今他已經漸漸熟悉東方的風物人情,遇到新奇的東西也不再像剛來時感到那麽驚訝。他輕車熟路地走着,拐進一個巷口時突然被人按住了肩膀,馬可轉頭,只看到臨空揮來的一拳頭,一驚之下連忙閃身躲避,跳開一步擺開了架勢。
好在自己在伯顏手下學過幾招,自保綽綽有餘,然而對方不止一人且來勢洶洶,面對四方而來的攻擊馬可只覺得疲于應付,一個疏忽被從背後一棍打倒在地,周圍一看他倒地立刻撲了上來,奈何他功夫再好抵不過對方人多,混亂之中只得護住自己的頭,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悶棍。
不知過了多久那群人打累了,馬可只覺得有一見東西落在身上,原來是一包銀錢。
“海都大人托我們來帶個話,拉丁人,以後再敢觊觎他女兒,就不是今天這麽簡單了。”
馬可的心瞬間涼透,那天他和忽突倫的事到底還是被人知道了。
“您竟然也會遲到,波羅大人。”
馬可一頭栽進執務室時艾哈邁德正伏案工作,問得聲音頭也不擡地說到,無意中一擡頭整個人都震驚了。
“波羅大人,您怎麽了?”
他連忙下座上前将他攙扶到位子上,又命下官取來紗布膏藥親自坐到他身邊為他包紮。
馬可簡直受寵若驚。
“艾哈邁德,您不用這麽……”
“可汗将你委托給我,為我服務,我必須對你的安危負責,傷害朝廷命官是大罪,我過後自會禀報可汗。”
“千萬別————”
“為什麽?”
艾哈邁德停下手中動作,擡起頭看他。
“我……”
馬可一時語塞。“……我是說我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告訴可汗也沒有用,反而可能誣陷無辜……”
艾哈邁德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說話,然後低下頭幫他處理傷口。
“其實,我一直有話想要對您說,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您盡管說。”
艾哈邁德猶豫了一會兒。
“您知道,襄陽一事我受可汗直接下令,未經您和太子同意實乃迫不得已……”
馬可知道他說的自然是屠城的事,雖然已過去有一月之久,現在想起仍讓他覺得戚惶不願提起。
“我知道您也是不得已,所以希望您不要太過自責。”
艾哈邁德頓了頓,拿出小銀剪剪斷了紗布,這才慢條斯理道:
“……但是自從那以後,太子殿下對我的态度便非常不友好,我常想向他澄清我當時并無刻意隐瞞或冒犯之意,可總苦于沒有機會……”
他欲言又止。
“太子與我同為臣子,共同效力于大汗,恐太子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而失去正确的判斷是非能力,于國家自然百害無利,每思及此,常苦惱無以自持……”
“自從襄陽一戰後太子待你親厚,若能将此事以白太子表明我并無冒犯之意,艾哈邁德自将感激不盡……”
馬可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很想告訴他現在真金對自己簡直就是棄如敝履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的節奏,然而話到嘴邊最終只回了句:
“我盡力。”
馬可回到伯顏那兒時正看到真金從裏面出來,連忙裝沒看見低頭趕路。
“給我站住。”
真金從來不好糊弄。只見他側身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他一番,走了過來。
“你又幹了什麽?”
他像對待牲口那樣伸手捏住他下巴,扭過他的臉審視着,挪動手指按了按他脖子後一塊觸目驚心的淤青,馬可立刻嘶了一聲,忍不住和他對視,真金也看着他,眼前的人比他高,比他壯,此時卻像個落魄的大狗一般。
“這都誰弄的?”
他皺着眉問。
“我不知道。”
馬可嘟囔着說道,真金放下手,像是還想再問,然而看着面前的人,他最終只是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
“波羅大人,雖然我不知道你又犯了什麽蠢惹人家這麽對你,不過這是個教訓,以後管好自己的舌頭和眼睛,不該說的不要說,不該看的不要看,對你有好處的。”
說完這才負手離去,總算放過了他。
一直躲在柱子後的那兀爾跑了出來。
“馬可!”
少年跑到他面前,然而剛近身就驚呆了。
“……這究竟是誰幹的?是那個艾哈邁德嗎?”
“不!當然不是……”
馬可連忙解釋,少年觑着他的臉色,好半天才猶豫着說出口。
“……我覺得那個真金太子,真的對你很有敵意。”
tbc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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