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無邊的荒野上男子策馬狂奔,空氣在耳畔形成風疾速地掠過,已經能聽到身後追趕而來的馬蹄聲了,他暗罵一聲驀然猛一揮鞭,棗紅馬兒瞬間蹿出一丈多遠,然而身後的追趕依然形影相随。他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來大都時面對陌生一切的新奇,他想起了闊闊真,想起了忽突倫,想起伯顏在他的耳邊說過的話,他說:別掙紮了,你個蠢貨。

他最後想到的是襄陽一戰後,那個重傷的男人躺在擔架上,氣若游絲,驀然用最後的力氣抱住他,低沉溫暖的聲音像是來自天國的彼岸。

願你安好,我的兄弟。

家鄉始終在一個美麗的遠方。最終,他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在搖晃的視線裏遙望着一整片荒野上覆蓋着的蒼莽的天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身後的人見他不再前進也漸漸緩了下來,最終停在離他數十尺遠的地方,馬可轉過馬頭,看着面前的人。周圍的風突然變得空洞,遠處的山巒和馬群,沙漠和湖泊都在暮色裏被吹成倉促的模樣。面前的人只穿一身便袍,黑色的長發被吹地翻卷起伏像是錯綜複雜的水草,青絲飄揚中他的目光是他從沒見過的荒涼。

兩人對望着,最終卻是他先忍不住了。

“私自逃獄,你知道你的罪過有多大嗎?”

“那你準備怎麽辦,砍下我的雙腿麽?”

真金不答,面容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他,驀然從懷中掏出一物來。

馬可的眼睛睜大了,他認出那是他父親給他的十字架,襄陽第一戰落敗後成為他叛國的罪證被扣在了真金手中。

真金看着他,緩緩攥緊了手,又緩慢地松開。蒼穹在他的身後緩緩沉沒,無邊的原野綿延在天地盡頭,他驀然揚手朝他抛去,馬可連忙接住,只覺得那一枚小小的十字架在他的掌心中發燙。

“你走吧,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說完,他緩緩打馬轉頭,只留下馬可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路還在前方,他的旅程還要繼續。

廣袤的大地上馬可策馬飛馳,白天裏依照記憶裏的方向行路,夜晚就順着三姊妹星的指引。威尼斯綿長的水聲在心靈深處召喚他回家,他不休不眠,日夜兼程,沒命地狂奔,仿佛是有什麽東西追趕在身後一般。

然而縱使他路上無比珍惜,他的補給也只撐了七天。當馬可在第七天結束時還沒有找到理應該到達的補給點時,他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

當第九天到來時他已經滴水未進地在沙漠裏前行了兩天,眼前依舊是數不盡的沙丘,滿眼的黃沙,黃沙,黃沙,無邊無際,沒有盡頭。夜晚的時候平地刮起了沙暴,漫天的飛沙在狂風中極速地聚散合攏像是末世的來臨,天與地仿佛都攪在了一起。

沙暴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當一切結束時馬可發現自己迷失了方向。太陽很快升了起來,日光炙烤着黃沙,蒸騰而起的溫度像是要把天地都熔化一般。廣闊到看不到盡頭的沙漠裏他寸步難行,極端的灼熱與饑渴讓他感到意識在逐漸脫離個體,他最終筋疲力盡地倒在了沙地裏,冥冥之中覺得自己是永遠也逃不出去了。

夢境裏是呼嘯的大風,吹散了每一片雲。

黃昏把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藍色,柔和而安詳,沒有烈日,沒有沙暴,晚風吹拂在他的胸膛上像是闊闊真輕柔的撫摸。那個藍公主此時就在他的面前,伸出手撫摸着他的臉頰,馬可靠過去想要親吻她的臉頰……

周圍的景致突然變了,馬可發現自己不再和闊闊真躺在樹下,而是自己一個人躺在另一片草原上,被無邊的曠野環繞着。夜晚變成了早晨,明亮的太陽留下一條耀眼的金邊環繞着遠方的地平線,像是天空與大地的分水嶺,四周突然變得溫暖起來。

真金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太子神情倨傲,一身金色的盔甲耀眼明亮,而他整個人則仿佛是從太陽深處走來。馬可不可置信地緩緩搖了搖頭,然而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太子已經躺在了他的身下。他烏黑的長發散落在沙地上像是糾纏的水草,驀然伸出手捧起他的面容,就像闊闊真對他那樣。黑夜與白晝,月亮與太陽,藍色與明黃交織在一起幻化出絢麗的色彩。

他輕柔地撫摸着他,褪去他身上的衣服,馬可感到胸膛裏升騰起一種熱烈,真金的指尖帶着原始的熱度劃過馬可的肩頭,胸膛,他堅實的掌心撫過他的腹部。

太子開始在他的身下顫抖,渾身的燥熱讓他忍不住盡情地舒展,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帶起灼人的溫度。他将手深深地插入真金的發間,王子擡起頭來,輕輕觸碰了他的唇。

真金的吻裏有某種純淨的溫度,綿長而濕潤,他饑渴難耐地想要吸取更多,然而沒有了。

呼嘯而來的狂風吞沒了所有,黃昏,日光,原野,微風……一切都仿佛被烈焰焚盡,轉瞬成空。

他伸出手來想要抓去一些什麽,然而什麽都沒有。

再也沒有什麽過去,和未來。

馬可一噤睜開了眼睛,一時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然而他剛要坐起來,就被人用劍鋒抵住了脖子。

持劍的是一個雇傭兵裝扮的歐洲人,馬可在瞬間環視了一下四周,眼前的一行人看裝扮像是商隊,然而其中卻有人手持十字架,一身牧師裝扮,站在周圍一臉漠然地看向這邊。

“德裏克,他醒啦!”

持劍男子朝不遠處喊道,沒一會兒從帳篷裏走出一個中年男人,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驀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面容上出現欣喜的表情。

“……這簡直是耶稣賜予我們的禮物啊。”

他放下手。

“小子,我們受教皇之托,前往進獻一百牧師給可汗,以求他開通到中原的商路。”

“而你,這個逃犯,将由我押送到大都歸還可汗,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你的。”

馬可聽到最後覺得不對,原來這群人是準備把他帶回去以取得忽必烈信任!

“不,您不能這樣!”

他大聲叫道,中年男人站起來轉向持劍男子。

“多特,用手铐把他铐上。”

“不,求求您,先生,我是意大利人,也是跟随我父親經商至此的,請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把我送回去!”

然而中年男子只是淡漠地回了帳篷,多特将他踹倒,拿出腰間的手铐将他铐住,任他如何哀求都不理會,情急之下馬可朝一邊的牧師大聲呼喊,然而那些人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被拖進了帳篷裏。

他就這樣由一種囚徒生活轉變為另一種囚徒生活。

白天他被拴在馬尾上跟在隊伍後面,夜晚就被塞進帳篷裏,由那個傭兵男子看管。

在這三天裏他不是沒試過逃跑,然而精力實在不濟,德裏克一行人為怕他逃跑每天只給他吃很少的幹糧喂他僅能保持着半死不死的水量,傭兵又時刻跟在他身邊。這三天他只知道德裏克身邊還有一個很信任的夥伴巴裏,他經常看到他倆鬼鬼祟祟聚在一起讨論什麽。牧師中有一個叫奧利佛的醫生心腸好一些,會在他餓地半死不死時偷偷塞給他一口吃的。

第四天的時候馬可覺得精力恢複了一些,雖然鐐铐距離只夠他自己捧着幹糧吃但是他有辦法。

這天夜晚回帳篷裏時多特忍不住咒罵。

“都怪德裏克,非要把你撂給我,害得我一連幾天都不敢合眼。”

聽到男子的抱怨馬可一動不動地假寐,離大都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采取些行動的話這輩子就要暗無天日了。

沙漠的夜晚從來不寂靜。呼嘯的風不斷席卷沙礫在帳篷上,聲音單調而蒼涼。

馬可捱到半夜才轉過身來,多特早已忍不住打起瞌睡,他悄悄站起來,挪到了火堆旁。

他從火堆裏抽出一根柴火,輕手輕腳地挪到男子身邊。

多特聽到動靜睜開眼睛,馬可一個柴火棒揮過去,傭兵一驚連忙閃身避開,馬可撲了個空,又轉過身來,傭兵拔出了劍,兩人在狹小的空間裏對上了手。馬可雖在伯顏手下練就一身功夫,然而被铐住地雙手根本使不出勁兒,使盡畢生所學依然捉襟見肘,被逼到拐角無計可施,一個大意讓多特瞅了個空檔一劍戳進了他的肩膀!

“唔……”

馬可深深壓制着封閉在喉間的□□,踉跄退出幾步,看着多特朝他一步步走來驀然咬了牙,竟是迎頭朝他撞去!

傭兵猝不及防一個把握不穩跌倒在地,正撞在篝火邊的石堆上,只聽“咚!”一聲,男子頓時就沒了聲息。

血緩緩流了出來。

馬可驚魂未定地站起來,壯着膽子走到男子身邊,卻見他果然沒有了反應。然而鑰匙在德裏克那裏,解放不了兩只手他連一裏都跑不出。馬可估計多特昏不了不久,所以還得加快行動。

此時已是深夜,随行人員大多已經睡下。周圍風聲嘯叫,他悄悄來到最大的帳篷旁,卻看到裏面燈火未熄,隐隐能見到兩個人影。

“……你确定這樣可行嗎?”

是巴裏的聲音。

“……我說過多少次,目前也只有這麽辦了,蒙古王崇尚耶稣,一心希望信奉基督,可苦于沒有正式的傳教士,我們就說其他牧師在途中身亡,只有十個人活了下來,另外還帶來了羅馬教皇的親筆信和剩十字,奉上帝的旨意來大都傳教,加上我們又生擒了個逃犯,可汗一定會重視我們的。”

“距大都只有三天路程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我們這次去正好趕上他們的百月節,叫多特帶幾個人帶着家夥埋伏在近處,瞅準機會就下手……”

“…… ……”

馬可心驚,這些人不是去傳教,而是另有企圖!想到這裏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般離開了帳篷,蹑手蹑腳繞到了最後一架車旁,用雙手掀開了覆蓋在上面的麻布,然後驚呆了。

就在他以為裝滿柴火的車上竟然密密麻麻排滿了火铳!

這些他在襄陽賈似道的□□隊中見過,威力非常大,一發就能蕩平一小塊土地,更別說置人于死地了。而眼前滿滿一車火铳,這是要炸平大都的節奏?!

然而就在他倒吸一口氣時突然感到背後被猛地鈍擊,一個沒站穩跪了下來,立刻就被人從背後制服了。

德裏克和巴裏出現在他的眼前,巴裏看向身邊的人。

“怎麽辦,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目的,我們再把他帶回去,萬一他告發我們怎麽辦?”

馬可被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他拼命地昂着頭死死瞪着眼前的人。

德裏克俯視着面前被按倒在地的人,面容嚴峻,良久。

“沒辦法,只能割掉他的舌頭了。”

“不————!!”

馬可拼命地大叫反抗,然而四肢被控制根本無法掙脫,驀然被什麽猛地擊中頭部,他暈了過去。

tbc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