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 琴聲 琴聲

自從韋家訂好了日子,朱氏就大大的放了心,日子定在今年年底,大概有娶個媳婦好過年之意,玉蓉便開始忙碌了,雖然嫁衣不必繡,但是送給夫家的荷包,郎君的衣衫鞋襪全部都不能假手于人。

還有朱氏要準備女兒的嫁妝,還要買人,忙的腳下起火。

偏範氏那兒又有了身孕,到底不好再勞動她,婆家那倆老的一門心思想從韋家的聘禮撈錢,起不到半點作用,還好朱氏請了自己的親娘陶老太過來,這是個十分麻利的老太太,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是并不顯得老态龍鐘,相反還十分麻利兒。

朱氏稱了幾兩碎銀子給陶老太,“您且拿着自個兒買些吃的甜嘴,別想做二道販子,從我這兒讨好的,又去讨好你兒子。他們那兒我若有的,自然會給。”

女兒向來就是這個性子,未出嫁時,家裏沒有嫁妝給她,都是她自個兒為自個兒掙下的,脾氣剛硬,從不折服于人,說話也是如此,起初聽覺得不适,慢慢兒的覺得有幾分道理。

她唯獨對女兒的時候收斂許多。

陶老太把錢收着,又問朱氏:“你們家嫁妝準備送多少擡過去?”

“若是可以,我巴不得送一百二十擡,只可惜我沒有。湊六十擡都難的很,先說田地,京裏的地兒是有錢都買不到的,這您也不是不知道。我置辦的那個小宅子,興許在我們家算是不錯了,可在韋家那就是如草芥一般。”

四房的家底子太薄了,隔壁三房的人撈錢撈的都進了大牢,出來繼續撈,那玉薇吃穿用度連陪嫁銀聽說都有五千兩。

自家就不同了,楊兆摳搜,但錢真的不算多,她雖然有鋪面宅子,可那點錢真的不算什麽,看韋家送來的這些名貴絲綢、金器,随随便便就這麽些,她急的頭發都白了。

身份門第權勢差距太大了。

陶老太則道:“那既然如此,就用韋家的聘金辦呗。”

這是陶老太的想法,當年朱氏待字閨中之時,她就這麽說的,還要拿男方聘金為自己打首飾為女兒撐場面。

朱氏卻擺手,“我們若這樣,女兒會被韋家人看不起的,韋家的聘金我們悉數返還,其餘的都由我自己操辦,他爹再想點法子,總不能讓女兒丢臉。”

玉蓉從沒想過在自己面前豪氣萬千的娘居然在愁這個,她走進道:“娘,您不必擔心,我們家是什麽樣兒,韋家一清二楚,若是為了面上好看掏空家裏,這是萬萬不能的。”

韋家給的聘金是一萬兩,按照京兆風俗,新娘子必須回雙倍以上,也就是兩萬兩才行,可這筆錢對于楊家四房而言是天文數字,朱氏當年開鋪子向銀莊借了不少高利貸,現在都還在還錢,滿打滿算為女兒也才攢了一間鋪子,五十畝地,還有兩千兩壓箱底,首飾倒是存了不少,但是這只是中等人家。

自家家境就這樣,玉蓉從不覺得自己就真的低人一等。

韋家若是想娶門當戶對的人,也不會找她了。

既然娶了她,肯定就知曉她的家世,若是猛不丁的置辦那麽些東西,這才讓人擔憂呢。

朱氏抱女兒入懷,“從小就是這樣懂事,娘真的愧對你。”

她還有長子要顧,再過幾個月秋闱,兒媳婦也要生孩子,朱氏真的是覺得處處都要用錢。

玉蓉就笑:“您說的什麽話呀,家裏培養我就花了多少心思,怎麽能說這個呢。現下韋公子去山西赴任,只等我們成親了。”

她的婚事可真是夠一波三折的,不管怎麽樣,能順利成親就是很不錯了。

提起韋玄凝,朱氏也樂不可支的和陶老太說起自己的女婿。

玉蓉才松了一口氣,她回去之後,又洗手焚香,撫琴一首,她的琴聲從來不是那種幽怨的,而是蕩氣回腸,或者是歡快動人。

家中下人都聽的如癡如醉,碧桃和臘梅私底下道:“還是姑爺好,咱們家小姐就不是那種成日做女紅的,這樣彈彈琴,喝喝茶,多好呀。”

臘梅附和,“誰說不是呢,咱們小姐可不能在俗務上頭太花功夫。”

聽到婢子們談論,玉蓉都覺得好笑,前世和戶部官員們争的面紅耳赤,一分一毫都算的清清楚楚的也是她。

現如今家中那些事情自己若真的去幫朱氏,反而讓朱氏認為她無能,還得麻煩女兒。

果然,朱氏在外邊就和陶老太道:“我巴不得我家蓉姐兒一直這樣。”反正在朱氏看來,成婚生子,就沒有悠閑的日子了,現在在家裏能享一天的福氣,那也是造化。

魯老夫人聽這琴聲卻聽的心煩意亂,“做什麽勾欄式樣,不就是和韋家結親了嗎?用的着高興成這樣。”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說是二老夫人過來了,魯老夫人又作出一幅慈愛的模樣,來的人是二老夫人帶着孫女玉質。

玉質這小姑娘生的瘦仃仃的,二老夫人脾氣剛強了一輩子,如今丈夫兒子兒媳全部去世,就一個玉質在身邊相依為命,偏族裏的姑娘們幾乎都定下了親事,她也來問問老妯娌。

“二嫂,怎麽有空在我這兒坐?”魯老夫人又讓丫頭上容易克化的糕點給玉質,摸了摸玉質的小臉蛋兒:“這孩子聽說病了一場,如今看是大好了吧?”

二老夫人枯樹皮般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正欲說話,又聽一陣歡快的琴聲傳來,魯老夫人感嘆:“是蓉姐兒在彈琴,這姑娘從小她娘就讓她學琴棋書畫,尤其是琴和畫,那朱氏跟不要錢似的撒,如今看來是真的有了成效。”

她知道二老夫人重規矩,認為女子之德在內務上,認得些許字也就成了,若太出挑了,反而覺得不是女子之德,故而故意這般說起的,還用玩笑的口吻感嘆。

卻沒想到二老夫人道:“朱氏是個明白人,玉蓉就跟喝露水一樣的仙女兒,若是粗粗糙糙的,我還覺得糟蹋了呢。”

魯老夫人強笑幾聲。

二老夫人今日來,當然是有求于人,遂不惜賣一個好給她,“三弟妹,我們妯娌這麽多年,說起來我們最在意的還是孫女輩了,玉薇那兒,不巧我知曉一件事兒。”

一聽是玉薇的事兒,魯老夫人打起精神來。

二老夫人讓玉質下去後才道:“你不必再送藥材去韓王府了,你不知道韓王妃這個人,最重規矩,正妃未進去,甭說是妾侍了,就是側妃也不會讓其有身孕的。”

什麽?

魯老夫人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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