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雨中漫話 雨中漫話

這是玉蓉第二次見到他了,興許是騎馬過來的,穿的極為利落,身上一件碧色織暗花竹葉箭袖,外罩一件殷紅底五幅棒壽團花的玉綢袍子,腳上穿的鞋都能暗暗看到缂絲,但比起上次來說,簡樸不少。

她微微福了一身,“大公子。”

實在是不知道如何稱呼韋玄凝,主要是她和韋玄凝素不相識,交際圈也不同,名分雖定,但大禮未成,叫夫君又太早了,故而折中這樣叫。

韋玄凝揚眉,還了一禮,“楊姑娘。”

到底是男子,還是朝廷命官,他想自己該大方些,清咳一聲,便道出來意:“聽外祖母說你送的壽禮花費了許多心思,她老人家對你很是贊許,我也代她謝過你。”

玉蓉輕搖臻首,也是說的很客氣:“若是不知曉倒也罷了,既然知曉了,也只粗略準備了一番,還多謝她老人家對小輩們的愛護,其實我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二人素日都是能言善辯,無數男男女女追捧之人,但相顧卻無言。

韋玄凝怕自己唐突佳人,玉蓉也怕自己哪點做的不好,讓人生厭……

詭異的沉默之後,天色突變,方才還是大晴天,忽然狂風亂作,雨點刷的下了下來,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臉,下雨天你就是趕客人走也不能了,況且範氏保胎,輕易不出門,父親哥哥都不回來,朱氏早出晚歸,玉蓉也只有自己硬着頭皮留客了。

她上前對韋玄凝道:“您先随我進花廳避避雨吧。”

她在前走,韋玄凝長手長腳的跟在她身後,楊家四房并不大,花廳裏玉蓉請他坐下後,下人們忙着端茶送水,玉蓉和韋玄凝面面相觑,又對視了一眼,玉蓉忍不住笑了出來,倏而韋玄凝也覺得自己夠呆的,也忍不住笑了。

打破了僵局,才算自在些。

“從山西回來累嗎?一路星夜兼程,可要好好歇上一日才成啊。”

韋玄凝忙逞能:“不累的,聽說你在家中一直在繡繡件兒,也不要累着了。”

“嗯,那些大件兒都是請的繡坊做的,只你的……是我做的。”

見她的臉微紅,韋玄凝不知怎麽也有些不自在。

還好玉蓉不是那等真的扭捏小娘子,很快就找了話題,“你們家辦了喜事,我爹娘都有事在身,還請你們不要見怪啊。”

主要是太尴尬了,朱氏只送了禮去,楊兆更是要當值,出不來。

更何況,玉蓉也想知曉韋玄凝是怎麽看待這事兒的。

果然韋玄凝淡笑:“無事,只不過是我爹續弦,本也沒有大肆操辦,又怎麽會怪你們。”他覺得周紫英那個女人實在是太瘋狂了,以前明知道他有未婚妻的情況下,四處跟狗皮膏藥似的跟着自己,現如今她不知道發什麽瘋,冒天下之大不韪,嫁給他爹。

那個瘋子……

他是真的不想讓外人,尤其是玉蓉知曉。

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他提都不想提。

玉蓉也善解人意道:“長輩的婚事我們也不予置評,只希望我們能順順當當的。”與人交往最忌諱交淺言深,盡管她們可能第三次見面就是成婚了。

外面下着雨,雨聲嘩啦啦的,韋玄凝看她,總好像隔着一層霧一樣。

“新安公主也要下降了,她在宮裏對你威脅不大,若她出來了,有何事,你只管去找我祖母,她老人家總有幾分薄面。”

這是個很細心的男人,盡管他沒有向自己剖開心扉,但是他會盡力想到這一切。

玉蓉卻搖頭:“不必,我們家雖然位卑,但是我們家和韓王妃關系不錯,有這一層關系在,她肯定也不敢如何的。”

她如此篤定,這又讓韋玄凝想起這樁婚事的由來,他有個貴妃姑母,宮闱消息自然靈通,楊玉蓉原本是韓王妃十分中意的,想給江夏王做側妃的,也正因為如此,才讓新安公主認為她水性楊花,之後就讓楊玉蓉嫁給他。

即便是現在楊玉蓉仍然認為她的保護傘是韓王妃,而不是韋家。

他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有點生氣,“韓王妃若真的想助你一臂之力,那想必你就是江夏王側妃了,她怎麽會願意得罪新安公主,雖然她兄長失勢,但仍舊聖寵俱佳,為了表示大度,韓王還親自為新安公主建造了公主府,那可比他視為親妹的隆華公主的府邸要華美多了。”

其實玉蓉就是客氣推拒幾句,才拿韓王妃出來說的,也是不想讓韋玄凝擔心,但他怎麽和別人的反應都不同啊!

大部分的人可都不願意攬事在身上,包括她爹都是如此。

“笑,你笑什麽呀?”韋玄凝還真不懂楊玉蓉。

玉蓉則柔聲道:“你這是關心我嗎?”

韋玄凝這才露出些孩子氣,“大姐,我們都定親了,馬上就要成婚了,你的事兒也是我的事兒啊。”

“哎呀,我才不是你的大姐呢。你說的,我都記下了,成了吧?”

他——

他好像還挺有擔當的。

玉蓉在心裏偷偷竊喜,自己好像還找了一個不錯的夫婿呢。

見她這般說了,韋玄凝心裏的火氣也散了些。

“你”“你”

二人同時開口,韋玄凝看着她,“你先說。”

玉蓉咬了咬嘴唇,“你,你對這樁婚事有什麽期許?”

這……韋玄凝想了想才道:“至少是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可我希望一生一世一雙人。”

……

朝晖堂中

韋老夫人見孫子陪她用膳,忙吩咐衆人個不停,什麽好菜都一齊上,祖孫二人用完膳,她才問:“聽說你去了楊家?”

“是,明兒我又要星夜兼程趕去太原,路過那兒就看看。”

“唔。”韋老夫人倒不很在意這些,只是道,“纖雲和飛星伺候你許久,她們都老實笨笨的,這二人對你一向照顧的妥當,如今你要成親了,她們也過個明路,偷偷摸摸的倒不好。”

這二人是預備給韋玄凝通曉人事的,但當年有新安公主在,別說是女人了,就是母蚊子也不能靠近韋玄凝,如今孫子要成婚了,與其年輕男女鬧出什麽事兒來,還不如她過了明路。

若是以前韋玄凝大概就同意了,他還是個童男子,想不在新娘子面前丢臉,總得習房中術,這樣才能游刃有餘,多少世家子弟都是這樣過來的。

可玉蓉說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當時那個模樣,眼眸裏又是期待又是小心翼翼,他擡頭對韋老夫人道:“既然年紀大了,不若您發嫁了她們,她們的嫁妝都由我出,您只管找良人就好。”

韋老夫人皺眉,“玄凝,你這是怎麽了?”

大公子身邊的貓兒狗兒都比外邊金貴,嫁出去能過什麽好日子,孫子一向不是這樣的人啊,現在又沒有新安公主逼迫,他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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