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犬妖15
荒野山林,嶙峋細枝折落滿地。
身着銀霜白和服的少女跌坐在地上,精致華貴的和服沾滿了星星點點的血跡。污漬泥印就像從深淵蔓延出來的污穢氣息,想要将這片人間白拉入無間地獄。
少女沖眼前的攔路者,露出讨好的笑意。
“我知錯了。”
“……回家吧,好嗎?”
她柔聲說着,似乎并不知道,面前穿着黑色鐵甲的男人正是一切恐懼的根源。
森川沒回答。
高大的男人單膝跪地,幾乎将貴女完全籠罩于自己的身影下。
他用拇指擦拭少女雪腮邊的血痕,猩紅的雙眼死死盯着月姬的臉。半晌,将手湊到唇邊,舔去拇指上的血跡。
低沉的聲音在喉嚨裏滾了滾。
“你要跟誰私奔。嗯?”
這一刻,築山柊後背的汗毛都站了起來。
護衛長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
從真紀離開,他開始逃跑時算起,也就過了十幾分鐘吧?發現他失蹤要時間,派人四處尋找也要時間,甚至還把他藏在枕頭下的信紙翻出來……
藤原澤野是怎麽做到?
這家夥……不是跟自己一起抵達的嗎,怎麽會對老宅有這麽高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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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山柊呆滞在原地。
從看見那張信紙起,森川的心髒就反複被嫉妒啃噬,甚至連表面的僞裝都快維持不住。
“告訴我,那個野男人是誰?”
真紀明明寸步不離的跟着,究竟是誰,想要誘拐他的月姬?!
假如築山柊不那麽緊張,一定能發現男人的語氣中充滿嫉妒和躁郁,這不該是藤原澤野——他的護衛長應有的。
這分明是自處于他的丈夫、他的所有人,才會擁有的嫉恨語氣。
可惜築山柊沒有發現。
少年太慌啦。
信紙被發現讓他打從心裏感到害怕。要知道,在日本古代,大家族的名節是不允許任何一個成員玷污的。
要是有成員犯了錯,甚至會為了保住臉面而切腹殉死!
誰知道私奔會失敗啊。
築山柊罵罵咧咧。
系統已經不知道說啥了:“那你就随便編點理由,蒙混過關。”反正那家夥都快被氣死了,關注的點也不是這個。
築山柊勉強答應:“行…行吧……我試試。”
因為月姬的沉默,森川愈發憤怒,托着她的下颌,手上老繭刮蹭的臉頰嫩肉一陣刺痛。
“還不說嗎?”
話音剛落,築山柊已經醞釀好情緒,濃密上翹的眼睫一垂,清澈空洞的藍眸溢出盈盈水霧,随着垂眸的動作,透明的水珠啪嗒落在森川虎口處。
森川渾身僵硬,甚至緩了三四秒才反應過來。
少女很硬氣的偏過臉,掙脫男人捏着下巴的手,吸吸鼻子。
“哼……你兇什麽?”
“我摔下來渾身都好疼,你卻只想着質問我,早知道摔死算了,反正也沒有人在意。”
她這一番話簡直殺人誅心。
疼的叫森川幾乎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男人動動嘴唇,聲音喑啞,“沒兇。我只是想知道那個人是誰。”然後去殺了他。
眼見護衛長态度緩和,築山柊知道機不可失,乘勝追擊道。
“什麽人?什麽私奔?不知道你從哪兒得知的消息,反正我就只是迷路了。”
自知越說漏洞越多,築山柊只想趕緊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嘟囔道,“快點抱我回去,我腿好疼。”
少女伸着胳膊,聳眉搭眼的被男人單臂抱起。
他們體型相差太懸殊,少女甚至能穩穩當當坐在護衛長手臂上。後者抱小孩似的,一手扶着少女的腿,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背。
月姬的和服被枯枝劃出不少口子,大腿附近也有一道狹長裂口,影影綽綽露出白嫩的腿肉。
森川的手剛好按在那裏。
修長的手指不似人類,妖物一般的黑色利爪稍微一按,便陷入一團白嫩的軟肉內,甚至瑟情的從指縫中溢出。
懷中少女嬌氣的很,一點疼都受不了,皺着眉直哼哼。
溫熱的吐息便有一下沒一下的打在森川脖頸處。
沒多久,月姬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
她睡過去了。
一身黑甲的妖物帶着珍寶返回老宅,彌漫的妖氣中,呆滞的侍女仆人們青白的臉龐在黑霧中若隐若現。
他們似乎知道不能打擾懷中人的安眠,除了微弱的呼吸竟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等築山柊再次清醒時,身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
除了眼角的傷比較深,敷上藥綁了一圈紗布,變成獨眼龍以外,其他的都是一些擦傷和挫傷,看起來慘是慘了點,實際傷勢并不嚴重。
少年穿着幹淨的長襦絆,身體埋在軟乎乎的被褥裏,連頭發都散發着皂角的植物清香……清香個屁啊!
築山柊一下翻身坐起,抓住衣領滿臉痛苦。
“誰給我換的衣服,我女裝大佬的身份已經曝光了嗎?”
說完沒忍住吸了口涼氣。
“系統,我身上好疼啊。”
系統看着他脖頸處明晃晃的艷紅牙印,“……摔了個狗吃屎能不疼嗎?放心,是你的護、衛、長親手給你清理的身體,換的衣服,沒有第二個人在場。”
少年聽出他話裏的重音。
可護衛長也不行啊!
藤原澤野雖然對築山柊很好也很粘他,但他畢竟是入江家的人,頂上的大頭頭是入江家主,築山柊真不确定男人會不會替他隐瞞信紙的事。
坐在床上想一輩子也想不出所以然。
築山柊嘆口氣,從舒服的被窩裏爬起來。他在侍女的服侍下用完早餐,正準備去探聽一下藤原澤野的想法,卻不想男人換了一身單薄和服,過來找他了。
“那個。”
築山柊攥着男人的衣角,将對方的衣服扯出幾道褶皺,“陪我出去走走吧。”
沒有人能拒絕月姬的請求。
即便是心狠手辣的強盜、吸收了部分妖物正處于堕落中的邪惡人類,也只能吐出一個“好”字。
信紙的事永遠不會過去,可森川願意相信,即便他知道這絕對是個謊言。
兩人離開卧房走了沒多久,便隔着回廊聽見下仆正和一個陌生老者交談。
那老人家聲音抖的不行,像是身處在冰天雪地的嚴冬,連築山柊都能聽見他上牙打下牙的咯吱聲。
“小、小民手藝不精,實在是沒辦法教導貴女大人,求您放我回去吧!我孫兒才剛滿月,小民舍不得,舍不得啊……”
築山柊拽拽護衛長的衣服,悄聲問。
“那是誰?”
男人便答:“大人上次不是吵着無聊嗎?這位是專門請來陪您玩的陶匠,聽說什麽東西都能捏的惟妙惟肖。”
築山柊:這個時機?
護衛長不會以為他偷跑是覺得太無聊了想出去玩吧?
某種意義上,築山柊真相了。
森川昨天抱着她在黑暗裏想了很久,決定給月姬最後一次機會。他會用一切看似美好有趣的東西将她留在自己身邊,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話……
陽光晴好,黑霧不散。
冬季幹枯頹敗的花園下,某種可怕的肉質正以少女為中心,向着整個老宅輻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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