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鬼滅1

立海大高等附中旁的快餐店裏, 明亮燈火映照在兩顆湊一起的黑色腦袋上。

在腦袋下方的餐桌上，放着吃完的漢堡紙和沒喝完的可樂，還有一張寫滿字的A4紙。

“這個題不應該這麽做。”

築山柊拿過切原赤也做完的練習題檢查, 眉頭緊皺的檢查。

“should後面跟動詞，應該用動詞原形，should be後面不加動詞, 應該加形容詞、副詞或方位名詞。”

“所以這題應該選什麽？”

他的食指點在紙上，燈光照在上面，像是發着光一樣。

切原赤也費了好大力氣，才将目光挪到他指尖指的題目上。

“選C。”

築山柊：“對了, 選C。”

少年發現切原赤也其實不笨, 他腦子很靈活，數學和理化随便聽聽課都能考的很好，就是對學習不上心。

像英語這種要記憶的東西, 對從來不看不背不做題的他來說，可不就如同天書？

“你先把今天出現的陌生單詞背一背，我給你出練習題回家做。”

築山柊把切原赤也打發到另一個空桌子上背單詞，自己則俯下身出題目。

等他們結束今晚的補習，築山柊照例把切原送到站臺等公交。

“哦, 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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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運動服的少年攏了攏被晚風吹亂的發絲，探頭去看路。昏暗的道路盡頭，開着車燈的公交車緩緩駛來, 将他的側臉照成很溫柔的暖橘色。

切原赤也上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

“明天。”

築山柊憨笑起來，表示明白。

“明天不見不散。”

車子發動了。

築山柊目送它緩緩離去，直到車子消失在道路盡頭, 少年才收回視線往學校走。

公交車站就在學校門口, 大概五百米左右的距離, 周圍還有路燈和三三兩兩回家的學生，竹所以築山柊并不覺得害怕。

相反。

他現在有點激動。

“這還是我第一次被單獨約出去玩。”

他不知道是在跟系統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明天千萬不能遲到，約好了九點，那我八點半就到！”

築山柊今晚沒有看書，為了明天早上能精力充沛的早起，他回去洗漱完就躺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早晨七點。

平常總是會賴床的少年像個要去郊游的小學生，早早爬了起來。

他換了身淺綠色長袖上衣和寬松的白色長褲，肩膀處斜背着一個網紋格的帆布包，柔順蓬松的黑發搭在白皙幹淨的額頭上，臉上帶着些許清洗後的濕意，清清爽爽的準備出門。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築山柊的手快要碰到門把手時，系統突然在他腦海中發出一連串尖銳的警報。

“注意！注意！”

“現在發布緊急任務，宿主将在三十秒後強制進入鬼滅世界，請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躺下并做好準備！”

築山柊一臉茫然：“緊急任務是什麽？”

系統沒時間回答他，已經在倒計時了，“30、29……”

可惡，三十秒鐘能能準備什麽？

為什麽非要在他去赴約的時候出現緊急任務？！

築山柊一把把挎包從頭上取下來丢在椅子上，踢掉鞋子整個人往床上一躍，摸出手機準備給赤也發消息。

“15、14……”

“等等啊！”

築山柊急的總是按錯手機解鎖密碼，連額頭上都冒出了細汗。等他好不容易點進le

，找到切原赤也的頭像，還沒來得及高興，眼前便霎時一黑。

“我還沒跟赤也說今天計劃取消！”

明明說好要一起去看鬼孩子的。

築山柊帶着滿腔苦澀郁悶和對赤也的歉意，陷入深不見底的意識深淵中。

這是比戰國更加遙遠的平安時代。

桓武天皇剛修改了良賤制度，社會正處于奴隸制即将被廢除的過渡時期。

築山柊縮在牆角，用随手撿來的小木棍戳牆角淤積的幹泥。

這具身體約莫十歲的樣子，瘦的厲害。

從破麻布袖口裏伸出的伶仃手腕，一手便能圈兩只，裸露在外的皮膚黑的十分不均勻，應該是髒的。

怪不得他覺得頭上身上哪哪都癢。

築山柊覺得很無語。

“你是不是故意報複？”

系統：“？”

築山柊含淚控訴道：“上次你說要給我挑一個灰頭土臉、一貧如洗，被人販子抓住準備賣給別人的身份，這次我就被人販子抓住了，還變成徹底廢除奴隸制前的最後一批小奴隸，你敢說不是故意報複？！”

系統早就忘記這檔事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他故作驚訝。

“緊急任務我根本沒時間仔細挑選，這是算法綜合考量的出來的最優方案。”

“你現在的身份剛經歷一場火災，家人都在火災中喪生，只有你活下來，還倒黴的被人販子抓住。一會兒反派家的管家婆子會出來采買侍女照顧反派，孑然一身的身份最适合了。”

十歲的年紀，第二性征還沒發育，加上有一張好看的臉，随便糊弄就能糊弄過去。

反派現在才十二歲，朝夕相處的陪伴還怕改變不了他殺人搞事的結局？

這話也有點道理啦。

築山柊眯起眼睛，想讓自己看起來有點精明。

只是他忘記他現在頂着一張十歲時稚嫩的臉，還營養不良滿臉污黑，只剩一雙眼睛勉強能看。因此往下壓眉時不但沒有精明的感覺，還隐隐透出一股傻氣。

“你的目的其實不僅是拯救反派吧？或者說拯救反派只是達成你目的的必要前提。”

系統愣了一下。

他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只是道：“仔細說說。”

築山柊：“因為上個世界我額外獲得了健康值啊。”

如果系統只是單純為了拯救反派而來，那解除犬夜叉和桔梗的誤會，應該跟森川本人沒有關系吧？

可他還是得到了額外健康值。

言下之意，系統在主線任務——拯救反派之外，還有隐藏在更深層的，希望他能做到的事。

即改變由反派所引起的一系列負面事件。

既然是由反派引起的，那只要拯救反派，讓他被救贖，那些負面事件自然不會發生了。

“我說的對不對。”

少年仰着頭求誇獎。

系統才不想違背良心誇他：“……不對。”

築山柊：嗯？你還嘴硬？

一人一統又打趣了幾句，築山柊集中注意力，開始專注于眼下的任務。

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市集奴隸販賣區域。

周圍有三四個人販子，正用麻繩牽着幾個跟築山柊差不多大，甚至比他還小些的孩子。

“沒用的東西！早知道就讓你活活燒死算了！”

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瞪了築山柊一眼。

擺攤這麽長時間，竟然連個來問價格的人都沒有，他可不想白白浪費這麽多日的精力和給築山柊吃的麸糠餅子！

對此，築山柊只能沉默以對。

他還能說什麽，難

道還要對準備賣了自己的家夥低頭認錯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具身體究竟多久沒吃過飯了。

為什麽聽到麸糠餅都會咕嚕咕嚕敲起鼓啊！

築山柊探着頭，想看看反派家的管家婆子什麽時候才能過來。再不過來他連反派的面都沒見到，就得餓死了。

“來了來了！”

築山柊眼睛一亮！

“哪個？”

系統說：“就是在隔壁攤子上挑選小女孩，穿着一身條紋和服，五十歲左右的婆婆。”

築山柊悄悄往那邊瞥了一眼。

那位婆婆板着臉，看起來十分嚴肅，正在對三四個小女孩挑挑揀揀。她好像沒有看中任何一個人，皺着眉頭向這邊走來。

築山柊：“……這個婆婆感覺好嚴厲，我好害怕……”

“你怕個屁！”

系統話音剛落，築山柊就感覺自己背後傳來一陣大力，他單薄的身子直接被推出去三四米，一下跪倒在婆婆腳邊。

把他推出去的中年男人谄媚的走出來，臉上賠着笑數落築山柊，好像剛剛把人推出去的不是他一樣。

“鄉下孩子不知禮數，一見到您竟然就這麽沖出來，您沒有驚到吧？”

和田婆婆掃了眼中年男人。

他曲着腰，低眉順眼的笑。婆婆像是髒了眼一般，往下偏了偏目光，這下便正好落入那雙圓滾滾、燦若星河的眼眸中了。

“瞧着倒是個健康活潑的，這孩子是鄉下來的？”

男人臉上一喜。

“是的，是我鄉下姐姐的女兒，可憐我姐姐一家葬身火海，只剩下這一個孩子。您要是行行好能帶她回家給口飯吃，也算是她的福氣。”

男人說的好聽，什麽姐姐的女兒，其實就是一個說辭。

和田婆婆心照不宣，她蹲下來托着“女孩”的臉左右看了看，“臉模子不錯，就是太髒了。”

築山柊任由她打量物件兒一樣打量自己，非常勇敢的自我推銷，“婆婆，洗洗就幹淨了，您帶我回去吧，我會聽話的。”

“不怕疼，也不怕挨打？”

築山柊心說伺候個十二歲的反派，能挨什麽打，大不了他就迅速滑跪認錯呗。

“不怕！”

和田婆婆臉上帶了點笑。

“那就跟我走吧。”

築山柊抓着和田婆婆的手，穿過人群走向未知的豪門大宅時，完全沒想過，被放了鴿子的切原赤也還在執拗的等他。

神奈川京溪廣場。

一頭黑卷發的男生站在廣場上購物大廈的門口。

切原赤也眼睜睜看着手機上的時間從八點到九點，又從九點慢慢跳到十一點。

他給築山柊發了好幾條消息，打了電話，但那頭始終沒有人回應。

外面的天早就陰了。

呼嘯的夏風帶着濃濃水汽，沒一會兒，陰雲再也托不起雨滴的重量，豆大的雨水嘩啦啦傾瀉而下，在切原赤也腳邊濺出一個個水花。

他怕築山柊要是來了，會找不到他，沒有選擇進入購物大廈內躲雨，還是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斜斜的雨滴沒一會兒便打濕了他的褲腿。

後來大腿以下也全濕了。

到了十一點半，他們約好了要看的《鬼孩子》播放完畢，離席的觀衆有些在大廈內避雨，有些則撐着傘，在男生面前三三兩兩的離開。

切原赤也備受刺激，也終于明白過來。

他是被驢了！

“這家夥！”

卷發男生沒帶傘，就這麽大步沖進雨幕中，他低着頭渾身濕透，高瘦的背影沒一會兒就被水汽所淹沒。

兩個小時後。

宿管大叔将臨時房卡交到頭發還在滴水的切原赤也手裏。

“原則上我們是不允許外人進去的，不過你說的那孩子今天一天确實沒露面，我也有些擔心，這次就破格讓你上去看看吧，看完就趕緊下來。”

“知道了。”

切原赤也接過房卡。

他走上樓梯，每踩一步就落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一直延伸到二樓。

“喂！還活着嗎？！”

切原赤也超大聲的拍門，可惜裏面還是毫無動靜。

他沒辦法，只能用臨時房卡刷開門。

房間內很安靜。

窗戶緊閉不說，連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的，将外面的凄風楚雨全都擋在外面，只留下一室溫馨。

因為沒有光源，屋內顯得有些昏暗。

切原赤也花了一兩秒讓眼睛适應黑暗，他往前走了兩步，看到了自己正對的床上躺着一個鼓鼓囊囊的東西。

渾身滴水的瘦高黑影：“……”

“放我鴿子，結果你在這裏安心睡大覺。”

他真的又氣又好笑，端了把木頭凳子坐在床邊安靜的看了他一會兒。

這是什麽睡眠質量。

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切原赤也抓了抓頭發，他腳邊已經滴了一灘水，濕透的衣服緊貼在皮膚上，精神放松後就難受的厲害。

切原最後看了安靜睡着的少年一眼，把他手裏緊握着的手機抽出來，放在床頭櫃上。

“算了，我走了，真是過分的家夥。”

他輕聲道，悄無聲息的走到門口。

随着木門吱呀聲，瘦高黑影消失在視線中，至于一室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