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鬼滅10

細微的布料摩挲聲并不引人注意。

無慘坐在父親下首的案桌, 發覺自己的衣服有被拉扯的力道。根據力的方向,他判斷出是晴子。

無慘往後微仰, 側耳過來。

斜眼瞥她的同時, 薄薄的嘴唇低聲道,“怎麽了?”

“……哥哥,我不太舒服。”

無慘感覺她的吐息滾燙, 心裏一緊,他看了許多醫書, 懷疑是她落水後着了涼,被酒勁一催病情來的兇猛。

少年擡頭叫田婆婆帶她先走。

和田婆婆有些猶豫, “少爺……這怕是……”

夫人閑酒宴無聊離開也就算了,晴子小姐再離開, 女眷一個不留也太不給渡邊家面子了。

無慘道:“無事, 一切有我。”

“仆知道了。”

和田婆婆只能應下。

現在她心裏五味雜陳, 一方面覺得晴子小姐的存在确實讓無慘少爺的生命豐富多彩起來, 她還做出了輪椅, 讓無慘少爺在身體好些的時候能出來看一看走一走。

但她也擔心,晴子在無慘少爺心中的重要程度,明顯超過了安全阈值。

這會讓無慘少爺冰冷、永不會被傷害的內心有了弱點。

當他的人性愈濃,弱點也就愈加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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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還壞,和田婆婆當下也不敢肯定。

晴子被攙扶着,兩人輕手輕腳的從衆人身後離開。

渡邊家主察覺到動靜,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見慣了風雨,不會跟産屋敷家的後輩計較, 只笑問無慘。

“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或者歌舞太過嘈雜?”

“是我考慮不周了, 孩子們喜歡的東西怎麽會跟我們這些老頭子們一樣?我應該問問陽曜的想法, 他跟你們年歲相差無幾,喜歡的東西應該很相似。”

“并非先生招待不周,”無慘說,“舍妹只是身體不适,才會失禮先行離開,希望渡邊先生不要怪罪才是。”

黑發繼承人行動不便,臉色青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不過他顯然有着良好的教養,即便瘦削,舉手投足間也将大家族的禮儀诠釋的淋漓盡致,叫人生不出惡感。

渡邊家主暗道可惜。

此子若是身體康健,日後必有作為。

渡邊家主客套了一句,“原來如此,可要叫大夫看看?”

無慘拒絕,“沒有大礙,我已經讓婆婆帶她先回家了,修養幾日應該就會好。”

先不說對方是否誠心要留晴子,用別人家的東西,晴子肯定會不自在。

好在産屋敷府邸就在城南,坐馬車回去也很快。

他們二人交談的聲音不大,在靡靡之音中更不引人注意。渡邊陽曜本來坐在父親右下首,攬着一個舞女的腰喂她吃葡萄,隐約聽說晴子身體不适才離開時,他臉上的笑收斂了一些。

新鮮飽滿的葡萄被男人的指尖掐着,捏破了一點表皮,沁出紫色甜膩的汁液。

舞女張嘴去接,心不在焉的少爺卻往她臉頰上送。

舞女嗔怪,“少爺在故意戲弄妾嗎?”

渡邊看她一樣,又燦爛的笑起來,“啊,抱歉抱歉,剛剛稍微分了點心。一會兒我送你一匣頭飾做賠罪可好?”

舞女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真的?少爺可不要戲弄妾!”

“哈哈,這是自然。”

在兩人故意促成下,很快恢複成之前的氣氛。

酒宴結束後,已經是下午兩三點了。

渡邊家還安排了別的活動,但無慘身體還是虛,不能太消耗精力,加上他也想回去看看晴子,所以決定先走。

反正他先天不足誰都知道。

産屋敷家主有話要跟無慘說,推掉好幾個小商戶的邀請,親自推黑發少爺到門口。

此刻所有人都在宅子裏談笑,門口除了等在馬車邊的車夫以外,反而沒什麽人。

“父親想跟我說什麽。”

産屋敷家主沒有意外無慘會猜出他的意圖,他的兒子擁有一個非常聰慧的大腦,只是被囚禁在這具破敗的身體中了。

“你今天當衆承認晴子是你的妹妹,日後她的身份就不是你的玩伴,而是真正的産屋敷家小姐,婚姻嫁娶、出嫁後與娘家往來,一切的一切都會按照己出血脈的規格來,這一點你清楚吧?”

無慘哼笑一聲,“父親怎麽忘記母親的說辭了?那可不是我的玩伴,而是……扇、衣、夫、人的遺孤。”

中年男人騰出手輕拍兒子的肩膀,也笑。

“小兔崽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你母親沒有一個姓‘扇衣’的兒時玩伴嗎?行了,回去吧,晴子待你好,日後你也将她當做親妹妹,我們家不缺這點嫁妝。”

無慘被仆人攙扶上馬車,輪椅也折疊好捆在車轅後。

看着父親折返的背影,無慘本來還不錯的心情突然躁郁起來,破壞的負面情緒在心中不斷發酵。

為什麽?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而且這種感覺是在父親說婚姻嫁娶,嫁妝的時候出現的,難道他內心中其實不願意給晴子那些身外之物?

少爺攏眉想了想,又覺得不是,畢竟晴子是他的所有物,他應該不至于吝啬這點錢財……

“少爺,小的啓程了?”

馬夫看見黑發少爺臭着一張臉,不太敢惹他。

“嗯。”

無慘應了一聲,放下簾子,決定不再去想這些事。

他回到家也是各種不适,不過還是強撐着去看了晴子。

少女已經喝了藥睡下了,原本滿是花香和果香的房間,被無慘最熟悉也最厭惡的苦澀藥味取代。和田婆婆給晴子蓋了一床柔軟的杯子,後者埋在枕頭裏的臉都汗津津的,悶出一腦門的汗。

無慘坐在床邊看了一會,伸手把黏在她腦門上的發絲撥開。

“一會兒給她擦擦臉上的汗。”

“仆知道了,少爺也早點休息吧。”

“嗯,”無慘推着輪椅離開。

五月的最後一天就這樣落下帷幕。

“哎,可惜。”

築山柊從系統那裏搞清楚自己失去意識後的事,深深嘆了口氣。

他現在的身體好得很,要不是烈酒催發了病情,不至于在大快朵頤的時候匆匆離場。

據系統說,那天回家後和田婆婆半點沒耽擱,立刻叫人請大夫開漢方,熬成藥給他灌下去。他喝完藥發了汗,今天就好的七七八八。

不過嘛,好歹生了場病,仗着自己是病人,他硬是賴床賴到現在才起。

少年熟練的穿上女式和服,一邊給自己紮頭發,又嘆了口氣,“可惜啊。我走的時候才中場呢,後面壓軸的好菜一個都沒吃到。”

系統:“……又不是龍肝鳳髓,現代什麽好東西沒有,至于這麽惦記嗎?”

倒也不是惦記,築山柊就覺得他本來是為了口腹之欲加開闊眼界去的,結果辛苦這一遭還生了病,卻沒吃上好東西,虧得慌啊。

晴子這具身體的頭發又長長了一些,已經快到肩膀了。

“少女”咬着綠色的發帶,将剩餘部分摻在頭發裏,簡單快速的編了兩個小小的蜈蚣辮。再将辮子團起來,用剩下的緞帶固定好,綁成蝴蝶結。齊活。

綠色很夏天,又襯皮膚,“少女”冷白無暇的膚色被襯的像靜谧雨林中,雨後透明的山荷葉花的花瓣一般。

築山柊換同色紋樣的和服時,還在想要是淑子媽媽和名彥爸爸在給他生一個妹妹,他絕對能把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十天都不帶同樣造型的。

畢竟……畢竟都是他的親身經歷qaq

“今天你有什麽打算?”

系統見宿主已經收拾妥當,詢問他接下來的計劃。

築山柊其實也沒什麽計劃,他還是跟之前一樣,想先跟無慘搞好關系,争取不死,然後搞清楚他變成師祖鬼的原因。

只要成功規避掉壞因,自然不會結出漆黑的果。

“先打球吧,遇事不決,打球可破。對了,我現在還有一個想法——可以被無慘容納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你看他身邊除了父母和保護他的武士,就是一些仆人使女。我要是沒來,他連一個能說上話的同齡人都沒有,心裏的負面情緒無法排解,時間一長當然會壞事。”

想來黛織夫人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托和田婆婆買一個女孩回來。

系統不懂人類奇奇怪怪的精神需求。

“那當初應該買男孩才更合适吧?”

築山柊回答,“可是誰能保證男孩長大後不會滋生出野心?看着諾大一個産屋敷家族,繼承人卻是一個随時會死的病秧子,萬一做出殺人奪財的事,不就妥妥一出引狼入室?”

“哎,不過想牽線拉橋找朋友,目前也沒有合适的人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築山柊說完振臂高呼,“橋吉!把我托門房買的步打球拿來,我要帶去跟哥哥玩!”

“知道了!小姐!”

系統¥:……承認吧你,你就是自己想玩!

晴子對競技運動的喜愛,産屋敷宅邸中每個人都知道。

但主子的事輪不上仆人插嘴,黛織和家主又愛屋及烏,希望她的健康氣能帶給無慘,所以很是寬容,以致于根本就沒人在晴子面前提過“小姐要有小姐的樣子,怎麽能如此放肆之類”的話。

想她只是一個父母喪生火災,被人販子輾轉販賣的鄉村野丫頭,竟還有如此自由恣意的生活,要是洩露出去,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嫉恨的咬碎牙齒呢!

無慘對玩游戲興致缺缺,不過看見晴子歡天喜地抱着新玩具找他,還是打着精神陪玩了幾局。

兩人玩到一半。

仆人突然來通報,說是一位“渡邊少爺”來拜訪。

渡邊?呵。無慘知道這家夥肯定是為了晴子才來,他面無表情,心中卻十分陰沉。

不過少女的話很快讓他的情緒稍微回暖。

晴子抱着球,臉上沾了一抹灰,語氣和神色寫滿了訝異,“渡邊陽曜?他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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