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鬼滅12
這場夏日雷雨斷斷續續下了好幾日, 清澈雨水将天地萬物漿洗的透亮幹淨。
宅邸中的植被恣意享受雨水的滋潤。
就連晴子在空地上種了一圈的小花苗,都舒展了油亮的葉片,顫顫巍巍探出鼓鼓的小花苞。
“嗒。”
檐角一顆開着黃花的高大美人蕉蕉葉上, 破碎的雨水又彙聚成晶瑩剔透的玻璃珠子,從葉尖上滾落下去,砸在嶙峋怪石上碎裂開, 發出清脆的“嗒、嗒”的聲響。
無慘是很讨厭雨天的。
雨天對他來說, 不僅是身體上的痛苦, 還有紮根在靈魂深處的折磨。
不能出門,只能被迫在這一方逼仄的房間內茍延殘喘,他仿佛又回到過去黑暗的十四年。
無慘無法移動,晴子也被拘着不許出去,只能無聊的趴在側門的廊板上, 翹着赤腳, 憂心的看自己種的花。
“哥哥,我的花會不會死?都打花苞了,看不到初花也太可惜吧。”
還有他種的葡萄,一年可就結一次果!前幾天看, 藤上已經挂了幾串小小的“綠豆”, 這要是被風吹落了,簡直是當場給它挖坑上墳的痛心。
無慘看她翹起的腳一晃一晃。
晴子嫌熱, 在家不愛穿白足袋,就喜歡光着腳踩在涼涼的木地板上。她的雙腳不見陽光, 養的白白嫩嫩,腳心處略微凹陷, 腳趾圓潤泛着健康的粉色。
檐外雨疏風驟;檐下少女用手撐着下巴, 歪着頭嬌憨的往外看;再裏面, 便是兩扇完全打開的拉門,以及一室沁着苦藥味的昏暗。
這大概是很适合描繪的場景構圖。
無慘垂下眼,突然想将這一幕臨摹于紙上,于是叫人取來擱置已久的畫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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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擔心,就叫下人去給你的花花草草遮風擋雨。”
晴子:……大可不必。
花花草草再嬌貴,也大不過人去。
該說無慘不愧是大家族的繼承人嗎?這種剝削思想簡直與生俱來啊。
晴子拒絕了無慘的提議,無慘也不想管她。
仆從按照黑發少爺的吩咐,在房間正中間支起畫架,鋪上從東方大國進口的珍貴宣紙。晴子看見無慘準備作畫,還以為他自己擋了他的事,準備翻身進屋。
“別動。”
晴子:“不會擋到哥哥作畫嗎?”
無慘說:“你只是畫面一角而已,無足輕重。”
???
“噢!”晴子超大聲!
“知道了!無足輕重對吧!”
少女“唰”的一下扭頭繼續看外面,其實外面也沒什麽好看的,但就算是盯一坨馬糞,她都不要看無慘了!
晴子不知道,無慘的畫跟他說的完全不同——
微黃的紙張上,少女的輪廓逐漸顯現。她在畫面的正中央,剛好是陰暗基調的畫面裏,最明豔的部分。
執筆之人用最細膩的筆觸描摹她烏黑的發絲,她潔白的側臉和翹起的睫羽。
就連和服上的花紋和褶皺都無比細致。
即便沒有任何藝術基礎的普通人,在看到這幅畫時,都能察覺到畫家對畫中人的珍愛之心。
無慘完成最後一筆,狼毫筆鋒懸停在少女紅唇上方。
少女艶紅的嘴唇勾勒出一個豐滿的弧度,無慘心髒跳得很快,他怕染污了紙張于是先放下筆,皺起眉看自己沾上了顏料的右手。
他究竟怎麽了?
黑發少爺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還不夠确定。
就在他探究這個答案究竟是什麽的時候,長時間趴在檐下已經全身酸疼的晴子發現他放下筆,還以為是畫完了,打着滾兒滾到畫板後面。
“咚咚。”
晴子敲敲木制畫板,氣性還沒過,可又想看哥哥把她畫成了什麽樣,“哥哥畫好了嗎?我也想看看。”
渾身書墨氣的少年思緒雜亂,蒼白瘦削,哪裏還有殺人見血不眨眼的反派樣子?
下意識扯過東西蓋住畫面,“還沒畫好。”
“啊……”
晴子癟癟嘴,有些失望。
無慘掃過她逐漸長開的臉,突然想起父親說的、令他嫉恨生氣的話。
“晴子日後想嫁給什麽樣的男人?”
說,說永遠不會嫁給別人,要一輩子守着哥哥……
無慘突然笑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漆黑的雙眼低垂俯視她,語氣似笑又似帶着誘哄,“要不要嫁給哥哥?”
哪有妹妹嫁給哥哥的。
晴子還以為他在開玩笑,拿□□的腳輕踢他盤起的小腿,搖頭:“不要!”
她沒發現無慘陡然變色的臉,歪着腦袋想了想,“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會嫁給宗正先生那樣的男人吧。”
宗正先生是無慘的父親,産屋敷宗正。
“……為什麽?”無慘聲音沙啞。
至于為什麽嘛,作為一個男生的築山柊哪裏知道女孩子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啊,不過他在JUSCO殺了十年魚,心已經跟手裏的刀一樣冷了。這個回答當然是為了任務啊!
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接觸的男人本來就不多,宗正先生支撐起這麽大的産業,只有黛織夫人一個伴侶,對無慘也很關心,很有責任感。
築山柊覺得沒有人比無慘的父親,更适合做他的榜樣了。
希望無慘不要辜負他,成為一個和宗正先生一樣好的男人啊!
系統看着得到答案,若有所思的黑發少爺。
“……”
害怕.jpg
坑貨宿主,你想害死誰啊!
好在無慘還不是以後孑然一身的食人鬼始祖,父母和晴子的存在保留了他的人性,讓他不至于殘忍到做出弑父的事情。
只是這個回答讓無慘清楚明白,晴子跟他不同。
晴子是向陽而生的向日葵,她不會因為淤泥給予了養分,就自甘堕落墜入泥淖。
她大概永遠也不會考慮……
跟哥哥在一起吧?
“嗯?”晴子突然感覺自己踹在無慘小腿附近的腳踝,被對方一把握住。無慘用的力氣不大,她嘗試抽了抽,沒抽出來。
“……哥哥,你生氣了?”
少女臉上的笑沒了,擡眸去看無慘的表情。
後者握着她的腳,由盤腿坐姿慢慢俯趴下來,一只手撐着晴子腰側的地板緩緩向她逼近。
暗色的陰影一點點蠶食她的軀體,就在晴子快要掙紮的時候,她看見無慘勾起的嘴角。
少女大松一口氣。
“好呀,你故意吓我!我要去跟黛織夫人打小報告!”
晴子就地滾了一圈,滾出黑發少爺胸口與右手的禁锢。她還是有點心有餘悸,見無慘沒有攔她的意思,嘴裏嘀嘀咕咕“讓黛織夫人訓你”,馬不停蹄溜了。
晴子溜走後,無慘故意勾起的嘴角瞬間拉平抿緊。
他看向被細布蓋住的畫卷,叫來仆人,“拿去裱好,放在……”
頓了頓,繼續說,“單獨找一個匣子,妥善放在我私庫中。”
夏雨來去匆匆。
綿延數天的烏雲終于消散,露出了闊別已久的太陽公公。
無慘的身體還是很差,沒有跟着天晴恢複的跡象,家主和黛織夫人十分擔心他會就此衰弱下去。
幸好,這場雨似乎帶來了新的轉機。
“悠馬,你聽說了那件事嗎?”
“你說的是一個行醫大夫,把淹死的岩老頭救回來的那件事?”
“你這消息不靈通啊,雖然我說的也是那個大夫,但他可不單單救了岩老頭,聽說他還救了好多快死、甚至已經咽氣的人,而且不收錢,就收一點藥費!”
“當真如此?這樣的好人若是再多一點,咱們這些貧苦百姓的生活一定會好許多!”
這兩人的話,很快吸引路人的注意。
路過的知情人停下腳,七嘴八舌的補充。
只是後面越傳越神,已經将那位行醫大夫傳成天上有地上無的神仙了,離譜的直讓人覺得這夥人八成是突發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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