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相見（2）

“葉思卿生着一張俊臉，有着一身頂級的修為，卻從不動男女之情，就像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目空一切的和尚。于是有很多女弟子退而求其次，想和他結兄妹，卻也不成。但姑娘們不想放棄。葉思卿十五歲那年，排隊想做他妹妹的姑娘已經到山腳下了。”

——原著裏是這樣寫的。

那……那他怎麽願意收我當妹妹了呢？

有時候，“妹妹”和“哥哥”就是小說裏的暧昧稱呼。“妹妹”一聲聲溫柔地叫着，就變成娘子了。“哥哥”叫來叫去，就變成夫君了。

她內心一面想着，一面與他對面站着紅了臉。

怎麽回事？他竟然這麽溫柔地看着我！天吶，太好看了，難道是在用美色/誘/惑我？？

該不會是想先麻痹我，然後再殺了我吧？

“宿主，您的內心戲也太多了。”系統吐槽道。

“你真要收陸姑娘當妹妹？”墨玉問。

“……嗯。”

陸眠抿唇笑着低了頭，“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意思。”

“之前讓陸姑娘配合演戲，也不得已對姑娘有冒犯之處，就當是賠禮了。”葉思卿咳了兩聲，“陸姑娘父母都為狼妖所害，一個人也是無依無靠，不如先和我們同行？師姐，你覺得呢？”

墨玉聳聳肩，“陸姑娘确實可憐，又曾協助我們捉妖。你若和她投緣，我有啥意見？你們定。”

狼妖一除，此地的縣令樂開花了，當即表示要在後日大擺宴席，為兩位捉妖師慶功。墨玉和葉思卿早就見慣了這樣的場面，拂了人家的熱情不好，倒也答應下來。再加之他們和狼妖一戰，身上都落了傷，陸眠便提議兩人就在陸府修養幾日再走。

陸家原本親戚不多，陸家夫婦又為狼妖所害，如今只剩下陸眠一個獨女。陸眠心想這府中上下的仆役丫鬟也怪可憐的，自己日後估計也不會回這地方，索性翻出陸家上下所有的銀錢財物，分給了府上衆人，并與他們送了解約文書，讓他們各自去謀別的去處。

翌日，衆人拿了錢和文書，都千恩萬謝的去了，卻獨獨有個小男孩，說什麽也不肯走。

他看起來約莫七八歲的樣子，穿着一件短衫，一雙大眼睛睜得圓溜溜地瞅着陸眠。“我沒有地方可去，可以跟着你們嗎？”

陸眠打量他一番，好像沒什麽印象，“你之前在哪裏幹活的？”

“柴房。”小男孩說，“我的廚藝很好。之前夫人誇贊的那道鲈魚脍就是我做的。你們帶上我，我可以給你們做飯……我不要月錢！只求小姐帶上我。”

正說話間，只見墨玉過來了，小男孩立馬沖她跑去，耍賴一般扯她的裙擺，“這個漂亮姐姐，你們帶上我好不好？求求你啦。”

墨玉向來喜歡小孩子，“好孩子，哪裏來的？”

陸眠探着腦袋道：“府上的仆役。墨姐姐喜歡他嗎？”

“這小孩看着怪可憐的，不然就帶上吧。”墨玉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小男孩的臉蛋兒。

“好吧，那讓他跟着好了。”

“你就放心。”墨玉拍拍她的肩膀說，“我和葉思卿罩你們兩個絕對沒問題。這孩子既是看我面子帶上的，出了事兒找我，絕不麻煩你。”

“咳，怎麽說得上麻煩……”陸眠連笑擺手，話未說完，卻見墨玉已帶着那小孩子轉身走遠去了，高馬尾兩邊甩着，清秀挺拔的背影漸漸變成一個小點。

是夜，悄無聲息。陸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便披衣起身。剛走到房門口，卻忽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朝自己襲來。她後退一步，那股力量又消失了。再前進一步，又來了……

她感受到那是一股與自己身體相斥的力量，讓她渾身都非常不舒服。

……竟然是擋妖符。

她走回床邊，開始回憶自己之前的舉動。對戰狼妖的時候她好像一心只記着任務、獲取葉思卿的信任，卻忽略了不能和原身的設定相悖。她曾提醒他陣眼在何處，可那個足不出戶的原身陸小姐怎麽會知道這些呢？

月光斜斜地照進來，妝臺上渡了一層藍色的幽光。陸眠一手搭在上面，看到自己淺橙色纖長的指甲。

菱花鏡仍靜默地立着，她再次看到那張臉，一只手慢慢捂住了唇。

她現在的身份，是妖啊。

這才第二個晚上，葉思卿便悄悄在自己門上貼了擋妖符。這個白切黑就是想試探，表面上還可以說貼這符是為了保護她。

“陸姑娘？”門外忽傳來熟悉的聲音。葉思卿擡手，輕輕扣了兩下門板。“睡了麽？”

“葉公子。”她有些緊張地起身。

“我給你畫的符咒有了動靜。這鎮上除了狼妖，怕還有別的小妖。我和師姐這幾日需要修養，怕萬一有妖來趕不及，便給你門外貼了一道擋妖符。

但我趕來發現并無妖物，可是方才陸姑娘想出去？”

這貨在試探我。陸眠想，我是妖，靠近那符才會覺得不适。若我是人，靠近不會有什麽感覺，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怕也不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想到此便說：“我只是睡不着，想出去散散心。但是，外面又太黑了。”

門外傳來淺淺的笑聲，“正巧我也睡不着，不如一起走走？”

“系統系統，那門上有擋妖符，我怎麽出這個門？他倒是要我出去啊！”

“宿主，之前忘了告訴您您的法器。”

陸眠驚喜，“我還有法器？你不早說！”

“您的法器便是世上僅有一朵的頂級靈隐花，就在宿主的墟頂內，請宿主自行開啓其脈。”

她連忙照做。

頂級靈隐花？她居然有頂級靈隐花？！她記得原著中說，這個世界裏有五大法器：

寒泉琴：專破妖的幻化術，傳聞中已經遺失的上古法器。

月遙鎖：鎖妖塔的鑰匙，封鎖所有妖，威力無窮，為葉思卿掌管。

靈隐花：妖族依靠普通靈隐花便可隐去妖氣，扮成人族。頂級靈隐花可瞞過除寒泉琴外的所有捉妖法器。

天鴛：其笛音可殺人，數秒內見血，為妖族首領司蘭所有。

龍泉劍：長風門鎮派之寶，長風門墨玉的法器，削鐵如泥，可破除頂級靈隐花以外其他所有妖的幻化術，遇妖則鳴，出鞘則斬。

嘿嘿，我陸眠居然還有一件排行第三的法器。不錯，不錯嘛！

剛打開墟頂內的靈隐花，門外的聲音又傳來了：陸姑娘？

有了法器護體，她這下有恃無恐了。整了整衣衫，想起自己的任務，咳了兩聲笑笑，開始對着門外瞎扯自語道：“ 懷民亦未寝，相與步于中庭。”

系統：葉思卿對你的懷疑值增加了，請宿主不要作死！

陸眠：哼你就等着瞧吧。

“美人我來了……”陸眠嘻嘻笑着，伸手拂上門把。

葉思卿正欲擡手，木門忽然開了。陸眠穿着白色睡裙，長發披散兩肩，兩汪眼睛裏似含着夜露，定定地看着他，身上似有茉莉的幽香。

他看了一眼符紙。

她開門出來，擋妖符竟然沒反應？

兩人并行沉默了一會兒，來到陸府後院的小池塘邊。夜色下一樹海棠花開得正盛。陸眠走到海棠花下，很是沉醉地看了會兒，這讓他憶起前日裏見她時的畫面——

大紅的喜房裏，牆壁上一個姑娘的倩影，正凝神望着幾株帶露海棠。

“陸姑娘很喜歡海棠？”

陸眠不置可否，嘤嘤吸着鼻子演戲道：“我只是看到它開得這樣好，想到了陸家的曾經。繁華凋零，不過一瞬。”

“……別傷心。”

“不傷心。我這不是還認識了你們，兩個厲害的捉妖師嘛！說明我運氣好，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陸眠回眸沖他一笑，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葉思卿一笑，擡眸掃了眼高處的什麽地方，右手忽地飛出去，只聽“啪嗒”一聲，有果子從樹上掉了下來。他又一個飛身過去，接了那果子，拿來遞給她。

陸眠接過說，“你剛才用的暗器是兩枚棋子？”

“嗯。”他似笑非笑地朝她走近幾步，有一股清幽的松木香味撲過來。

月光比剛才更亮了，和她站得近了，他才發現她臉上泛着潮紅，眼神躲閃着有些不敢看他，白色的紗衣透了光，宛若披在身上的一層翅羽。

陸眠瑟縮了一下，下一秒又與他對視，睜大眼睛認真瞧着對方點漆黑瞳裏的人影，一瞬出神。葉思卿修長白皙的手指伸過來，她不知他要幹嘛，一動不動。

……若她是妖，怎會對我方才的動作毫無反應？要麽就是太過老成。可她的眼神，不過是個未經世事的姑娘。

一時間心念電轉，他擡手繞過她腦後，又繞回來，神色上看不出分毫異樣。

陸眠看着他瑩白的指尖拈着一片花瓣。

“是花瓣啊。”她嘿嘿一笑，感覺和美人公子這麽近距離站着，心髒跳得厲害，便找話說道：“诶，你既要認我做妹妹，我們之間還不很了解，稱呼也挺生分呢。我今年十五歲，農歷二月初二花朝節生的。你呢？”

農歷？他心裏嘀咕了一下。看着她天真的笑容沉默了片刻，啓唇道：“我不記得自己多大，也不知道生年。”

“啊？”

“不過，應該比你大一點。”

“你居然不知道？我想想，”陸眠陷入回憶，自個兒轉頭小聲嘀咕道，“葉思卿是正月十五生的，初次下山該是十七歲。”

“……你在說什麽？”

“啊，”她尴尬地笑笑，“我說，你……怎麽會連自己的生年和年紀都不記得呢？那每年怎麽過生日啊？”

“我從不過生辰。”他眼中滑過一絲清冷，但下一瞬又笑了，“你說的對，我們換個稱呼……我便叫你‘阿眠’可好？”

阿眠？她聽了高興上前，拉住他紫色的衣角甜甜一笑，眼中鋪滿了抱住大腿的渴望，“好啊，那我可叫你思卿哥哥喽？”

……思卿哥哥。這名字聽起來一陣肉麻。若是別人這麽叫，他肯定得起一身雞皮疙瘩。可這姑娘叫的這聲卻出乎意料地好聽，帶着一股天真嬌憨奶裏奶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