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京華客（3）

他笑着走出去了。陸眠看着他的背影，忽又想到一些別的東西。她即刻折返回去，沖墨玉和夢尋說，“我們三個打扮得比平時好看一點，把他襯托下去。”

墨玉懵然看着她，“喂……你折騰那個不夠，還要來折騰我們？我這身可是穿慣了的，我不接受。”

“我——也不接受！”夢尋跟着表示。

“哎呀……”陸眠一屁股坐下來，“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好嗎？事後我答應你們一人一個條件！”

夢尋歪歪腦袋，“你要當許願錦鯉？”

“也可以這麽說。”

墨玉嘆了口氣，無奈笑道：“既然是幫忙，那就答應你罷了。我不需要什麽條件。”

“啊？”夢尋看着她，忙也跟着改了口，“那行吧，我也不需要什麽條件。”

陸眠嘻嘻笑，“你們都這麽好，我也不好意思了。到時候請你們吃飯吧！”

“只怕沒那個閑心。”墨玉笑道，“我們來京城是要辦事的，不是來玩兒的。到時候再說吧，哼，先給你記着。”

幾人說笑着，陸眠馬上跑出去在大小鋪子上淘貨，買了些好看的釵钏首飾回來。第二天她先動手給墨玉換了個發型。高馬尾松落下來，她給她绾了個松一點兒的斜髻，上插一根銀絲流波靈蛇簪，餘下的發披散下來。又拿出一對閃光的淺紫色菱形耳墜給她戴上。

墨玉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有些疑惑道：“這樣好像不太習慣……我沒有耳洞，這耳環……”

“是耳夾呀。有個小夾子夾在你耳垂上呢。”陸眠笑道：“墨姐姐之前的裝扮就适合打架，但是呢，有時候還是可以做些女兒家裝扮，就當換個心情了。”

“行吧。既然答應你了，愛怎麽弄就怎麽弄。”

“衣服呢我也幫你看中了一套。當當！”她得意地拿出昨天給墨玉新買的衣服，“受你們保護這麽久，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送給你們的。這套衣服就當是禮物吧！”

一件雪白的衣裙在墨玉眼前打開。袖口、領口處繡着銀色絲線的漂亮雲紋，系帶末端都系着一顆珍珠并淺銀色流蘇，腰帶上繡着一只團團可愛的雪兔，在月亮中的桂樹下吃東西。裙擺外一層是輕紗，質地柔軟舒适，輕盈如雪。

和裙子一套的還有一雙好看的流蘇繡鞋，鞋面上的刺繡功夫依舊非凡，遠看如一幅畫。

另外還有一雙晶瑩漂亮的手镯。

“這些可真漂亮。”墨玉看着它們發愣，“我還從沒穿過這樣子的衣服。你在哪兒買到的？”

“就是附近的鋪子呀！老板的鎮店之寶，就剩這一件啦，我一看就覺得配你，趕快買了。快試試！”

她幫着她把衣裙都穿上。清風徐來，挂在屋檐下的風鈴響了，一陣清脆叮咚之聲，墨玉情不自禁地踮起腳尖兒轉了起來。雪白的裙擺如流風回雪一般，随着她的腰肢輕舞，整個人如一朵高貴清雅、冰清玉潔的雪蓮。

“針不戳！！我可最喜歡漂亮姐姐了。”陸眠在旁邊看得直鼓掌，夢尋忽然走了進來，也被這一幕驚住，手裏的東西掉了一地。

墨玉停下來，定睛看着他。

“姐、姐姐……”

陸眠叉腰過來，“姐什麽姐？輪到你了！”

夢尋：啊？

“來呀。”陸眠招呼他過來，拿出一根新的竹木簪子。

夢尋左看右看，“就一根簪子？”

陸眠：嗯？

“姐姐有一套衣服，我只有一根簪子嘛？”

“你們不一樣啊。”陸眠按着他坐下，“你的衣服本來就挺不錯的，重新弄個發型就好，之前的發型太孩子氣。還有這簪子要換一下。”

“為什麽我沒有衣服嘛。”

“因為我沒那麽多錢啦。”陸眠攤手笑道，“要不您給錢。”

“本少爺有的是錢。”

“嗯？那錢呢？”

“沒帶，現在不在我這裏。”

“切。”

“陸師妹，我知道你現在給我梳頭是為了幫葉師兄擋一個可能的桃花，我是心寬的人，不過下次別給我梳頭了，免得叫其他人誤會。”

“……嗯？”她此刻心思全在發型上，也沒多想他說的話。

她開始給夢尋重新梳發型，一炷香後，葉思卿卻正好進來，撞見這一幕。

“你這發根處稍微有點自然卷兒，所以呀……”她有模有樣地學着tony老師的樣子給他講解。夢尋聽的稀裏糊塗地“哦、哦”，可把她得意壞了。

身後忽傳來一聲脆響。兩人一并回頭，只見葉思卿站在那兒，地上碎了一個花瓶并幾支桂花。

她沖他笑道，“你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出個聲。”

葉思卿心裏滋味莫名，想到她剛才和自己好一番溫柔，卻原來對別人也是一樣的，轉頭就走。

“他好像生氣了。”夢尋說，“要不你先去找他吧，我可以等一等。”

陸眠搖搖頭，“那可不行，回頭再找他吧。你這邊一放，可能我待會就忘了。我們三個都要比原來好看，努力把他襯下去，別讓他引起公主的注意。”

梳着梳着終于梳完了，夢尋一照鏡子，感覺自個兒整個都精神了很多。“我有件事挺好奇。你不是小姐嗎，平日裏不是丫鬟給你梳頭？”

因為我以前沒事兒就喜歡穿漢服，給自己梳漢服發型啊。她心裏說，然而嘴上不能這麽講。

“這個啊，因為我閑來無事的時候喜歡編頭發玩，我家丫鬟以前教了我不少呢。”

“哦……那你可真是一位與衆不同的小姐，難怪他能看上你做妹妹。”夢尋起身笑道：“謝謝你把我弄得這麽好看，我要去找墨姐姐了！”

說完不等她答話，自個兒跑出去了。

唉，累死我啦！

為了男主不被那個可怕的公主看上，可真是折騰了我半條小命啊。老天保佑，您就看在我這麽辛苦的份兒上，讓長公主眼睛瞎了吧！

還差一個我。等我自己最後弄好了，就去找葉思卿。他也是，我剛才不過給夢尋梳個頭，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他不被公主看上。他不怪自己長太帥了，反而怪我喽？

狐妖陸眠原本就很好看，和墨玉、長公主，是不同風格的美。她們三個，一個機靈嬌俏，一個素潔高貴，一個淩厲妖豔。這身橙色衣裳她還特別喜歡，就不打算換了，另外給自己新買了一條淺紫色披帛，就是葉思卿衣服那個顏色。

她将披帛系好，換了一雙小巧的珍珠耳墜，頭上插一支新買的玉花珍珠發簪，戴了兩朵新開的粉橙色、黃色月季，小巧點綴在鬓邊兒。

就這樣吧大功告成。

讓他們幾個都這麽惹眼，讓好看的葉思卿穿醜一點。雖然……他還是很好看。

她忘不了原著裏那印象深刻的幾章——

“曾經高傲不可一世、視權力如命、視男人如衣服、決定終身不嫁的寧溪，一夜之間忽然想法全變。她已然決定解除黨羽，解散黑市，解散公主府上的面首們，甚至交出她曾拼命争奪的權力，做回原來寧靜安然的寧溪公主。

因為她愛他，想要與他相配，想要他接受自己。

如果寧遠知道了竟然有這樣的事，肯定說什麽也要命令葉思卿娶她的。

但是寧遠不知道。寧溪除了葉思卿，沒再對第二個人說起她的心思和愛意。

‘公主深夜到訪，有何要事嗎？’

‘正是要事。我為着頂要緊的事情而來，想和你單獨說。’

‘公主請講。’

‘思卿，我要娶你。’

她竟然用的是‘娶’字而不是‘嫁’。

‘公主殿下，夜已深了。此事若傳出對您清譽不好，請回吧。’

‘清譽？你覺得本公主在乎清譽二字嗎？你跟了我，我必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你想要的東西本公主都可以給你，長風門的地位，你的榮耀與名聲，甚至你想要什麽樣的官位我都能幫你弄到手，只要你想……

你為什麽不回應我？你是嫌我老了嗎？可我的容貌和二八少女一般無二。’

‘公主今夜之言，在下只當從未聽過。’

‘……你是不是不願？連個拒絕的話都不屑給我嗎？’

‘……葉思卿！’寧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

多少男人拜伏在她的石榴裙下，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用完則棄。他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看中眼的。他知不知道，只要是她寧溪看中的男人，一句話的事，即刻就能叫他進了公主府，無她的指令終身不得出。捉妖師又怎麽樣？江湖上的力量還不是得聽命于朝廷？

她可是長公主，大權獨攬的長公主。不惜深夜過來親自與他表明心意，正是因為心中的愛意和尊重，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應！

好。你無情，休怪我無義。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寧溪最大的敵人。

……”

——陸眠不想再想下去了。原著裏從那之後，男主就多了這麽一個厲害又可怕的敵人。寧溪一路給男女主制造障礙，各種陷害男主，最慘的一次是撺掇長風門的長老将他誣陷，釘在鎖魂柱上當着所有人的面受了十八道酷刑。墨玉在掌門那裏求情想要救他，卻也被鎖進了黑屋。總之，原著裏男女主之間九九八十一道磨難，一大半是這個寧溪造成的。

诶嘿，不過這麽說的話，這個公主能幫她做任務呀，她何以要阻止呢？

……因為，雖然有助于任務，但她也不想見原著中後面的情節再現，不想再見葉思卿受苦。

這段時間以來他對她的好，數次救命之恩，她都記在心上。既然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她不能坐視不理。

哼，我這麽為他想，他看到我給別人梳個頭發就生氣了。我還得巴巴地去找他……哼。

她出現在他面前時，已是晚上。

擡眸看她一眼，他發現她變得更漂亮了。

陸眠走過去說道：“我下午只是也給他們打扮打扮，這樣明天就能讓你不那麽惹眼了。”

“哦？”葉思卿看上去淡淡的，“我有問你這個問題嗎？”

“啊？”

“和我有什麽關系？你可以幫所有的人梳頭換衣。”

“啥？？？不是，葉思卿你別冤枉我啊。梳頭就梳頭，換衣是從何而來啊？？？”陸眠一臉懵逼，跌足辯解道。

“沒有嗎？”他看似漫不經心地說，“他們的新衣服不都是你買的？”

“我只給墨玉買了新裙子啊。她一個女孩都沒穿過漂亮裙子呢。”

“那夢尋呢？”

“他？他也換了新衣服嗎？那就是他自個兒買的，看我給墨玉買的衣服好看，就自己也去買了一件吧。”

“你昨天去了集市？”

“是啊。”

“就為了給他們買禮物？”

“哦。”陸眠眼珠一轉，忽然笑了，“原來是為這個呀。”

“不懂你在說什麽。”

她忽然伸出兩只小手微微環住他的肩膀，輕輕俯身笑道：“我給他們買東西，一是為了讓他們能打扮得更好看，這樣我們幾個一行中你就不會那麽惹眼，避免讓那公主看上你。二來也當是個禮物。大家同行這麽長時間了，你們都是捉妖師，只有我不是，總是受你們照顧，這不送點小禮物表表心意嘛？至于你嘛……”

葉思卿盯住她。

“你不一樣。你對我是數次救命之恩，一些尋常之物是沒辦法報答的。不過話雖如此，我還是給你帶了件小玩意兒。你猜是什麽？”

“猜不到吧！當當~”

“……千年冰蠶絲？！”

“對呀。我就是知道你擅長古琴，雖然你沒在我面前彈過。”

葉思卿疑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是從原著裏看到的（bushi）“你猜呀。”

他從她手中接過冰蠶絲，“這麽貴重的東西，還加上給他們的禮物，你現在身上還剩幾個銅板？”

“沒啦。”陸眠悻悻地攤手，樂呵道：“從陸家帶出來的錢都花完啦。把錢花光真是快樂！”

“以後不要這麽破費了，身上總要留點錢，不要一下子花幹淨。”他忽然伸手，拿過她一只手，攤開掌心。陸眠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她手心裏很快多了一袋白花花的銀子。

突如其來的一堆錢讓陸眠一下子迷失了眼睛。

“還有，以後不許再給男子绾發。男女之間绾發是妻子和丈夫做的，你一個官家小姐竟也不知道？”

“诶可是……好吧好吧，入鄉随俗。我以前的習慣就為了你改一改吧。”她小聲自語了幾句。

“你說什麽呢？”他對她道，“可是不願意答應我？”

“那麽……”她伸出小手指戳了戳空氣，“你呢？”

“我什麽？”

“你說以後都不能給男子绾發，那，給你绾發也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