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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有錯嗎?到京城一年,光你自己,你就花了多少銀子?印數、做衣裳、請轎夫、随禮!少算有三四百兩,你呢?一年就一百四十兩鳥拉屎那麽多的銀子!不是用你媳婦的陪嫁,你早去喝西北風了。”

顏岑安道:“以後會好的,這不是剛來京城麽?等以後好了,就分家單過,就……”

柳氏冷笑道:“就怎麽樣?你大哥和弟弟還能搬出去嗎?還是說他們能變好?”

顏岑安道:“這……也不能說他們是壞人罷。”

采筝忍不住插話道:“是不是好人,難說。但有個不明白的人在中間攪混水,這人就好不了。”

女兒善解人意半點不會,諷刺挖苦卻不知得了誰的真傳。顏岑安聽出女兒是在挖苦自己,便憤怒的一拍桌:“大人說話,哪你插嘴的分?越來越不知規矩了。”

采筝不甘示弱:“沒我插嘴的份,叫我來幹什麽?再者,難道我說錯了?您明知道我大伯母不是個好相與的,還去拔這母老虎的胡子惹事,不是缺給伯父買妾那一百二十兩銀子,而是說您不和咱們商量就做了這事,還一轉身就腳底抹油跑了,留下我和我娘挨罵挨打的,哼,您願意孝敬大伯父,就親自買了妾給他送去,能忍得了大伯母抓的你滿臉花,我們就沒什麽說的!”

“你——你——”顏岑安目瞪口呆的望着女兒,記憶力的女兒還是那個沒床高,歡快的叫着爹爹、爹爹的小丫頭,怎麽好像才一轉眼就變得這樣尖酸刻薄了。

采筝道:“知道您不許別人說實話,女兒我以後再不說了,您別吹胡子瞪眼睛的了。”

辛氏此時繼續逼問顏岑安:“你到底想不想好了?我告訴你,這個家不分,你別想接你媳婦回去!”說完,又眼露兇光的威脅道:“當然,如果你敢動別的念頭,我這個老婆子拼了命也不會饒了你,敢棄糟糠妻,大不了一條命,老娘一刀子捅死你個王八蛋。”

顏岑安十分無力的辯解道:“娘——您別冤枉我,我怎麽會動這個念頭?這麽多年,我和她一直共甘共苦,好不容易考中了,日子好過了,我怎麽會做下那等禽獸不如的事呢?”

采筝心道,是呀,一個出入官場的小官吏,哪裏敢停妻再娶呢,除非以後不想在官場上混了。

柳氏哼道:“誰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顏岑安不禁也在心裏埋怨起丈母娘來,就知道回娘家沒好事,這不,才回來幾天,妻子就聽信她娘的話,誤會起自己來了:“用不用我對天發誓?”

采筝說過不插嘴了,此時心中有話說不出口,只重重的哼了一聲。弄的顏岑安忍不住問她:“你又哼什麽?”

“既然您問我,我就說了,什麽對天發誓,對天承諾的,都沒用。您就領我們出來單過,比什麽都強!您以後想孝敬祖母,孝敬大伯,随您回他們住處孝敬去,我們不摻和,相安無事,難道不好嗎?”

“這……采筝,你呀你,就是年紀太小,想事簡單。咱們搬出去單過了,外人要說你娘不孝敬老人,沒有婦德的。”顏岑安道。

辛氏正要跳腳罵女婿,不想被外孫女采筝搶先了一步,就見采筝一步站到父親面前,豎着眉毛道:“不孝敬老人?委屈他們?您還真敢說,咱們不要那宅子了,給他們白住,只求單獨搬出來清靜一下,損失都不計較了,還想這麽樣?那院子裏的東西,哪樣不是咱們家置辦的?一千五百兩啊,十年不吃不喝白送他們還不滿意。行,您不願意分家單過是嗎?成,明個叫外公找幾個人一把火将宅子點了,誰也別想住,連根毛都不便宜他們!”

顏岑安抹了把冷汗,指着采筝對妻子道:“你、你、女兒這樣,你也不說管管。”

柳氏冷哼道:“怎麽管?她堂姐堂妹欺負她的時候,你怎麽不說出來管管?!女兒不厲害點都被你們老顏家的人欺負死了。”

顏岑安明白了,今天不說出個一二來是別想全身而退了。便道:“這樣吧,等采筝出嫁了,咱們就分家單過。現在這樣貿然分家,別人肯定會猜咱們家裏出了不睦的事,對采筝挑親事不利呀。”

采筝冷笑道:“您就會拿我當擋箭牌。等我嫁人了,您又該說了,分家單過,會讓娘家人看輕我,刁難我,于是又不分了。”說完,攤了攤手,氣的顏岑安臉色通紅,不住喘粗氣。

柳氏一擰身,哼道:“不想單過就直說,給我個痛快話,別整天拿這個搪塞,拿那個搪塞的。”

“……我……”顏岑安憋了一會,終于破釜沉舟憋出一句話:“你就先在娘家住着,等采筝出嫁了,把家分了,你再和我回去!”

辛氏一怔,對女婿道:“你可想好了,采筝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呢,等她嫁出去了,把家分了,不知得過多久。”

顏岑安道:“不久,不久。她今年一十五歲了,選好婆家,弄不好年底就嫁了。”然後,起身對岳父和岳母作揖:“我每日回家來這裏看看她們母女,只要二老準許我進門,這和在一起過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屋裏的三個女人聽了這話,面色才好看點,而一直閉眼靜聽的柳十三終于也開了口:“這還差不多,像句正經話。”

顏岑安坐回座上,深出了一口氣,才又道:“其實我今天我來,還有一件事想說。是關于采筝的。”瞧了眼女兒:“尚修撰的外甥女最近在閨中學習女紅,想找個伴,聽說咱們家的采筝年歲相當,想叫她過去給他外甥女做個伴。我看着行,想答應。”

采筝心裏咯噔一下,指着自己道:“我?”

顏岑安馬上瞪眼道:“別不知好歹,這可是好事。尚修撰的姐姐嫁進了寧安侯府,請的女紅師傅,教習規矩的嬷嬷都是一頂一的好。”對妻子道:“咱家采筝能沾上這個光是福氣啊。”

柳氏被丈夫說的動了心,想想自己的女兒确實沒什麽規矩,是該好好學學,自己想找師傅和嬷嬷,光有錢未必能請到,這次正好有人請她過去作伴,确實是好事一件,便扯了扯女兒的衣袖:“你爹說的這件事倒是為你好,你聽娘的,去了,好好學學。”

采筝哪願意這這套東西,心不甘情不願的道:“為什麽要學那勞什子的女紅刺繡,敢情我以後的夫君還得用我做針線補貼家用嗎?”

顏岑安恨鐵不成鋼的道:“真是,叫我說你什麽好!就是宮裏的妃嫔哪個不以女紅針線好,标榜自己針線好?”

采筝心裏嘀咕,就是針線再好,也是皇帝的小老婆。她皺眉看向母親:“我……覺得這件事……”

“你覺得這件事怎麽了?”

她覺得這件事不靠譜,尤其是父親帶回來的消息,僅憑一個朋友的托付就進入別人家學這個學那個的?反正她覺得不舒服,見母親似乎很期待這件事,不好過分的說什麽。

柳氏對采筝道:“你确實該學點規矩了。”然後,看向丈夫:“什麽時候跟你說的,要采筝什麽時候動身?”

顏岑安道:“我明天答應尚修撰,他去回她姐姐,不出意外,兩三天就過來接人了。”

采筝嘀咕:“難道安寧侯沒年齡相仿的女子了?怎麽偏挑上我?”顏岑安怒道:“當然是看你爹我的薄面,難不成還準備算計你顏采筝什麽?”

顏岑安終于逮住一個能訓斥女兒的機會,将剛才從女兒這吃的虧,連本帶利的還了回去,頓覺心情舒暢了許多。她自然也看出他爹的心思了,在心中鄙夷的道,真是個小心眼。

總之顏岑安今日登門大體是成功的,又和妻兒、岳父岳母重複了遍承諾才走了。其後的事情,就像父親說的,他每天傍晚都過來這邊說說話,柳十三和辛氏沒趕他,柳氏也沒太為難他,暫時來看,日子還能過下去。

第三天晚上,顏岑安來的時候說,明天就來人接采筝過去,因為得從顏家出發,所以采筝今晚上得回家去住。采筝百般不情願,但招架不住父親和母親都存了這個心思,一起勸她,外婆辛氏覺得去給侯府小姐做女伴,怎麽算都不是壞人,便也攔着,于是衆人夾攻下,采筝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只好随了父親回家,準備第二天去所謂的侯府。

夕陽西沉,別了母親和外公外婆,剛随父親進門,就見二門處往外走來一個人,和她打了個照面,正是堂兄顏長濤。

他因母親章氏被采筝打了,正想拿采筝出氣,可礙于二叔在場,不好發作,只冷笑道:“呦,是采筝啊,還當你不回來了?以後就老死在你外公家了。”

采筝斜眼看他,冷笑道:“我怎麽能不回來呢?不從外公家拿銀子回來貼補,這一大家子吃什麽呀?”

顏岑安臉上一窘,呵斥采筝:“胡說什麽,快給我進屋。”

顏采筝便朝堂兄冷笑一聲,進了屋。她知道,進屋後,父親又該教訓她為什麽不能忍了,每每這樣,她都覺得好笑,自己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麽要忍?被人欺負到頭頂,還能微微一笑的,那是聖人,而衆所周知,聖人壓根不是活人,拿死人做榜樣,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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