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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過後, 臨安連續下了大半個月的雨,空氣潮濕,連屋子裏都隐隐散發着濕冷的氣味。
後院柴房年久失修, 漏了許多雨水進來,大半的木柴都遭了殃。顧時歡讓人趕緊将完好幹燥的木柴搬到其他屋子, 随後又讓人檢查庫房的情況, 庫房放着許多山珍藥材布匹,最是不能受潮。她着人在庫房角落都灑了些石灰, 确認府上各處穩妥之後, 總算能安心下來照顧孩子們。
這次大雨毀壞了許多房屋,臨安城裏還好, 城外的好幾個村莊都被大水淹了許多。天子為了表示對百姓愛重, 親自出城視察災情, 祝長君這等朝中重臣固然也要陪伴左右。之後多日, 他也留在當地着手處理災後事宜。
因此, 他已經有三日未曾歸家了,府裏的大小事皆是顧時歡一人在忙,這些日子頗是有些疲憊。
與孩子們午歇過後, 她又往元安堂去了趟。祝老夫人原本身子欠佳, 這半個月的雨一下, 又把她風濕的老毛病給引了出來, 她已經在床榻上躺了多日,哪也去不了, 着實悶得慌。
見兒媳婦過來了, 便讓人扶她坐起來。
“母親今日可好些了?”
祝老夫人精神不濟,胃口也差了許多,午飯沒吃多少, 人顯得又消瘦了些。
“也就老樣子。長君媳婦,下雨天路滑,你莫要再跑來跑去,有什麽事讓丫鬟過來說一聲就好。”
顧時歡現在肚子已經七個月了,她這陣子忙碌也瘦了些,就越發顯得肚子壯觀。聞言,她笑道:“母親莫憂心,我走得極慢,且有丫鬟們扶着呢,無礙。倒是您,躺了這麽些日子,怪悶的,我也是想着過來陪您解解悶。”
祝老夫人嗲她一眼,笑着責備道:“解悶有瑾年瑾和他們就好,你整日忙裏忙外,得空就多歇息。對了,瑾年一會兒就要下學了吧?”
顧時歡看看天色,外頭天空灰蒙蒙的,“興許不過半個時辰就該回了。”
說起孫子,祝老夫人高興,“瑾年最是孝順,每日下學都要來看我,還給我講許多書裏有趣的事。這孩子從小就聰慧,但心思也細膩,做事總有些小心謹慎,就算是高興也放不開,讀書勤勤懇懇,生怕他父親又要叫他去書房聽訓。我看着怪心疼的,你平日要多上心些,他這會兒還小呢,也是需要父母疼愛的時候。”
顧時歡點頭,“兒媳明白。”
瑾年是家裏的長子,本來出生時就被衆人寵愛,但這份寵愛沒維持多久,之後顧時歡又生了瑾和瑾玉。龍鳳胎的風頭蓋過了長子,而且顧時歡大多時候把精力放在照顧瑾和瑾玉身上,難免就會對長子疏忽,再加上瑾年長大些去外院讀書後,與母親相處得就比較少。祝長君也總是告誡他要做個懂事知禮的兄長,要給弟弟妹妹做表率。因此小小年紀的他便開始努力長大知禮。
瑾年很是孝順,常常來看望他祖母,相處得久了,與祝老夫人也格外親近些,心裏有什麽話也願意與她說,祝老夫人對這個孫子格外疼惜。
顧時歡嘆氣,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确實忙得打轉,且又懷着身孕,精力不盛,難以對長子照顧周到,這會兒聽祝老夫人提起,心裏也很是愧疚。
兩人說完孫子的事,祝老夫人又提了遍兒子祝長君。
“他可有說何時回?”
“還沒個定數,聽說城外淹了好幾個村子,許多人都無家可歸,這幾日估計他也忙得很。”
祝老夫人點頭,“他這人就是做什麽事都認真,當官也當得比別人認真,往回你們沒成親時,他三不五時宿在中堂,我鮮少能見到他。你們成親後,他也三不五時宿在書房,一忙就忙一整宿。你若是得空,也勸勸他,如今也不是年輕的時候了,哪能那樣拼命?家裏還有妻兒老母等着他呢,總得回來歇息歇息,大越朝那麽多官員,難不成就他一人做事?”
祝老夫人越說越生氣,顧時歡聽後發笑,“兒媳曉得,晚些我就讓人去城外問問。”
“就該這樣,雖然你也忙,可再忙,也得抽空關心丈夫才是。我也不知你們到底鬧何矛盾,這樣久都還沒和好。你們的事我又不好多插嘴,但心裏卻着急啊。長君媳婦啊,若是長君做錯了,你打他一頓也好罵他一頓也好,但莫要與他生氣,他也不容易吶。”
聽完這番話,顧時歡沉默了,半晌後才說道:“媳婦明白,母親您先歇着,我回去看看孩子們。”
出了元安堂,院子裏有棵桂花樹,她在樹下站了許久,随後吩咐凝香,“你去問問祝全,大爺現下情況如何了。”
......
祝全當日下午就跑回來了,他發帽歪斜,肩上還披着蓑衣,這幾日跟在祝長君身邊也遭了不少罪。
顧時歡讓人趕緊給他上熱茶,“你先坐下歇會兒,暖暖身子再說話,不急。”
祝全哪能不急呢?若是不急他就不會匆匆趕回來禀報。
“夫人,大爺昨日上午就染了風寒,一直咳嗽,今日早上起來還發熱了,大夫勸他歇息他不肯,小的也勸不住。正愁着呢,您便打發人來了,小的便想着夫人勸勸大爺吧,再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明日他就得倒下了。”
顧時歡聽得心揪,他身子骨向來硬朗,沒想到這趟出門卻把自己給累誇了。
祝全又說道,“夫人,我這會兒還得趕回去,時辰不多,您若是方便,就寫封信與我,勸勸大爺,如何?”
顧時歡思忖片刻,說道:“信就不寫了,我親自過去看他,你先趕回去好生照顧着。”她起身要回屋子換衣裳,走了兩步又轉身喊住祝全,“你此去先別與他說我要過去。”
“明白,小的懂。”
祝全笑着跑出門了,至于懂什麽,大家心照不宣。
瑾玉一邊看着娘親換衣裳一邊央求她,“娘親,我也去好不好?”
她已經整整三日沒見過爹爹了,很想很想呢。
“玉兒乖,外頭下雨,又髒又亂,你去了不好,娘親去勸你爹爹回來,興許晚上你就能見到爹爹了,乖啊。”
這種時候,瑾玉自然也分得清輕重,見娘親着急,她也不再纏着,便坐一旁乖乖的看娘親整理衣裳和吃食。
顧時歡讓人趕緊熬了一盅退熱的湯藥,還有一盅驅寒姜湯,又準備了些熱乎的吃食,放食盒裏,裹上一層又一層的棉布保溫。随後帶着兩個丫鬟便架馬車出了門。
祝長君此時在李家村,李家村在城外二十裏地。道路泥濘,馬車走得緩慢,顧時歡搖晃了近一個時辰才到地方。
祝全早已等在村口。
“他現下在何處?”顧時歡一下馬車就問。
村裏的路不好走,且被淹之後到處一片狼藉,馬車過不去,顧時歡只好下車步行,她裹着披風穿着防水靴,走得艱難緩慢。
兩刻鐘後氣喘籲籲的到了一堵矮牆外,真的就只有一堵矮牆,旁邊還有扇半開不開的木門,上頭布滿了青苔。矮牆裏頭是臨時搭建的木屋,四周用麥稈編織成片隔風隔雨,一共四間屋子,其他三間都住滿了人,穿着官袍進進出出的,豁然見一個貌美婦人進來,皆忍不住打量幾眼。有人認出這是祝丞相的夫人,便禮貌的打了個招呼,頻頻指着中間的一個屋子,意思是祝大人在裏頭,衆人眼裏笑得狹促。
顧時歡紅着臉走到門邊,與其說是門,其實就是用幾塊木板,中間夾些麥稈拼湊而成。她敲了敲木板,裏頭沒人應聲,便看向祝全。
祝全會意,他走近喊了幾聲,“大爺?”
“何事?”随之而來的是一陣咳嗽。
祝全有免死金牌在手,這次不等他允許就兀自進了屋子,笑嘻嘻道:“大爺可否要歇息吃些飯菜?”
祝長君坐在桌前頭也不擡,正在翻閱工部呈過來的溝渠構造圖,聞言,他擺擺手,示意祝全出去。
可過了許久,餘光瞥見屋子裏還有人,他皺眉擡頭看去。
只這麽一眼,便愣住了......
“你怎麽來了?”由于生病,嗓子幹啞。
顧時歡站在門邊,“我來給你送吃食,要吃嗎?”
當然要!
他趕緊站起身将她扶坐在自己的位置,又把桌上的圖紙都收在一邊,随後讓人把飯菜擺上去。
沒辦法,屋子簡陋,除了一張床就剩這張桌,他出門從別處搬了張條凳過來,放在顧時歡對面,也坐了下來。
“你何時到的?”
“才到。”
“路上累不累?”
“嗯。”
“累你還過來?我無礙,別聽祝全瞎說。”
顧時歡沒接話,兀自打量着屋子,屋裏的泥地濕潤,踩下去就是一個腳印,矮矮的床榻上就一張席子和一床薄被,一雙被泥土糊得看不清的靴子放在床邊,牆上挂着鬥笠蓑衣。
床頭還有一個書架,用來放文書卷宗的。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什麽了。
這樣的地方他睡了三日,再看看他略顯消瘦的面容,以及凹陷烏青的眼睑。顧時歡心疼不已。
這個男人在外邊這般辛苦奔波,為國為民也為家。
祝長君吃得很快,姜湯咕咚咕咚兩下就喝完,熱飯菜也幾口便滑溜下肚,吃得滿足。
“還有呢。”顧時歡提醒他。
還有一盅藥湯,孤零零的被他無視在角落。
“我真不打緊,大夫也說了......”
“還是喝了吧。”她打斷他。
“好。”
男人二話不說端起來就是一口喝盡,苦是苦了些,可心裏甜啊,很快就将蹙緊的眉頭松開了。
“這裏還很忙嗎?”
祝大人忙不忙,看心情,媳婦來了,自然就不忙,遂搖頭道,“不太忙,重要的已經處理好了。”
“那今日能回府嗎?”面對男人灼灼的目光,她又補充道:“玉兒說想爹爹了。”
祝長君張了張口,想問一句“那你呢”,但又怕她生氣,于是也沒說出來。
“我恐怕今日還回不去,你回去與她說一聲,我明日午時能到。”
“還有事要忙?”
“是,還得與工部商量些重建的事。商量好了,我就回。”
“嗯。”顧時歡點頭。
接下來兩人無話,祝長君盯着她,淺淺的笑着。顧時歡低頭,假裝在看一旁的圖紙,實際上耳朵有些紅。
之前聽祝全說他病得嚴重,心裏捉急沒想那麽多就過來了,這會兒見到人,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做什麽。
要傳的話已經傳了,要送的湯藥他也已經喝了,床上也給他留了些幹淨的衣裳被褥,好像沒什麽事可做了。
半晌後,她起身,“那我回去了。”
祝長君點點頭,“也好,這裏環境差,你不宜久留,我讓祝全送你回去。”
送她到矮牆外時,屋裏有人喊祝大人,估計是有事找他。
“你回吧,我自己走去坐馬車。”顧時歡說道。
祝長君遲疑了片刻,“好,你回家等我。”
随後,好似聽到一聲低低的回複,“嗯。”
祝長君朝她看去,她已經提着裙子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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