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番外六
顧時歡最後一次搞事,是在成婚前兩個月。是的,婚期已經定下了,從賜婚到成親日期攏共不到半年,聽說是祝老夫人着急,與大長公主商定後兩人拍板定下的,就在明年二月初。
為此,顧時歡許是覺得錘死掙紮無用,便恣意的過了一段時間,大長公主也不想在婚前将她拘得太緊,便對她每日出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直到顧時歡将淮安侯府的世子打了之後,祝長君親自上門來詢問,大長公主才發現她這女兒成日在外頭頂着祝相未婚妻的名頭惹是生非。
她覺得丢人得很,便趕緊将顧時歡喊去問話。
顧時歡聽說祝長君來了,心裏也有點慫,不肯去,最後大長公主親自來她院子。
她梗着脖頸理直氣壯的說道:“陸琮該打,我沒做錯。”随後又細細的說了那日的情況。
淮安侯府的世子陸琮,是個混不吝的纨绔,仗着姑母是宮裏的貴妃,整日在臨安城胡作非為。顧時歡前幾日上街玩,恰好闖見他在酒樓調戲良家女子。那姑娘是個唱曲的,賣藝不賣身,與年邁的爹爹初來臨安謀生,沒想到就遇上這樣的浪蕩子,父女倆跪着相求,可陸琮就是不放,楞是要把人帶回去養做外室。
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哪裏肯?只哭得肝腸寸斷。
圍觀的人一大堆,卻沒一個敢上前幫忙,顧時歡看不過去,就上前阻止。這陸琮是認識顧時歡的,趾高氣昂的要她莫要多管閑事,顧時歡這人吧,最是受不住激将,這事她還就管定了。
不僅管,還管得極其張揚,讓人把陸琮打了一頓,随後還撂下話,我未來夫君是祝相,今日打你就打你了,你能奈我何?
陸琮自己不敢報仇,但也不肯白白吃這麽個虧,于是跑去宮中找他姑母告狀。陸貴妃最是疼愛她這個侄兒,當晚就在皇帝耳邊說了這事,皇帝溫香軟玉在懷,想也不想就連連答應會給她個說法。
因此,翌日,皇帝召見祝長君單獨議事時,結束後便提了這麽個事。彼時祝長君臉上看不出何表情,只說此事會去大長公主府問個清楚,定會還陸世子個公道。
然而,等出了宮門後,他的臉就沉了下來。
顧時歡這些日子的動靜,祝全偶有禀報給他聽,以往她頂着自己未婚妻名義小打小鬧,他懶得過問。可如今連皇上都提起了,少不得要去敲打一番,免得日後做出更越矩的事來。
因此,在大長公主府的花廳吃了兩盞茶後,顧時歡才姍姍來遲。
她有些心虛,尤其是看到祝長君穿着官袍過來,更是心裏打鼓,但輸人不輸陣,她先開口說道:“陸琮是我打的,但我不會道歉,你想也別想。”
她梗着脖頸站在門口,分明一副犯了錯還覺得自己委屈的模樣。
祝長君冷着臉,“顧小姐請坐。”
他氣定神閑,居高臨下的姿态,讓顧時歡很不喜,這裏是她家呢,何須他來請她坐?
她哼了一聲還是坐下了。
“我今日不是來興師問罪,至于你打陸世子的原由,我已知曉,此事錯不在你。”
話音一落,顧時歡詫異的看着他,懷疑今天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祝長君頓了頓,繼續說道:“只不過,顧小姐明年二月便要與祝某成婚,雖是一樁互不如意的婚姻,但總歸成婚後,你便要冠上我祝家姓,因此,為我祝家清名着想,還請顧小姐在成婚前這段日子安分些。”
“我若是不呢?”
祝長君也不想與她多說,站起身斜睨她,“這是你的選擇,我話已至此,如何做,你自己掂量。”
不知為何,顧時歡見他這清冷的眼神,有些慫。她相信,如果她繼續放肆下去,這男人肯定會想法子整治她。見好就收她還是懂的,畢竟日後嫁過去他府裏了,到底是他的地盤,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況且這些日子自己做的事确實覺得理虧,便生生忍住沒再頂嘴。
……
這事之後,大長公主勒令她不準再出門,顧嬷嬷趁機抓着她開始學各種婚前事宜。
顧時歡最是頭疼這些瑣事,十分不願。
“小姐,別家小姐們出嫁不是自己繡嫁衣便是學做羹湯,日後好服侍夫君。如今離成親不到兩個月了,你總該學一樣吧?”顧嬷嬷勸道。
可顧時歡不樂意,“嬷嬷,我這樁婚事是如何的你再清楚不過,我學這些作甚?伺候他?我才不要。”
顧嬷嬷嘆氣,最後沒辦法,扔給她一本書,說大長公主吩咐了,什麽時候背下來什麽時候能出院門,随後就走了。
顧時歡傻眼,從小疼愛她的嬷嬷這會兒竟然跟她娘親矛頭一致對付她,趕緊從窗戶探出去看,果然見院門被鎖上了,院子裏就兩個灑掃老撲和她身邊的三個凝丫頭,連她想找個外援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她頹喪的坐回榻上,認命的撿起那本書瞟了一眼,《女戒》。
“……”
以前姐姐出嫁時,她在她屋子裏見過這本書,彼時她還打趣姐姐勤奮好學呢,沒想到,如今又輪到她‘發憤圖強’了。
起初她得過且過,整日睡得天昏地暗,可這麽過了幾日後,她快瘋了,看來她阿娘是來真的啊。
于是,哀怨過後,顧時歡破天荒的讓三個凝丫頭将屋子裏所有的話本子都收起來,藏得遠遠的,随後每個角落都放上《女戒》,保證她走到哪裏都能看到,去淨房出恭能看到,睡覺前在枕頭便能看到,午飯時飯桌上能看到……
總之,顧時歡咬牙花了足足三日時間,将這本書背了下來。
原本以為這樣就能出去透透氣,可沒想到她阿娘還有許多後招等着她呢。今日讓她學看賬冊,明日讓她學做女紅,将顧時歡逼迫得,恨不得立馬嫁去丞相府,好脫離苦海。
就這麽的,她凄凄慘慘的度過了兩個月,迎來了二月婚期。
……
成親那日,顧時歡寅時就被人從被窩裏拖出來,二月的天正是冷得滴水成冰的時候,她死活不肯起。顧嬷嬷怕她誤事,拿着把冷巾子便往她臉上招呼,凍得顧時歡一個機靈,瞌睡蟲全跑沒了。
她哀怨的瞪着嬷嬷,最後不得不從床榻上爬起來,這屋子裏人來人往,進來便總能帶着一股寒氣,她站着穿衣時都忍不住牙齒打顫。
成親之事最是冗長繁雜,光是穿衣上妝就足足花了一個上午。她餓得肚子咕咕叫,而顧嬷嬷卻只讓她吃兩個雞蛋并一碗清粥,連茶水都不讓她多喝,說是怕她中途要如廁,反正按慣例,為了不在大喜之日出醜,大家都是餓着肚子成親。
顧時歡這人吧,沒吃飽的話就格外脾氣不好。但大喜日子又不好對着他人發火,因此只得安安靜靜坐着,連話都不想多說,因為她已經餓得沒力氣說話了。
她就盼着等快些去到丞相府進了新房便好好的吃一頓。可等啊等,直到下午祝長君才來接新娘。
顧時歡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心裏來氣便有些不想讓他如意,明明是申時二刻的吉時她愣是拖到酉時。
為此,祝長君也沒好氣,接過紅綢便大步在前走着,差點将顧時歡拉踉跄,随後在衆人的熱鬧聲中拜過堂,祝長君便又拉着她回正院,将人送進新房後一句話也沒說便轉身出了門,連蓋頭都沒掀開。
喜娘看着新郎腳步匆匆離去,欲言又止,轉頭想安慰安慰新娘子,哪知這邊新娘子自己惡狠狠的掀開了蓋頭,一臉不快。
這對新人怎麽看都怎麽不好惹,喜娘識相的閉嘴了。
顧時歡将屋子裏的丫鬟們都攆了出去,連顧嬷嬷也不讓進,她坐在椅子上發愣,漸漸的,視線模糊起來。
以前不想嫁人,是因為沒找到喜歡的人,後來在母親的催促下也覺得年紀到了那就嫁吧,可沒想到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被賜婚,還嫁了這樣一個冷冰冰兇巴巴的男人。
适才拜堂時,他周身冷漠的氣息令她難受,此時坐在這個空曠陌生的屋子裏,更令她意識到,曾經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她的這一生,興許就要老死在這個叫丞相府的地方。
她兀自坐了許久,入目皆是紅色,紅燭燃着噼啪炸響,響聲太突兀,顯得室內越發冷清寂寥。
這時,肚子也咕咕的叫起來,但她實在沒什麽心情吃飯,揩了把眼淚後,站起來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到床邊,一路走一路扯頭冠,将發飾全扔在地上,随後倒床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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