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謝謝招待
琴酒感覺到血液從他的心髒泵出,輸送到身體的每一處,但在脖頸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個缺口,導致原本平衡的循環被打破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動的速度開始變快,作為一個冷靜的殺手,他的心跳一向比常人慢上一點。
琴酒的手原本一只搭在膝蓋上,另一只自然的垂落在大腿上。他的手指忍不住在自己的衣物上攥出褶皺,他不算很用力,畢竟不疼。
路易似乎在吸血的同時往琴酒的身體裏注入了麻醉劑之類的東西,這讓琴酒除了最初利齒刺破皮膚以外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這或許就是“吸血鬼毒液”?
琴酒的意志還是讓他在麻醉中保持了冷靜,他還有餘裕微微扭頭觀察着幾乎把上半身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身上,低着頭專心吸血的路易。
路易的臉看起來比他表現出來的要稚嫩許多,尤其是專心進食的時候,更讓他的面孔顯露出一種孩子般的天真。
夾雜着無辜的、惡意的天真。
就好像一個不懂的善惡的年幼的小惡魔扼殺了某個小生命,然後明明臉上指尖還帶着血,卻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露出無辜可愛的笑容。
這也是路易的習慣,他的種族不像某個種類的吸血鬼,每一只都會有自己的特殊能力,他也沒有改變自己外貌的能力,只能利用自己對血肉的熟悉,大致改變自己面容上的一些小細節,進而讓他的外表年齡上下浮動二三十歲。
這個能力很平庸,甚至比不上某些技藝高超的化妝師,他們甚至可以把一個人從小到老都無瑕地畫出來。
路易習慣每次換一個新的身份的時候就把自己改成他能變成的最年輕的狀态,随着時間流逝慢慢加大外表年齡,等到步入中年的時候就跑路。
現在“路易”這個身份他才用幾個月而已,所以幾乎是他看起來最年輕的樣子。
像個未成年的高中生。
路易帶着些小卷的金發掃過琴酒的下颚,偶爾偏長的幾縷還擦着琴酒的下颌骨線條觸碰到了他的耳朵。
這讓琴酒覺得有些騷癢。
他很習慣頭發接觸到脖頸這一塊皮膚的感覺,他自己的頭發就很長,常年披着頭發,雖然不像直到耳際的短發那樣容易被發絲紮到,但長頭發也免不了偶爾被紮。
可是琴酒還是覺得有些癢,這無法遏制的癢意順着他的血液反向流動到了心髒裏,讓琴酒感到有些陌生。
慢慢地,随着血液流失,琴酒開始感覺到眩暈,在眩暈中,他的面前出現了幻像。
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在臨死前點燃火柴所看到的虛無幻象一樣,琴酒也看到了類似的令他懷念的東西。
他仿佛聞到了什麽像是松木在火焰中燃燒的味道,又像是很多年前兒童時期家裏廚房裏家長炖煮的土豆的香味,還像是巧克力,很涼很涼的巧克力。
路易松開犬齒,離開了琴酒身邊,走到餐桌邊拿起一只玻璃杯,抵在自己的牙齒邊上,就像毒蛇被抓住采集毒液一樣,路易的吸血鬼毒液也順着杯壁緩緩流下來。
毒液是奇異的帶着些被稀釋的紅色的透明液體,表面泛着一層迷離的光,讓人很直觀地就能感覺到危險。
琴酒的幻覺仍然沒有消失,但他聞到的味道少了一些,少了巧克力的味道。
哦,原來那是路易身上的味道。
琴酒仍然半跪在沙發邊上,他微微低着頭,臉頰兩側垂落的銀發完全遮擋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路易食用的血液不算多,只喝了10左右,他是個講究可持續發展的現代吸血鬼,懂得節制,不像一些貪婪的同類,逮住一個味道不錯的人類就直接竭澤而漁把人吸光了。
他覺得琴酒的味道很不錯,所以打算長期持有他。
路易打開冰箱拿出一個杯子和一瓶可樂,往杯子裏倒滿滿的了一杯可樂,一手拿着一個杯子,嘴裏還叼着一塊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巧克力,他走到琴酒面前,将那只裝了毒液的玻璃杯放在茶幾上。
琴酒聽到玻璃杯與茶幾接觸時發出的清脆聲響才恍然從幻覺中蘇醒,他微微擡起頭,感覺自己的後背全是冷汗。
路易把另外一杯可樂也放下了,空出的雙手讓他可以從叼着的超大巧克力上掰下來一小塊,是給琴酒的。
畢竟剛剛流了血,需要補充一點能量和糖分。
琴酒的視野中多出了一只手,他朝着那個方向動了動腦袋,但沒有力氣伸手去接過來。
琴酒的體力還算充裕,只是全身發軟,使不上勁。
路易從來沒被人吸過,自然不知道被吸血以後是什麽感覺,他自己吸了血倒是精力變得更充沛了。
不過用腦子思考一下,失血以後暈一會挺合理的,琴酒可能需要補充更多能量。于是路易又掰下來一塊巧克力,一共給了琴酒一半。
琴酒這時候終于已經清醒過來了,他骨節分明的手撐在膝蓋上,站了起來,雖然不是很想吃,但琴酒确實有點低血糖的反應,于是他還是接過了路易手中的巧克力,抿了抿唇,咬在了牙齒之間。
巧克力觸碰到琴酒味蕾的第一秒他就皺起了眉,太甜了。
琴酒已經多久沒有吃過這麽甜的巧克力了?
以前吃高糖的東西是為了補充足夠多的熱量以便于在寒冷的環境下活動,自從離開寒冷的環境來到更暖和的日本以後,琴酒就基本上沒吃過這種甜食了。
這讓他産生了一些不适感,也有點自嘲。
他離開家鄉多久了?竟然連類似故鄉的口味都已經吃不下去了。
他已經是一個沒有家鄉的人了。
琴酒只自嘲了一秒鐘,他看見茶幾上的毒液的時候便重新想起來了任務,迅速地理清了思緒。
“奧比昂先生,我帶着毒液走了。”雖然對于路易直接拿杯子裝毒液的行為有點無語,但琴酒還是不打算更換一個容器。
路易析出的毒液很少,只有淺淺的剛好沒過杯底,能有個10毫升都不錯了,而且毒液看起來比較濃稠,更換容器會造成大量的損耗。
路易沒什麽意見,只是……
“我說過了,叫我路易就好。”
“路易先生。”琴酒沒有反對,只是還是加上了不算特別尊敬的尊稱。
路易聳聳肩,沒說什麽了。
他覺得烏丸蓮耶太搞形式主義了,也可能是日本的上下級要求太嚴格,總搞這些有的沒的。
琴酒對着路易點點頭,拿着玻璃杯準備離開,卻被路易攔住了。
“留個聯系方式?”路易露出了小虎牙,“謝謝招待,下次還可以約。”
琴酒的臉有點黑,一方面是因為他不能拒絕,另一方面是因為路易的措辭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
雖然咬牙切齒,但他還是給路易留下了聯系方式,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路易看着琴酒有點狼狽落荒而逃的背影,有點想笑。
他也确實笑了出來。
還好琴酒沒聽見。
路易躺到在沙發上,有點昏昏欲睡。
所謂飽暖思淫……不是,吃飽了就容易困,而且昨天晚上就去了烏丸蓮耶的秘密基地,一晚上沒睡覺今天才回來,路易确實有點困了。
其實每一次換一個身份,路易都會清空一下自己的記憶,把一些不重要的和他自己不想記住的東西删掉。
這也是路易能夠快樂地活這麽多年的原因。
在很多的文學作品中長生種,尤其是吸血鬼這樣可以由人類變成的長生種活了幾百年以後往往會不想活了,因為這樣的生命确實有點太無聊了。
路易在剛剛四五百歲的時候開始感到活太久了很無聊,他那時候經常一睡就是十幾年,爬起來覓食喝飽以後又開始冬眠再睡上十幾年。
那個時候人類的探索能力和建築能力都不強,有太多人類未發現的地方,他随便找個地方窩起來睡個幾十年都沒事。
但是後來不行了,人類開發新地區的能力越來越強,路易就聽說了有個怕太陽的品種的吸血鬼在睡覺的時候睡過頭了,他的房子都塌了還沒醒,這個吸血鬼被來清理廢墟的人類從地裏刨出來,接觸到陽光以後就化成灰了。
不過還好,那時候的人類開始變得有趣了,路易也找到了可以不那麽無聊的辦法。
只要把自己的記憶清空,那路易幾乎就相當于是一個全新的人,可以擁有一段全新的人生。
而被他删去的記憶其實也不會消失,只是被隐藏了起來。
就像是電腦裏被用密碼隐藏起來了的文件夾一樣,只要輸入正确的密碼,記憶就會回歸。
路易所有的記憶都是用這樣的方式隐藏的。
比如他在前不久再一次清理了自己的記憶,把所有的回憶都歸納分檔了。
他留給自己一個關鍵詞“遺産”,通過這個關鍵詞,他解鎖了以前借錢給烏丸蓮耶的回憶,今天早上聽見烏丸蓮耶提起他們倆的初遇時又想起來了他們倆第一次見面。
說起來這段回憶還有點羞恥,當年已經步入老年的烏丸蓮耶開始到處尋找長生的辦法,他找到路易以後和路易進行了一番談話。
烏丸蓮耶袒露了自己的理想,那就是長生不老。
路易受氣氛影響,說自己的理想是不再長生不老,然後進行了一通現在想來有點中二的關于長生不老有多麽寂寞的發言。
要是烏丸蓮耶心胸狹隘一點,聽到他這種不想要他夢想的言論肯定會氣得心梗吧。
路易回憶了一下剛才和烏丸蓮耶的談話。
遭了,烏丸蓮耶不會把他當年的話當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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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生草,不知道為什麽想到大哥半蹲/跪下來我就想到了那張“酒廠給您拜年啦”的截圖,趕緊清空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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