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為了盡快整理出癌症細胞清除劑的資料, 遲泱泱和孫老等人已經困在工作室好些日子了,等最後一個字符落下,他們又緊趕慢趕檢查幾遍, 确認無誤後封存交由護衛隊上交。

遲泱泱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跟衆人告別,軟在小伍懷裏閉上了眼睛。

好些日子沒見到妹妹的呈念呈安看到他們回來無聲蹦跶兩下,悄咪咪湊到小伍身邊詢問:“妹妹睡着了嗎?”

小伍點點頭。

輕手輕腳将遲泱泱送回卧室, 囑咐呈念呈安要乖, 不要吵醒妹妹。

兩個小家夥捂着嘴巴狂點頭。

“妹妹好乖哦~”

“比妞妞可愛多了!”

“那當然, 妹妹全世界第一可愛!”

“噓, 不要吵醒妹妹啊。”

“嗯嗯,不能吵醒妹妹!”

遲泱泱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期間溪家其他人來了好幾次, 看她睡的香甜就沒吵醒她。

這天消失了許久的溪衛國回來了, 他胡子拉碴、臉上滿是倦色,一雙眼睛卻亮得吓人。

他先去二樓卧室看遲泱泱,盯着她睡夢中還緊繃着的小臉半晌, 視線在她熟悉的眉眼上一寸一寸掃過,然後陷入了沉思。

直到身邊多了另一道氣息。

溪衛國壓低聲音,“我們怎麽就沒有往那個方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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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卿沉默。

“算了, 你跟我到書房。”

兩人悄然離去。

書房。

溪衛國将一份資料遞給溪卿, “你看看。”

溪卿沒有動那些東西, 而是看向溪衛國, 等待他的回答。

溪衛國表情複雜地點點頭。

将近兩個月足夠将事情理順了。

大多數人看到警察腿就軟了,不用審訊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得幹幹淨淨, 不過那種人基本都是些小喽啰,  在那個體系裏也是底層人物, 知道的情報少之又少。

相反, 那些真正的大魚心理素質極好,多數手段在他們身上很難奏效, 端得那叫一個四平八穩,硬是将審訊椅坐出了老板椅的感覺。

而那些人往往知道的東西更多、更重要。

于是溪衛國先着重審訊劉群等外圍人員和趙曼曼,一開始那些人死撐着,最後還是趙曼曼情緒崩潰先開的口。

自以為深情、為了她不惜給自己頭上種了一片草原的好丈夫從頭到尾都是僞裝,并且在國外還有個兒女雙全的小家庭,接近她只是為了套取情報。

自負的趙曼曼怎麽能忍受得了,再加上趙曼曼爸爸對她的失望,趙曼曼當即情緒就崩潰了,語無倫次地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他們順着趙曼曼給出的線索慢慢捋下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陰謀暴露在陽光下。

任是經歷了無數風雨的大将們,在知曉了那夥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策劃的陰謀都有些不寒而栗。

溪衛國狠狠閉了閉眼,聲音沙啞地開口,“你看看吧。”

溪卿沉默着翻開那疊資料,視線在标題上掃了一眼,迅速落在最後的鑒定意見上。

“支持溪承澤與遲岚為遲泱泱的生物學父母親。”

溪卿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

溪衛國狠狠薅了把頭發,紅着眼睛把桌子拍得砰砰響:“那群龜孫子!不敢對老子下手就把手伸到了泱泱身上,我不剁掉他們的爪子我跟他們姓!”

溪卿閉了閉眼睛,忽然想到什麽,“他們是為了那個東西?”

溪衛國表情一頓,噴着粗氣坐下,甕聲甕氣道:“百分之九十是為了那東西。”

“可那個時候泱泱才多大,他們為什麽會對泱泱下手?”溪卿眼中浸滿了寒意。

溪衛國肩膀瞬間塌下來,“泱泱是咱們溪家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好做手段的。”

“他們想用泱泱威脅您和小姨?”

溪衛國擡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沒錯。”

溪卿冷笑,“可真夠煞費苦心的,那東西我們國家研究了快十年了還沒個頭緒,他們即便拿到了又能怎麽樣?”

“他們怕是以為聯盟近些年來的科技發展都有賴那東西。”溪衛國嘲諷道。

只想着走捷徑的人怎麽會知道,聯盟的科技能發展如今的高度全靠科研人員嘔心瀝血!

溪卿摁了摁額角,他也不問那些間諜怎麽辦,作為聯盟人卻甘願做其他國家的走狗,結局不是早就定好了嗎?

“爺爺,那現在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泱泱啊。”溪卿頭疼道,“要告訴她真相嗎?”

“你跟她說!”

溪卿不樂意了,“爺爺是才是這個家的大家長,這麽重要的事情當然得由你說啊。”

溪衛國斜着眼睛看他,“我想了想,也許保持現在的局面是最好的。”

泱泱是個好孩子,她善良得像小天使一樣,如果知道那具身體是溪家的孩子,必然會愧疚難當。

可她不欠任何人的,是他們溪家人沒有保護好那個孩子,讓她被那些狗東西偷換掉,是曹玉梅那倆畜生不做人事讓那個孩子喪了命。

不管有沒有泱泱,那個孩子都沒了。

溪卿沉默片刻,忍不住問:“就泱泱那直覺,爺爺你覺得咱們能瞞她多長時間?”

溪衛國也沉默了。

他确實忘記了泱泱直覺敏銳。

“那你說怎麽辦?”

溪卿攤手。

兩人大眼瞪小眼。

扣扣。

溪衛國麻溜藏起文件,“誰啊?”

“是我,泱泱。”遲泱泱軟軟的聲音響起,“我可以進來嗎?”

溪衛國和溪卿對視一眼,都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進來吧。”

遲泱泱推開門,露出身後一連串人。

溪卿眉頭狂跳,“奶奶,你們怎麽都進來了?”

程靜雲摸摸遲泱泱軟軟的頭發,“泱泱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遲岚夫妻和樂雨薇夫妻一起點頭。

那種不妙的預感更加強烈了,溪卿下意識想要打斷。

他知道瞞不過直覺直覺敏銳的遲泱泱,所以打算先跟家裏人通通氣,做通家裏人的思想再攤牌,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

溪卿隐晦地看了眼遲岚,其他人他倒是不擔心,只擔心遲岚知道真相會受不住。

沒等他說話,遲泱泱便噠噠噠跑到溪衛國面前,仰着小腦袋道:“爺爺,你和哥哥說的事情,我想知道。”

“泱泱……”

“其實我有預感。”遲泱泱轉身眷戀的環視衆人一圈,“和我這個身體的身世有關對嗎?”

“泱泱沒有爸爸媽媽了嗎?”

溪衛國下意識搖頭。

“泱泱是壞人家的孩子嗎?”

溪衛國不知道該怎麽說,憋了半天瞪向溪卿,“具體情況你哥知道,你問他!”

溪卿無語,他頭疼地看着眼眸澄澈的小丫頭,半蹲下身與遲泱泱視線齊平,“泱泱你不想做我妹妹嗎?”

“想。”遲泱泱聲音糯糯的,“可是人總是要面對現實的,我想知道真相,或許這個身體的爸爸媽媽也像小寶的爸爸媽媽一樣窮盡一切尋找她呢?泱泱不能做那麽自私的孩子。”

“何況……”遲泱泱垂着眼睛自責道,“泱泱因為自己的私心已經拖延了這麽長時間。”

其實她在哥哥偷偷拿她頭發時就有預感,只是因為太眷戀溪家人給的溫情,所以自私地裝起了鴕鳥。

可小寶爸爸媽媽的出現讓她的小心髒幾乎被內疚和不安填滿,如果“遲泱泱”的父母也在找她呢?自己倒是享受到了溫情,“遲泱泱”的父母怎麽辦?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到重逢那一刻,萬一他們在尋找“遲泱泱”的途中發生意外怎麽辦?

遲泱泱的話聽得衆人心酸不已。

遲岚沖動地跑過去抱住遲泱泱,“泱泱你是好孩子,你……”

溪衛國打斷遲岚的話,努力放柔聲音問:“泱泱,你有你現在……身體的記憶嗎?”

遲泱泱搖頭。

“我只有原主死亡那一刻的記憶。”其他的記憶則像是隔了一層霧似的看不清楚。

“……”溪衛國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遲泱泱有些不安,“爺爺?”

溪衛國暴躁地錘了下桌子,他要怎麽告訴怏怏真相?

溪卿見氣氛膠着,狠了狠心開口,“泱泱,其實你……”

“你是我的孩子!”遲岚忽然開口,她眼睛死死盯着遲泱泱的眼睛,“泱泱,你是我生的孩子,是小卿的妹妹。”

衆人齊齊一驚。

程靜雲幾人面面相觑。

溪衛國和溪卿卻同時松了口氣。

遲泱泱疑惑地眨眨眼,小腦袋有點懵。

“我、我是……是姨姨的孩子?”

“怎麽可能?我是媽媽的孩子呀?”

忽然,遲泱泱表情僵硬住,她擡手看看自己的手掌,不敢置信,“這個、這個身體是姨姨的孩子?”

遲岚淚流滿面,“是。”

遲泱泱傻眼了。

她雙手無措地捏緊又松開,如果原主是姨姨的孩子,那自己……自己代替了原主,姨姨一定很傷心吧?

“我……”遲泱泱一開口,眼中便是一串淚珠滾下,她慌忙抹了把眼淚,可無論怎麽抹,眼淚都像是決堤了的洪水一樣擦不幹淨。

“別哭。”溪卿幹巴巴安慰。

遲泱泱眨巴眨巴眼睛,“泱泱沒哭,泱泱就是、就是眼睛不聽話下雨了……”遲泱泱聲音哽咽,“泱泱不是故意跑到這個身體裏的,泱泱可以把身體還給你們……”

衆人震驚地看着她。

遲泱泱淚眼滂沱,“泱泱不是壞孩子,泱泱來的時候原來的遲泱泱已經……”遲泱泱突然頓住。

她忽然想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她的親人,而是這具身體的親人,如果他們知道原主受了那麽多傷害該有多難受。

于是她話音一轉,“泱泱是小機器人,死掉說不定就回到媽媽身邊了,姨……你們別難過,泱泱把身體還給你們……”

遲泱泱傷心極了。

她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找到了媽媽的親人,誰知道卻只是個偷了別人幸福的小壞蛋。

這個身體是姨姨的孩子,是哥哥的親妹妹,自己占據了這個身體,偷了原主的親人、偷了她的幸福。

胸口一抽一抽的,遲泱泱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泱泱,冷靜,別着急,放慢呼吸……”

小丫頭幾乎要背過氣了。

遲岚忙安撫她,其他人也顧不得剛剛得知的驚天大雷,連忙安撫遲泱泱。

遲泱泱耳朵裏嗡嗡的,根本聽不到他們的話,可她能看到大家臉上不作假的擔心。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遲泱泱努力放松身體,讓自己不要想那麽令小機器人難過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兒,那種仿佛快要窒息的感覺終于好多了。

遲岚眼睛通紅,小女兒是早産,剛出生時器官發育不完全,出了保溫箱卻好了很多,那時候他們一家人只有高興的份,哪裏會懷疑自家女兒換了個人。

不,或許孩子剛出生就被調換了。

那個身體不好的小孩子并不是她的小女兒。

其他人看着自己難受得不行還在努力安撫他們,在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的小機器人,只有滿滿的心疼。

溪衛國作為了解事情始末的人,心情很是複雜,整個事件中最無辜的就是他那可憐的小孫女和小機器人。

小孫女剛出生就被人惡意調換,明明是溪家的寶貝卻成了草芥一般的人,最後更是命喪歹人之手。

小機器人單純善良,懷揣着最大的善意小心翼翼地接近人類、接近他們這些親人……

“我……對不起,對不起姨姨,我不是故意的……”遲泱泱哽咽着道歉。

她想過自己這個身體是壞人家的孩子,或許身體的爸爸媽媽并不愛她,可從來沒想過身體的主人會是溪家的孩子。

“不,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遲岚表情溫柔,“泱泱,你不欠任何人的,相反姨姨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出現,‘遲泱泱’就徹底消失在人世間了,不會有人知道她曾來過這個世界。”

“可是……可是……”

“泱泱,你知道姨姨為什麽會知道你是姨姨的孩子嗎?”

遲泱泱眨眨眼,晶瑩的淚珠從眼睫上墜落。

“因為姨姨夢到了‘遲泱泱’,她在夢裏跟姨姨說了好多話,她說謝謝泱泱讓她變成最亮最亮的星星,也希望你帶着她的心願一起活下去。”

遲泱泱聽呆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遲岚看向走過來的溪承澤,“承澤你也夢到了對不對?”

溪承澤面不改色,“對,我也夢到了。”

“我還夢到她說她還要做溪家的孩子,她很快會再與我們見面的!”

遲泱泱驚呆了,“真的真的嗎?”

遲岚和溪承澤一同點頭,“姨姨不會騙你!”

“太好了!”遲泱泱噗嗤吹出個鼻涕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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