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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小有村子小的好處, 比如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家人被倒塌的房屋壓在了哪塊，另外加上科技手段比如生命探測儀，基本能找準位置進行精準救援。

救援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然而大雪對救援行動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身體凍僵之類都是小事，主要是擋住了視線以及大雪會壓垮本就不堪一擊的廢墟。

不過十分鐘時間他們就接連聽到幾聲殘餘建築不堪重負轟然坍塌的聲音。

遲泱泱仰頭看着紛紛揚揚的雪花，“常爸爸, 泱泱不想堆雪人了。”

常松源愣了下, 放在遲泱泱肩頭的手緊了緊。

【我也……】

【我以前很喜歡雪的, 總覺得雪像精靈一樣純潔無瑕, 而且不是有瑞雪兆豐年的說法嗎，但是現在……】

【什麽事情都講究個度吧，度對了那就是瑞雪兆豐年, 度不對就是雪災。】

汪汪汪……

搜救犬趴在地上搖着尾巴, 發出“下面有人”的訊號。

救援人員連忙喊人過來幫忙。

這是一棟依山而建的木質結構老房子，被埋在下面的是老大娘的老伴和小孫子，确定了被困人員的大概位置, 救援人員通過與裏面的老大爺溝通，了解到裏面具體情況。

老大爺他們的生存空間完全是由幾根橫七豎八的木頭支撐着，木頭上還堆着不少坍塌下來的廢土和積雪, 牽一發而動全身, 萬一哪根木頭沒抽對老大爺他們就危險了, 救援人員不得不再三修改救援方案。

遲泱泱戴着一個比她腦袋大很多的頭盔, 緊張地看着救援人員施救，突然她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大喊：“小心！”

轟隆！

山體轟然倒塌, 似乎是為了應和山體, 地面突然發生劇烈搖晃, 站着的人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遲泱泱只覺得自己身體一輕，視線裏的東西迅速倒退。

像是被鋒利的刀從中間劈開一半的山體再一次發出轟隆聲，飛揚的塵土遮掩住了大家的視線，老大娘撕心裂肺地呼叫聲在轟隆聲中顯得格外尖銳刺耳。

晃動感還沒有徹底消失，腿軟腳軟的老大娘便撲騰着爬過去，對着他們家房子方向喊着老伴和孩子的名字。

救援人員連忙拉着她後退，誰也不能保證餘震不會再次發生，而且……

衆人擡頭看着禿了半個山的山頭，上面肉眼可見有許多虛銜的土塊和搖搖欲墜的樹木。

“老伴……小孫孫……”老大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軟着身體暈了過去。

救援人員不得不先将老奶奶抱到安全位置，其他人則瘋狂刨土。

山體倒塌不僅掩埋了老大爺和他小孫子，連距離最近的兩個救援人員也被埋了。

其中一人的腳露在外面，救援人員在刨土的同時使勁将人拽出來，好在他們救的及時，這人雖然臉憋得發紅但人沒什麽事，緩過來不顧大家的勸說又投入到了救援當中。

另外一個救援人員被揪出來時眼睛緊閉，臉憋得發紫，醫護人員将他平放在地上過了兩分鐘左右才恢複了正常呼吸。

救援人員再次對老大爺進行救援，他們先刨開坍塌下來的土和積雪，給他們留出呼吸通道，然後嘗試呼喚老大爺的名字。

然而他們卻再沒聽到老大爺的聲音，反而是那個一直被老大爺安撫的小孫子發出細細弱弱的哭泣聲。

救援人員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妙的預感。

四十分鐘後，他們終于弄出來一個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他們把救援繩遞進去讓小孩綁到自己身上，但小孩被吓得只知道哭泣。

于是一個身材相對瘦削的救援人員吊着救援繩進去，過了四分鐘左右，裏面喊話讓他們拉。

小孩被救出來了。

蘇醒的老大娘喊着小孫子的名字跑過來，不過看到醫護人員在給小孩做檢查，她立馬止住哭聲，眼巴巴地看着。

過了一會兒，救援人員鑽了出來，他對守在外面的隊友搖了搖頭。

老大娘見救援人員出來，頓覺頭暈目眩，她急切地問：，“同志，我老伴呢？怎麽不救我老伴？”

救援人員看着她希冀的眼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老大娘預感到了什麽，她眼皮一顫，瞬間淚流滿面，悲恸的哭聲在茫茫“雪原”傳得很遠很遠：“老頭子……”

……

死者已逝，還有不少生者在絕望中苦苦堅持期盼着獲救。

救援隊沒有時間悲傷，很快又投入到救援當中。

老大娘不顧救援隊員的勸說抹着眼淚守在廢墟邊，渾濁的眼睛空洞無神地望着那個小小的通道，只差那麽一點、只差那麽一點老頭子就能活啊。

雪下得越發急促，暗沉沉的地天空像是要墜下來似的，壓得衆人心裏發慌。

老大娘瘦小的身體在茫茫天地間渺小的宛若一粒砂礫，急驟的風雪似乎要将她的身影吹散。

常松源和馬欣彤作為記者，到了該履行他們職責的時候，只是兩人都是第一次目睹如此殘酷的畫面，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下手采訪。

直接采訪當事人嗎？

可受災群衆已經很苦了，他們真的要在那些人傷痕累累的心窩再捅一刀嗎？

遲泱泱看看商量事情的兩人，再看看佝偻着背守在廢墟前的老大娘，又擡頭瞅瞅搖搖欲墜的山，眉毛蹙了起來。

楊安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攥緊了她的手。

遲泱泱看着楊安的眼睛認真道：“小弟弟，那個地方實在太危險了，你看，那座山随時有可能塌下來。”

楊安抿緊唇，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執拗地看着她。

“我會很快回來的。”遲泱泱第一次沒有對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妥協，她柔軟的小手強硬地撇開楊安的手。

楊安垂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被撇開的手，纖長睫毛遮掩下的眼睛和此刻的天空一樣暗沉。

遲泱泱先去看被救出來的小孩。

小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或許是吓着了，被救出來後只是小聲抽泣，這會他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了，扯着嗓子哭着要爺爺奶奶。

遲泱泱眼睛一亮，其實她并不知道怎麽安慰失去親人的老奶奶。她不是老奶奶，沒有辦法切身體會到老奶奶的傷心，不過現在似乎有辦法了。

遲泱泱小短腿艱難地跨過滿地的磚木泥土跑過去，“奶奶，小弟弟哭了。”

身形仿佛定格的老大娘聞言身體一顫，渾濁的眼中流出一行清淚。

“奶奶，小弟弟他在找你。”

來勸老大娘的救援人員也附和，“大娘，小孩子受了驚吓，正是需要親人陪伴的時候……”

“是呀奶奶，泱泱剛剛去看過小弟弟，小弟弟雖然身上髒髒的，但是一點傷都沒有，爺爺把他保護得很好。爺爺睡着了，現在輪到奶奶您保護小弟弟了，沒有親人在身邊小弟弟會害怕的。”

老大娘怔愣片刻，手拄着膝蓋站起來，嘴裏喃喃：“對，你說得對，小滿正需要我呢……”

救援人員連忙上去扶着她，老大娘沒有拒絕，只是在走之前回頭看了眼窄小的洞口，“老頭子，我會好好看着小滿的，你累了一輩子，就先睡吧。可咱們說好了，你要走慢點。”

“咱們處了一輩子了，你知道我這毛病，分不清東南西北，你慢點走等等我，別我下去找不着你。”

老大娘艱難地從廢墟上下來就不讓救援人員管她了，“老婆子我腿腳利索着呢，用不着扶。小夥子你去救人吧，還有那麽多人等着你們救呢。”

救援人員沒說話，只是點頭。

“小夥子。”老大娘叫住救援人員，“謝謝你們救了我小孫子，還有我家老頭子到時候也要麻煩你們。”

救援人員看着老大娘重重點頭，“您放心，大爺就交給我們了。”

“好好好。”老大娘眼中含淚。

直播間觀衆情緒随着老大娘的情緒轉變。

【我特麽就是一個爆哭，只差一點點啊，只差一點點老大爺就獲救了，老天對他們太殘忍了。】

【老大娘和老大爺一定很恩愛吧，相濡以沫幾十年老大娘還單純地像個小孩。】

【不知道說什麽，天災太殘酷了，咱們的科技什麽時候能發展到提前一個小時預測地震啊。】

【其實現在已經有預測地震的技術，只是有跟無也差不多，提前幾十秒大概也就能提醒震區的人你可能要沒了……】

【雖然樓上的話聽着挺不好聽，但是事實，國家爸爸給力點啊，咱們能不能出個預測地震的黑科技啊？】

遲泱泱仰着小臉看着老大娘用幹枯的手擦掉眼角的淚，“奶奶……”

“哎！”老大娘應了聲，“奶奶也要謝謝你……”

“不用謝的。”遲泱泱連連擺手。

老大娘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伸到一半發現自己手上髒兮兮的，便要縮回去。

遲泱泱腳下挪了兩步，跳起來蹭了蹭老大娘的手掌。

老大娘一愣，手掌落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

遲泱泱抿着唇彎了彎眼睛，雙手抱住老大娘的大手，拉着她走到臨時安置點，小孩看到熟悉的親人淚眼朦胧地伸開了雙臂，“奶奶……嗚嗚……奶奶……”

老大娘連忙上去抱住小孫子，“小滿……”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