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藍白校服25
林行知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心虛地翻古詩默寫卷子,陸遠從入座到最後一節自習課為止,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他當然知道為什麽陸遠不理他了,被一個男的二話不說直接摔在地上,學校大門口那麽多都看着呢,這真是讓他丢臉丢大發了。但除了對不起,他還能說什麽呢?心裏有想要解釋的原因,誰叫他剛剛自己湊上來,還湊那麽近......
陸遠看了一眼時鐘,還有五分鐘放學,最後一節課布置的語文故事默寫題要收了,他做小組長,負責把全組的收齊。林行知因為開小差,空了不少,陸遠站在他面前的時候,眼鏡底下的眼睛沒什麽感情,知道他沒寫完,嘆了口氣,沒有收他的那張灰卷子,便走到語文課代表那交了。按平常陸遠肯定先行嘲笑他笨蛋,怎麽這麽久都沒默寫完,在回到座位上偷偷地摸摸他的頭,說晚些時候抓他背完再回家,不然就打屁股。
可是他現在一句話都不說,林行知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周遭的氣壓低沉了許久,他看着自己的默寫卷子。原本從來不覺得不寫完課堂布置的作業也沒什麽大不了,但是剛剛陸遠看着自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心裏瞬間堵得難受。
陸遠插着褲兜回來了,從桌子裏頭拿了張便利貼,看着是要冷戰,但也只是做到了不開口說話,大抵雙方都認為誰先講話,誰就是輸家。陸遠根本就不是不高興在大門口那件事,而是不爽林行知身體對他這麽的反抗,生氣更多是苦惱,林行知怕是還沒接受他,想着想着沒了氣,成了不安,便一天也沒開口。
他扔給林行知的黃色便利貼寫着:[沒記你名,放學默完,我再替你交到老師辦公室。]
陸遠就算是生氣冷戰,也還是要把林行知的學習負責到底。
林行知也沒有反抗,乖乖地寫字回他:[好]
放學時刻,班級裏就剩下兩個人。外頭人群吵鬧,班上寂靜只剩下筆尖劃在灰色卷子上的聲音。窗欄子成了畫框,框住了傍晚的黃昏夕陽無限好。成片的晚霞潮湧進擦得幹淨的玻璃窗,染在兩個并排坐的藍白校服上,兩人的頭上頭發上飄着柔和燦爛的光線,惹得滿眼溫柔。
兩人之間的氣氛舒緩了下來,陸遠好似無意地玩他的頭發,幫他把頭發梳順來。林行知強壓着心底的騷動,一字一字将前天陸遠抓他背的古詩在腦海裏翻到出來,把能想到的,字板板正正地寫在橫線上。
陸遠不逗林行知了,插着MP3寫數學題。林行知默寫到歸有光的《項》,他慢慢地念出聲來:“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籁有聲;而庭堦寂寂,小鳥時來啄食,人至不去......”
“人至不去......不去......後頭是什麽呢?”他小聲地念叨着。
林行知腦子撕扯着,便偏頭去看陸遠,陸遠戴着白色耳機,一絲不茍的整齊校服,手快速地在草稿紙上劃過數字,認真的眼神從玻璃鏡片透出來,嘴唇微微動着,念着數字。風偶然吹過,調皮地吹起了旁邊的淡藍色窗簾,拂動起陸遠的手下的草稿紙,整個課室連人帶物品,都抹上了一層柔和的蛋彩似的,絲絨般彌漫開的溫柔和惬意,帶着電影裏的質感。
陸遠額前的頭發也被輕輕地撩起來,露出漂亮的額頭,幹淨又認真學習的模樣。太有魅力,陸遠在晚霞裏仿佛散發着光芒,窗簾撓癢癢似的地蹭到手臂上,好似被羽毛撫摸過,心被揉進了夕陽裏,浸泡着,舒展開來,令人着迷地沉淪下去,心猿意馬。
林行知無知無覺地盯了許久。
陸遠察覺到視線在自己身上,沒轉頭就知道林行知在看着他發呆,立馬心裏得意起,心裏的不安消失殆盡。
臭屁陸遠得瑟起來——林行知不會不喜歡他的,但是要逗逗他。
他趁林行知出神的時刻,捏了捏他的臉:“知知同學偷看夠了嗎?”
林行知這才回神,臉在黃昏下成了熟透的紅柿子,故意低頭看卷子不看陸遠的臉,害羞極了,掙紮着說:“你放屁。你少,少自作多情了,誰看你。”
兩個人終于開始重新說話,男孩子的矛盾來得快,去得也快。陸遠把頭靠在林行知的肩膀上,指着空着的地方:“哇,知知好厲害,就差這一題了,還是沒有想到?再接再厲,做完有獎勵。”
林行知攥着筆都快出汗了,陸遠的頭發蹭在他的脖子上,轉頭,自己的下巴也能抵在陸遠的發旋上,柔軟的發散發着跟他相同的味道,清新帶甜的蜜桃味,惹得他哪有心思再想起什麽該死的古詩詞。罪魁禍首倒是不以為然,林行知僵直不能動,他便抓起林行知的手,帶着他的手在橫線上寫字:“知知同學這次就沒有獎勵啦,看着記,要跟着我寫的念。後面這句是——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
陸遠幹燥的手掌包裹着手背,手指微微用力,筆觸聲音劃過紙面,林行知幹淨的聲音,有些緊張顫抖地跟讀着,念出最後一個答案:“風移影動......哦,原來是珊珊可愛。”
陸遠寫完,大功告成般拿起林行知的卷子,得意地親了一口林行知的臉頰:“真跟着念啊,真可愛。吶,這下記住了吧,是珊珊可愛,知知同學。”
“這是我答出來的,那是不是該給我獎勵了?”陸遠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笑得赤誠和無拘無束。
林行知還握着那只筆,兩人一起抓過的筆,是熱的,在手心裏,粘膩着。桂影斑駁,珊珊可愛。外頭似有飛鳥影子,銜着青春刮來的晚風,帶走了黃昏,迎來了夜晚。課室逐漸變得昏暗不清,不清不楚的模樣,好似遠遠的故夢。面容棱角柔和起來,表情戴上昏暗下霧面的掩飾,顯得溫柔,讓心跳跳動反而更加清晰起來。
林行知不喜言語,更不善表達甜言蜜語,他攀着陸遠的肩膀,虔誠地閉起眼來,蜻蜓點水地親了上去,跟戀愛剛開始的第一次接吻一樣,永遠的真誠和重視。
萬籁俱靜,校服短袖被吹起擺動,兩人的頭發如同命運一般被纏繞在一起。輕吻成了熱吻。
外頭水潤的走廊還散發着二班的最後一節課時公區清潔過的味道,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可真沒那麽好聞,但一點也沒有影響到教室兩人纏綿的氣氛,成了一份獨特的氣味記憶。
無人的學校,飛鳥的輕叫,筆滑落下桌的聲響,紙上的墨水味,随筆翻落下地。青春的肉體掩蓋在淡藍色的窗簾下,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心髒裏搖着清脆的風鈴聲,是寂靜裏頭悄然的亂序雜音,成了未來獨一無二的回憶。
林行知被吻暈了,赤紅着臉,靠在陸遠頭上,陸遠委屈巴巴地開口:“哥,你今天又打我了,我背好疼。”
林行知抱歉地給他摸摸背,真心實意地跟他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身體條件反射突然就這樣了。”
陸遠還不滿足,嬌氣極了說:“疼了一上午了,哥,你是不是其實不喜歡我......”
林行知拍了陸遠的背:“诶,行了啊。真不知道你的腦子裏都想到了什麽,我哪有這麽表示過。”
陸遠把他抱得更緊,布料摩擦,他在林行知背後用手指寫字,寫的是林行知的名字,跟着還寫“不喜歡我”四個字。
林行知猜出來了,但沉默不語,轉瞬聽見陸遠失落地問:“我今天只要給你扣扣子而已,扣子怎麽能只扣一個,露出鎖骨來,校風多不好。但你為什麽看起來很讨厭我的樣子,之前還那麽對我,比如打我,罵我,還摔我。不行,我好難過,好委屈,你要哄我。”
哪有人主動說要別人哄的,聽起來很離譜,但是是陸遠說出來,那就不離譜了。
“陸小遠改名叫陸小嬌算了,還要人哄,嬌氣鬼。”林行知報複似的柔軟了他的發。
陸遠将嬌氣進行到底,委屈地控訴,他把林行知抵靠在窗簾後的牆上不依不饒地問:“你叫我什麽都行,之前都一筆勾銷,咱不算了。但今天不行,你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麽,啊你告訴我嘛,知知寶貝,為什麽,為什麽啊?”
林行知聽煩了似的,氣急敗壞地用手捂住陸遠的嘴,結果被陸遠的舌尖舔了手心,滑溜溜的熱感,林行知吓到了便松手。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視死如歸地用手背擋住了自己的臉,從手指縫隙裏去觀察陸遠的臉說:“因為今天是在外面,那麽多人看着我,我跟你的關系不能露餡,藏着也是會害羞的吧。而且你靠的太近了.......我怕我忍不住,所以想要你離我遠點先,沒想到條件反射,手比腦子快了一步。”
林行知中間聲音越來越小,沒聽清,陸遠抓着他的手腕:“大聲點,中間沒聽見。”
林行知臉上的紅就沒消退過,反而更高一級了,原因羞恥到眼淚都要出來了,在眼眶裏頭打轉,被逗惱怒地說:“陸小嬌,你真的煩死了啊!還不是因為,因為太喜歡了,你靠得那麽近,我怕,我會忍不住想要當場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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