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做夢了

倒計時終于跳轉回12小時, 但終端顯示屏還是很微弱。

段慴梨松了一口氣，盡管驚恐帶來的反應很難受，但今晚他眼裏的焦急蓋過了全部難受。

夜深了。

天上的星星開始出來了。

桑合歡終于狀态平穩地睡了過去，段慴梨卻整夜失眠, 一手枕在腦後, 看着夜空, 不知道在想什麽。

淩晨三點半。

她緩緩睜開眼, 看見段慴梨正在閉着眼，側過頭來望着他，喃喃道：“你一定沒睡着吧。”

“被你看穿了。”他睜開眼，一臉被看穿的樣子，輕笑道。

“我做夢了。”她唇色蒼白，聲音有些嘶啞道。

“嗯？講講。”他也側過頭來望着她, 溫柔道。

皎潔的月光之下，桑合歡努力地回憶着夢中的畫面。

“我夢見，自己實現夢想了。”她小臉上出現開心的神情，但随後急轉直下，“我開花了，但卻看不清是什麽樣子，好大一團霧擋在前面, 怎麽也揮不開。”

“是嗎？”段慴梨一笑, “會不會是因為有眼屎，眼睛本身霧蒙蒙的, 才沒有看清？”

“你！”

桑合歡一腳踢開他, 因為過于用力, 牽一發而動全身，頭又開始微微抽痛。

段慴梨連忙扶她的額, 擔心道：“你沒事吧？開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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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南淮大學園藝學院。

梁信和沈清舟站在監控室裏，皆頂着黑眼圈，眉頭緊皺。

“整個園藝學院那天任何角落的監控，我們都360度無死角反複查過了，沒有發現可疑人物。”梁信脖子酸痛，仰着頭道。

“那天的葡萄汁檢驗成分出來了。”沈清舟看了一眼手機，起身道。

兩人開車來到檢驗室，接過報告，一頁一頁仔細看起來。

“其他人的都沒有異常，成分是純葡萄汁。”梁信翻到最後，驚訝出聲道。

“可惜，那天桑合歡喝過的杯子不見了。”沈清舟皺眉道。

梁信來找他的時候，沈清舟第一時間就去園藝學院，去采集那天的葡萄汁樣本，使用過的所有杯子，那天為了慶祝葡萄豐收，杯子上還做了DIY，标記了每個人的名字，雖然其他人的兩人都在垃圾桶裏找到了，但桑合歡的卻怎麽也找不到。

一切就像是早有人預謀，提前毀掉了證據。

兩人走出來，眉頭越皺越深，面色嚴肅。

“我到處找你們，原來在這啊？”

此時，白禾從樹蔭下走過來，沖兩人打招呼：“怎麽樣？查到什麽線索了嗎？”

梁信和沈清舟皆搖了搖頭。

“唉，段慴梨走那麽匆忙，合歡又出事了，我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擔心死了，馬上就要放假了，要不要去看看？”白禾一臉發愁的模樣。

“去去去！”梁信點頭道，偏過頭來看沈清舟：“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他站在樹蔭下，看斑駁的光影，一時有些恍然。

“你這張臉，要喜歡你也不是不可以。”桑合歡沖湊近，沖他燦爛一笑的樣子。

“很，很好吃……”桑合歡嘗着桂花蜂蜜馬蹄糕的樣子。

“好幸福啊，它們還有你們這樣的人照顧着。”桑合歡迎着風站在田埂上，展望這廣袤的生機，頓時感慨萬千的樣子。

不知為何，這個人開始有點讓他放心不下。

“嗯。”沈清舟點了點頭，沖兩人淡淡道。

水菱鎮。

一切并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

桑合歡手腕上的終端倒計時，開始銳減到6小時一次，身上的創口好了又長出更多新創口，不止手臂上，現在還出現在了小腿上，脖子上。

她的頭現在已經開始不發燙，疼痛難忍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髒變得滾燙發痛了。

段慴梨變得非常忙碌，不停用專用塗抹劑處理新出現的創口，并每隔6小時和她貼貼。

又到了一天中午。

“我真的吃不下。”桑合歡面對一桌飯菜，難受得搖了搖頭。

外婆外公見狀，嘆了一口氣，十分發愁，看着一旁的段慴梨道：“我去把地窖裏的酸蘿蔔拿出來，看看她能不能有點胃口。”

他點點頭。

不一會兒，一碗新鮮的番茄酸湯魚端了上來。

“嘗一點好不好？”段慴梨看着她，耐心道。

桑合歡緩緩拿起勺子，勉強喝了幾口湯。

屋漏偏逢連夜雨，天又突然下起暴雨，鋪天蓋地的雨珠刷刷落下，砸在露臺上的一切。

段慴梨連忙抱着虛弱的桑合歡跑進屋內，把東西都搬了進去。

陰雨天氣一直持續，水流如注，路上已開始有積水。

“噠、噠、噠——”

段慴梨為給桑合歡補充光照，借了附近村裏人家好多燈，急匆匆跑上樓。

二樓屋子裏，為讓新鮮空氣流通，開着窗戶，段慴梨一按開關，瞬間亮如白晝。

他環顧四周，感覺房間內還是有一點潮濕，擔心桑合歡受涼，伸手去摸她額頭時，發現已經有些涼了。

段慴梨連忙翻箱倒櫃，翻出被子，七手八腳地裹在她身上，還拿來了小太陽，那種陰冷的感覺瞬間被驅散。

倒計時顯示屏又開始閃爍，亮度越來越低了，十分微弱，已銳減為3個小時一次，與此同時，桑合歡的心髒也開始不發熱了。

隔壁屋，光線昏暗。

這是段慴梨母親生前曾經住過的房間，窗前開着枝繁葉茂的三角梅，窗臺兩側擺放着夫妻海棠和蝴蝶蘭盆栽。

書架上放着非常多的園藝書籍，段慴梨此刻正慌亂地翻找着，希望可以再找到一些什麽辦法。

這幾日，他也一直有和園藝學院的教授，海外著名學者保持聯系，但他們給出的辦法針對外星人的桑合歡通通無效，令他十分頭禿。

如今這個情況，他什麽辦法都要去試一試。

忽然，他在一本書上，看到了什麽。

第二天。

一大清晨，段慴梨就打着傘，蹲在一盆菖蒲花前。

“你好漂亮！”

“你真棒！”

“你是最勇敢的！”

他忍耐着陣陣不适，對着那黃綠色的菖蒲花，開始練習。

“是這樣的嗎？”段慴梨練了一會兒，有些懷疑地又對了對書，沒錯！

“你在幹嘛？”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他回過頭，是桑合歡靠在門邊。

“你怎麽出來了？”

“屋裏有點熱，那個小太陽威力太強。”桑合歡虛弱地一笑，依舊盯着他，“你還沒回答我呢？”

“哦，在看這個偏方有沒有用？”段慴梨揚了揚手裏的書籍，笑着道。

“什麽亂七八糟的啊？”桑合歡瞥了一眼，字太小，沒看清，疑惑道。

“聽說經常誇獎植物，說好聽的話，就會促進它們的生長。”段慴梨解釋道。

桑合歡一頭霧水，不等她反應過來，段慴梨就站起身，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回到了屋內，将小太陽調低一檔。

如白晝一般，幹淨溫暖的房間內，他牽起桑合歡的手，一邊貼貼，一邊踱步，試了起來。

“你開的花會是最美的！”

“你是全宇宙最可愛的！”

“明天一定會好起來的！”

“999！”

“999是什麽啊？”

“999就是倒過來的666，形容一個人六翻了，更六，是非常厲害的意思！”

“……”

“真是難得聽你誇獎我一次，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時候。”桑合歡忍俊不禁，笑出了聲，“別說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了。”

天色越來越暗，整日陰雨綿綿。

那法子似乎沒什麽用，桑合歡更加虛弱了，倒計時已銳減到一個小時一次，這冰涼的雨絲纏纏不休，似乎沒有停的跡象。

段慴梨整日跑上跑下，十分焦慮。

“試試唱歌呢？聽說飽含輕松愉快的曲調，也能促進植物生長。”

段慴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引亢高歌：

“暖暖的陽光它照耀着，窗外就變成了五顏六色，有只蜜蜂它又來看我，哦，春天來了……它要對我說些什麽，哦~唱些什麽……”

唱到中間，他一個哦上不去，直接跑調唱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床上的桑合歡聽見直捶床，朝他一扔手邊的暖手寶：“聽你唱歌我才是快要不行了！”

段慴梨自己也笑出了聲，尴尬道：“怎麽辦？那我放肖邦的曲子？還是莫紮特？”

桑合歡拂拂手，示意他随意，段慴梨便連接薄荷綠的藍牙小音箱，點擊播放《星星變奏曲》。

活潑輕松的音調響起，360度萦繞在房間中，桑合歡聽着聽着，心情好像好了一點。

段慴梨兩手握住她的手，坐在床邊和她貼貼：“一切都會好的，我查了天氣預報，很快就會天晴了。”

她點了點頭，大抵是心情随着音樂輕松了不少，眉頭舒展了一些，掙紮着從床上坐起：“我想去上廁所。”

由于她下肢虛弱無力，走路已十分艱難，段慴梨将她抱到輪椅上，沖她一笑：“我去看飯好了沒。”

衛生間內。

桑合歡滑着輪椅，緩緩進來，路過洗手臺上面的鏡子時，下意識停了下來。

她站起身，看見鏡子裏，自己的臉上，突然也開始長出長長的刀割一樣的傷口，一下子整個人身子坍塌，倒退出幾步，不敢再看向鏡子。

此時，外面輕松愉快的曲子仍響着。

“你開的花會是最美的！”

“你是全宇宙最可愛的！”

她回想起段慴梨對她說過的好聽的話，本該聽後開心愉快的，此刻聽起來卻那麽刺耳。

她望向鏡子中的自己，手腕上的終端一直不停微弱地閃着屏：“我真的還能開花嗎？”

臉上的傷口還在不停地出現，桑合歡痛苦地拿帕子擋住鏡子，手卻一直顫抖，怎麽也遮不住。

她披頭散發，心髒傳來一陣驟痛，站立不穩跌坐在地，手腕上終端急速高頻閃屏，上面的倒計時飛快流逝，逐漸逼向0。

終于，那倒計時顯示屏徹底熄滅，黑屏。

她再次站起來時，面對鏡子裏自己不斷長出新創口的臉，眼中黯然一片。

“今天有新菜品呢！”

段慴梨端着一盤新鮮的蚝油生菜、嗆炒藕丁，鲫魚豆腐湯，上了二樓，走進屋內，卻發現空無一人，他推開衛生間的門，洗手臺上的東西散落一地，也空無一人。

“桑合歡——”

他跑出屋，大聲喊着她的名字，此時廚房正在忙碌的外婆外公也跑了出來。

“沒看見她出來啊，這孩子去哪兒了！”外婆着急道。

段慴梨心裏“咯噔”一下，頓感不妙，匆匆跑了出去，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注：“暖暖的陽光它照耀着，窗外就變成了五顏六色，有只蜜蜂它又來看我，哦，春天來了……它要對我說些什麽，哦~唱些什麽……”——出自歌曲《哦，及時行樂》（合唱版），歌手：萬曉利/萬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