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段慴梨X蝴蝶X桑合歡

桑合歡猛然從醫院病床上醒來, 手裏緊緊抓住的那一朵驚嘆灰虞美人，那花瓣紛紛墜落，瞬間化為灰燼。

“他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

桑合歡大驚，額頭沁出大汗, 驚呼出聲。

“你醒了？”沈清舟和梁信擔心地守在一旁, 頓時起身：“你在那片草叢采下虞美人後就昏了過去。你怎麽了？想起什麽了？”

桑合歡這才看着自己手中的驚嘆灰虞美人, 原來, 第一朵花凋謝之時，就是靈魂互換穿越結束之時。

可惜沒有看到兇手的臉！桑合歡猛地翻身下床，不顧兩人的驚呼，直奔向日光谷下的草叢。

“欸，合歡你去哪——”

“醫生說你需要靜養！”

桑合歡迅速采下了第二朵驚嘆灰虞美人，微風拂過綠色的草海, 天色再次一變。

段慴梨正在後山上，百無聊賴地牽着張釀釀家的牛，替她喂牛，思緒卻早已飄向不知何處。

他望向遠處的湛藍天空，心裏不知為何感覺空落落的，還不知道她是誰，這個靈魂到底來自哪？似乎不屬于這個世界, 好像随時會消失一樣。

忽然, 段慴梨手中的繩子一緊，那牛不知道看見什麽, 撒歡似的直往山坡下竄, 段慴梨來不及拉回, 就被那牛拽着瘋了似往前奔，一個不留神, 便被那牛蹄子一腳踢下，直直朝山坡下開得漫山遍野的溝坎滾去，風一吹，那野雛菊花起伏搖晃，很快淹沒了他的身影。

“段慴梨——”

桑合歡猛地出現在山坡盡頭，瘋了似跑下去，拼命撥開野雛菊花叢，終于在他徹底被花海淹沒之前，一把将他撈起來。

“是你？我沒事！”段慴梨從野雛菊花海中，看見她一臉擔憂，剛剛又那副拼命的樣子，十分不解。

桑合歡站在野雛菊起伏的風中，這時清醒過來，他這個時候還沒有恐花症，剛剛是她下意識的動作，不禁有些悵然。

“沒，沒什麽。”

段慴梨看着她的眼睛，那裏面有不知名的克制，再結合她剛剛拼命緊張的樣子，令他本人都有些莫名。

為什麽她好像對自己并不陌生的樣子，難道在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地方，她和自己并不是陌生人？她剛下意識的動作，似乎有什麽證據早已預兆出什麽。

“我們上去吧，你的牛在那邊。”桑合歡不再看他，徑直穿過野雛菊花叢，朝山坡上走去。

那一閃而過的擔憂和恐懼，以及他看不懂的克制和忽然的悲痛，全在她的眼神中。

段慴梨很快追上了她：“喂，等等我啊，你跑那麽快幹嘛？”

桑合歡已快跑到牛身邊，它正在溪水邊喝水，她眼疾手快撿起繩子。

“你是不是有心事？”

段慴梨已追了上來，拿過她手裏的繩子，牽起牛來，走在她身邊。

桑合歡卻沒說話，只是顧着拔草喂牛，卻在不經意間和他澄澈的眸子對上，她下意識挪開。

說什麽呢？未來的她導致他死了，而他并不是殺害姐姐的真兇，想到這一層，她好心痛。

雖然桑合歡一直閉口不提，但段慴梨卻感受到了她的擔憂和恐懼。

他不再逼問她，而是帶着她在鄉下各種活動中游玩，嘗試撫平她的擔憂和恐懼，慢慢走近，傾聽她的訴求。

第一天，他們去田梗上挖了折耳根，結果桑合歡檢驗蘿筐裏的勝利成果時，發現一只蚯蚓在裏面，吓得扔出籮筐就跑。

第二天，他們去地裏收花生，忽然下起暴雨，兩人頂着背簍一路狂奔回家，笑各自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第三天，天氣很好，但什麽也不想做，于是他們就躺在綠浪起伏的草海中擺爛，擡頭望着湛藍如洗的天空，談天說地。

第四天，黎明時分，段慴梨就悄悄帶桑合歡劃船去湖上，開始采收今年豐收的水菱，波光粼粼，一直到日光燦爛。

桑合歡看着一直忙碌着的段慴梨，終于坦白。

“我不屬于這個世界，你相信嗎？兩朵花謝的時間之後，我将會永遠消失。”她的眼睛在波光的反映下亮亮的。

“我相信。”出乎意料的，段慴梨認真地看着她，劃着槳道。

“我是為姐姐而存在的，這是在這個時空唯一的意義……”桑合歡和他講起了自己的身份，其實是桑虞的妹妹桑合歡，從兩年後的時空而來，為了拯救姐姐在元旦被殺的命運。

段慴梨聞言，卻說道：“無論在哪個時空，你首先是自己，才能幫助別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意義。”

他靜靜得看着她，有的人，眼中是看不到的，那就用心當做眼睛，去感受她的存在，像這湖面穿過的風一樣。

船漸漸劃到岸邊，兩人拎着滿滿兩大袋水菱朝山坡上走去。

路過山坡上時，兩人撞見了一棵瀕死的合歡樹，桑合歡忽然停住了腳步。

“看見它，就好像看見了從前的我自己。”桑合歡怔怔地看着那棵樹，想到日光谷上的一切，心灰意冷，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導致的，心情很複雜，如果能回到過去，她想過：“不如就讓一切交給老天，讓它自生自滅吧。”

桑合歡說完，沒有任何留戀的轉身離開。

段慴梨停留在原地，看着那棵古老的合歡樹，卻久久地沒有挪步。

幾天後。

桑合歡再次提着水菱經過山坡上這棵合歡樹時，卻頓住了。

只見那瀕死的合歡樹竟又煥發出生機，如粉似霧的合歡花在風中盛放，随風搖晃，美不勝收。

随着她緩緩走近，風吹飛那樹下挂着的一個小木牌，上面赫然寫着：段慴梨X蝴蝶X桑合歡。

看見那幾個字的瞬間，桑合歡整個人呆住。

耳邊回想起，昨日在地壩上外婆曾說過的話。

“土豆玉米紅薯，這些不只是簡單的糧食，它們還有特殊的意思，不過這都比不上蝴蝶這麽美的動物，年輕時，我們寫情書，就會用蝴蝶加上對方的名字，指代那份心意……”

原來，這些天，他一個人天天不見蹤影，是在偷偷把它救活。原來那麽早，他就已留下青春的印記。

原來，蝴蝶是喜歡一個人的意思。

桑合歡盯着那小木牌，想起了兩年後來那次，鼻子發酸，巨大的青澀甜蜜翻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