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拜訪賈府

林粲是不願去賈府的,因而磨磨蹭蹭的拖了好幾天,直到躲不過去了,才帶着妹妹去拜見。

賈母早就望眼欲穿了,生怕自己的外孫女被那個天下掉下來的哥哥刁難了,等見到了人立時就摟到懷裏,上上下下仔細的瞧了,發現黛玉依然很瘦,臉上的氣色卻是好的,這才放了心,又想起黛玉早去了的母親,不免又是一陣傷心。衆人都在一旁勸着,唯獨寶玉只拽着林妹妹的衣角不放手。林粲進來給賈母請安的時候正巧看着這一幕,立時就皺起了眉頭。

賈赦賈政引着林粲給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請安,衆人都給了表禮,又給引見薛家姨媽和表妹,還有迎春、探春、惜春三個姑娘,李纨、鳳姐兩位嫂子,衆人序了長幼,賈琏是早見過的,并不必介紹,等衆人都落了坐,賈政才覺查出少了誰,這時方看見自己那個孽障只粘在林丫頭身邊,有外客來了也不上前,立時就有些惱了,只礙着老太太在這裏不好發作他,只能吼他過來與外客見禮。寶玉平日裏最怕他老子,只得松開了手,瑟縮的走上前給林表哥行禮。

林粲回了禮,瞧着這位鳳凰蛋還想再粘回林妹妹身邊去,立時便拉住了他,問道:“表弟都讀些什麽書,做得什麽學問呢?”

寶玉心心念念的等着林妹妹回來,今天人回來了,手還沒捂熱乎,又被拉來見什麽林表哥,心裏自然不樂,于是敷衍着答道:“都是些閑書罷了,想來林表哥也沒心思聽的。”

賈政最喜歡聽人說些讀書的事情了,見寶玉如此做答心中不喜,“你表哥問你學問的事情,你怎可如此輕曼。”

老太太說:“你莫吓他,一家子閑談而已,也就你一個人當真的。”

黛玉此時站起來說:“老太太,我從揚州帶了些小玩意兒,想與姐妹們一起賞玩,”

老太太笑道:“還是你心細,不但給長輩帶了禮,還想頭丫頭們。”于是叫李纨領着三春并寶丫頭到黛玉原先住的碧紗櫥裏玩笑。寶玉也悄悄的跟了去,林粲看着氣憤卻不好當場發作他。

鳳姐得了老太太的示下,笑吟吟的過來和林粲說話:“林表弟府裏可安頓好了,若缺什麽少什麽便來和我說,我旁的本事沒有,幫襯些家務還是行的。”

林粲說:“嫂子過謙了,早在揚州的時候,我就聽琏二哥說起過嫂子是一等的能人,一般的男子都比不得的。”

賈琏有點心虛,他可沒少說鳳姐的壞話,只恨這林粲太會哄人,和他多聊一時便沒了嫌隙,什麽話都敢說敢他聽了。

鳳姐一向要強,自視甚高,但卻是個拈酸吃醋的,把賈琏看管得甚嚴,想着他在背地裏不一定怎麽嚼舌頭呢,沒想到賈琏卻還有幾分良心,知道自己管家不易,竟然能在背地裏誇獎自己,立時瞧着賈琏順眼了許多,對林粲也更加和氣了。

“林表弟太客氣了,要我說你們只兄妹兩個人,住在外頭恐怕不方便,還不如搬到這府裏住着,林妹妹在這府裏也住慣了的,和姐妹們一處玩耍還可以解悶散心的豈不便宜。”

林粲說:“琏二嫂子疼惜我們兄妹,老太太和太太們心疼妹妹,這份心情我是明白的,只不過我們自家的宅子空着,卻跑來親戚家住着,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鳳姐還想再勸,卻看見賈琏沖自己打眼色,只得做罷了。這時寶玉卻從碧紗櫥裏跑了出來,“你自去住你家裏,林妹妹卻是要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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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說:“寶玉,有外客在呢,你說得什麽糊話。”

老太太對林粲說:“寶玉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他拿林丫頭當親妹妹一樣看待的,就和迎春姊妹幾個是一樣的,你也莫要外道了才是。”

林粲應了,心裏卻想,這老太太不愧是經歷了三朝的老诰封,說出的話讓人沒法子反駁,真應了那句話,人老成精了。

這時黛玉也随着姐妹們從碧紗櫥裏走了出來,老太太攬了過去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拉着她的手問道:“你從揚州帶了什麽稀罕物件,也分一些給寶玉,免得他眼饞。”

鳳姐說:“這還用老太太吩咐,他們從小一處長大的,這情份自比不得旁人,怕是林丫頭早備了禮偷偷送過去了。”

林粲說:“寶兄弟的禮,自然朝我說話,哪能要那些個女孩家的玩意兒啊,”又沖着賈政說,“我得了一刀李後主的澄心堂紙,送與寶兄弟練字用的。”

賈政聽了大喜,“這讀書人裏誰不知道李後主的澄心堂紙乃是紙中珍品呀!都說它膚如卵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冠于一時。這等珍稀之物給了那個畜生豈不是暴殄天物了,”又對着寶玉說道:“你表哥疼惜你,為你尋來這樣稀罕的物件,你還不快來謝過。”寶玉無耐,只得正式的向林粲行了禮。賈政又拉着林粲細問這紙的來歷,兩個人相談甚歡。

老太太只同黛玉說話:“你原先住的屋子早已收拾妥當了,即使今日就住下,東西也是齊備的。”

黛玉說:“我也想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只是家裏的院子剛剛收拾了,還有許多不妥當的地方呢。”

老太太說:“你身邊的人呢,哪有叫你一個姑娘家親自動手的道理。”

黛玉說:“近來身邊到是添置了不少人手,只是有些個事兒非得自己去辦才妥當的。我那院子裏,旁的東西到也罷了,只是文玩清貢、陳設擺件都還沒個着落呢,哥哥到是個甩手掌櫃的,只把庫房的鑰匙給了我,到叫我自己去挑呢,我有心叫丫頭們去辦,又怕她們眼界不高,挑出來的東西不中用,将來或有貴府內眷來訪的,讓人笑話了去,少不得要自己辛苦些的。”

薛姨媽笑道:“你們瞧瞧林丫頭這張嘴,都快趕上鳳丫頭了。”

衆人又笑鬧了一陣,老太太見着實留不住黛玉,也只得罷了,只是一定要留了晚飯再回去,林家兄妹也應了,用過晚飯方才回府。

……

鳳姐侍候過了二太太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裏,賈琏早換了衣裳倚在坑上逗着巧姐兒,鳳姐瞧着自己的相公和孩子湊在一起,心裏也軟和了許多,陪着巧姐兒玩了一會子,才叫奶娘抱下去。

平兒伺候着鳳姐卸裝,鳳姐問賈琏:“你剛剛給我遞眼色,是個什麽意思,還不讓我說話了不成?”

賈琏說:“我那是叫你別說蠢話,免得讓人家林表弟笑話了去。”

“扯臊!我說的話哪句不妥當了,他一個小孩子家還敢笑話我不成!”

賈琏被鳳姐排宣慣了的,到也不惱,只說:“你說什麽住在外頭不妥當的話,豈不是蠢話嗎?你知人家林府是個什麽所在嗎?”

“是什麽?難不成是皇帝老子的金銮殿?”

賈琏說:“卻也離得不遠,就是忠義親王原來的王府。”

鳳姐一驚,扭過身子問:“此話當真?”

“這還有假,你若不信,過幾天自去瞧瞧便是。”

鳳姐說:“都說那老忠義親王壞了事,一應家産都抄沒了,那林家小子如何得了去?”

“抄末了,又不是抄煤了,宅院還是在的,只是歸了內務府,只要走對了門路,再舍下大把的銀子自然能得着。”

“看來這林家大爺也是有些個本事的,只是不知走的哪家的門路,咱們家和內務府的人一向沒來往,也沒處打聽去。”

賈琏問:“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鳳姐說:“這不是咱們家的娘娘要省親嗎,那聖旨上說需有重宇別院的人家才可請旨省親的,這幾日太太正愁着是蓋園子還是買園子呢。”

賈琏:“要我說,根本就別動買園子的念頭,一是咱們府裏搭不上內務府的線,二是縱使有合适的園子,咱們也拿不出十萬八萬的銀子去買,自己蓋個園子還能省簡些。”

鳳姐:“你以為能省多少呢,就算土地不值錢也要8兩銀子一畝,再加上工錢、料錢,還有園子裏的花草樹木,房子裏的珍玩古董,這些個加起來起碼要花上四、五萬兩銀子,若是太太還想給娘娘再争些體面,弄些個好東西放進去,就不止這個價了。”

賈琏:“我說怎麽最近太太提了要賣掉北邊大莊子的事,原來是為蓋園子呀!”

鳳姐問:“你可找到買主了?”

“今兒個去送林粲的時候和他提了,他到是有意,約我過府詳談呢。”

“他一個商人,不好好開着錢莊,要莊子幹什麽?”

“婦人之見!”

……

薛姨媽帶着寶釵回到客院,讓寶釵自去睡了,叫來自己的兒子薛蟠商議事情。

薛姨媽滿臉喜色的對薛蟠說:“今兒個你姨媽和我提寶丫頭的婚事了,”

薛蟠忙問:“是哪家的公子?多大年紀啊?”

薛姨說:“就是你姨媽的寶貝疙瘩!”

“母親是不是聽叉了,我聽這府裏的人說,老太太一直擡舉着林姑娘,想親上加親呢。”

薛姨說:“這自古以來婚事就是父母之命,老太太也不能越過你姨媽給寶玉做親的。”

薛蟠說:“我竟沒瞧出那寶玉的好處來,也就是模樣尚可,他們這樣的人家斷不能憑着模樣吃飯的。”

“又胡說了!你妹妹本來有着入宮待選的前程,還不是你犯了事兒生生毀了她,如今你姨媽相中了你妹妹,這是多大福氣呀,寶丫頭将來嫁過去,婆婆就是親姨媽,斷不會受氣的,況且誰不知道寶玉是銜玉而生的鳳凰蛋,将來必有大前程的,你妹妹将來也必定是一品、二品的诰封,這樣的家世人品還有什麽可挑掦的。”

薛蟠只得說:“全憑母親做主。”

薛姨又說:“你去鋪子裏提十二萬兩銀子給你姨媽送過去,”

薛蟠問:“這麽快就要嫁妝啊!”

“休得亂講,是貴妃娘娘要回府省親,你姨媽家裏要蓋個省親的園子,一時銀子不湊手向咱們家拆借一點。”

薛蟠想說什麽,又怕引得母親絮叨,只得應了去提銀子。

6林妹妹初掌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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