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沒意思
少年颔首以應,劍眉下的眸光溫柔,“穗歲。”
葉穗歲回之一笑,旋即低頭看向抱着她的楚夢琪,親昵地掐了下她的小臉,“琪琪,不可以這樣叫了哦,姐姐已經嫁人了,這樣叫別人會誤會的。”
說起這個,小姑娘就不高興地癟了嘴,松開手,看看葉穗歲,又看看自家哥哥。
小姑娘不解地問:“穗歲姐姐為什麽不嫁給哥哥呢,他雖然對琪琪兇了點兒,但是對姐姐還是很好的呀!”
以前她闖了禍,就趕緊躲到葉家去,有穗歲姐姐在,哥哥就算再生氣,也只是說她幾句。
楚夢琪憂傷的嘆了口氣。
現在呢,穗歲姐姐嫁人才一個月,她就已經被罰進小黑屋三次了。
楚夢琪同葉心慈一般大,七歲的小姑娘,還不懂什麽叫兒女之情。
想不通的問題就找大人解答,在她看來天經地義,卻叫兩位當事人有些尴尬。
葉穗歲不知該怎麽解釋,求助般地看向楚非言。
楚非言也很想知道答案,可少女只是微微蹙起秀眉,淡淡的一個眼神掃過來,他心中艱難建起的城牆便轟然倒地,不複存在。
他低頭,嗓音平直又冷厲,“楚夢琪,管好嘴。”
“哦...”小姑娘一邊應着,一邊往葉穗歲身後躲了躲。
見狀,葉穗歲安撫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琪琪來這兒買什麽呀?”
“買——”
楚夢琪剛開口,就被親哥哥無情打斷。
“你來買什麽?”楚非言問。
“買點花草,還想去前面買些魚。”
楚非言點了點頭,“嗯,我們也買魚。”
“真的?”
葉穗歲不太相信的低頭看向楚夢琪,卻見小姑娘堅定地點點頭,“真的!我們來買魚!”
“好吧。”葉穗歲笑了下,“好巧,那我們一起吧!”
“好耶!一起去!”
許久未見,楚夢琪有許多話想同葉穗歲說,當然,最多的還是告她哥哥的狀。
葉穗歲就跟着憤怒的小姑娘一起“控訴”楚非言。
楚非言呢,安安靜靜地走在葉穗歲的右側,像是沒聽見兩個小姑娘說他的壞話。
橙黃色的陽光之下,冷漠的眉眼都染了幾分溫柔。
見狀,明鏡東西都顧不上拿,撒丫子往回跑。
一口氣跑到清風閣,腳還沒踏進書房,明鏡就急急大喊:“表哥,出大事啦!紅杏要出牆啦!”
沈煉長腿搭在書桌上,連眼皮都沒掀,全神貫注地研究着手裏的棋譜。
葉穗歲這兩日有意要回家,他趕緊命人找來棋譜好生鑽研,免得被岳丈“殺”的落花流水。
見他不當回事,明鏡急了,探身搶走他手裏的書,快速說:“我剛剛去雜市,碰見了郡主和楚非言聊的正歡,還聽見楚非言他妹妹喊郡主嫂子呢!”
像是看不到自家表哥陰冷的臉色,明鏡說完還又幸災樂禍地補充一句,“表哥,你綠了呀!”
“啊!”
剛勾起唇角,明鏡就慘叫一聲捂住了頭,狼毫毛筆随之掉落。
沈煉站起來,“今年你生日我送你對象牙。”
“象牙?為什麽?”明鏡揉着腦袋疑惑問。
沈煉走到門邊,睨他一眼,“因為你需要。”
“我需要?”
明鏡的大眼睛閃爍着“智慧”的光芒,心中嘀咕道,好端端的他需要象牙幹什麽,他又不是...
福至心靈,一句熟悉的俗語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明鏡将書一摔,大叫着追了上去,“表哥!你怎麽罵人啊!”
不過明鏡也被罵習慣了。
跑了幾步他就忘了這事,笑嘻嘻地湊近沈煉問:“表哥,你去哪?”
沈煉冷笑一聲,“捉奸。”
“刺激!我也去!”
兄弟倆腳步飛快,只是剛走到一半,就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
幾人有說有笑,顯然沒有發現他們。
沈煉揪着明鏡的領子就躲進了小巷中,說話聲漸漸近了。
楚夢琪吃着果腹,滿足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哥哥,這個果腹好吃,下次多買點兒這個。”
“不能吃太多,小心吃壞牙齒。”葉穗歲嚴肅地說了句,又笑着伸出手,“來,姐姐替你吃一點。”
小姑娘也不小氣,給了葉穗歲一大把,接着又遞給季夏一些,“季夏姐姐也吃!”
三人分食着小零食,有說有笑地黏在一起,一如...
楚非言眸光輕閃,溢出了深藏其中的苦澀與懷念,一如她沒嫁人之前一般。
“穗歲。”他停下腳步,輕喚一聲。
少女也停了下來,淺笑着看他,“怎麽了?”
楚非言努力抑制着目光裏的貪婪,嗓音平靜地問:“沈煉怎麽沒陪你一起?”
“哦,他有事要忙。”葉穗歲不以為然地笑道,“有季夏陪我呢。”
“有事要忙。”
楚非言垂下睫羽,将這四個字在唇齒間滾了一圈,只覺得心髒像是被人拿刀狠狠戳了一下。
他不覺得疼,只替少女覺得委屈。
沈煉一個纨绔子弟,有什麽事能比得過穗歲重要?!
就算季夏精通武藝,可京城魚龍混雜,誰都不知道下一息可能發生什麽。
他用盡全力呵護的小郡主,為什麽要受這樣的苦...
“穗歲。”再啓唇時,楚非言的嗓音沙啞,望着少女的眼神囊括了千萬種柔情,“桃子又長出來了,還要嗎?”
觸及他的眼神,葉穗歲睫羽顫了顫,然後莞爾一笑,“不用了,謝謝非言哥哥,相公說要帶我去摘呢,到時候給你們送點嘗嘗。”
楚非言看着她,低聲說了句好。
到了将軍府門口。
楚非言将一直提在手中的鳥籠和魚箱遞給季夏。
“去吧。”他說。
葉穗歲道了聲謝,又捏了捏楚夢琪的臉蛋,約定好有空去看她,這才沖兩人擺擺手,提步進了府中。
人已經消失不見。
楚夢琪仰頭看向自家哥哥,無奈道:“姐姐已經回家了,這下可以去給我買小狗了吧?”
楚非言轉身,“不買,回家。”
“為什麽!?”
小姑娘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們說好去買小狗的!”
楚非言面無表情,“心情不好,不想去。”
他說完就邁開長腿走了,楚夢琪完全沒想到自家哥哥能這麽的出爾反爾,撿起石子就砸他。
“楚非言,你不要臉!你連小孩子都騙!”
楚非言嗯了聲,“不要了。”
喜歡的女孩子都不要他了,他要這張臉有什麽用。
見他就這麽走遠了,本想原地撒潑打滾的楚夢琪只好又哭着追了上去。
“嗚嗚哥哥,去給琪琪買小狗嘛...”
将軍府門口空無一人。
想象中的激烈場面沒有實現,明鏡先是遺憾地啧了聲,接着好奇問:“郡主跟楚非言站一塊還挺般配的,表哥,你說郡主怎麽能看上你呢?”
明鏡正想問問接下來該怎麽辦,就聽見他表哥問:“自己走還是我幫你走?”
這話聽得明鏡屁股一痛,連忙護着屁股後退,“不用勞煩!我馬上消失!”
大抵是被打怕了,明鏡一溜煙就不見了。
沈煉靠着牆,冷凝着臉站了會兒,這才回了将軍府。
一路上他都在待會第一句該同葉穗歲說些什麽,畢竟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葉穗歲與楚非言又不是私下相見,光天化日之下說幾句話也無可厚非。
話雖這樣講,可進了清風閣,面對空空蕩蕩的屋子,沈煉覺得極不舒服。
“夫人去哪了?”他問。
朱嬷嬷道:“夫人去花房了,少爺坐下等等?”
“嗯。”
拿了棋譜心不在焉地看着,沈煉從中午等到黃昏。
晚膳都擺上了,等了一盞茶的時間,葉穗歲才終于回來了。
“相公!”少女笑着同他打了招呼,便坐在桌前拿起了筷子,“餓死我了!我今晚要多吃一些!”
宮中禦廚做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但沈煉有些食不知味。
“葉穗歲。”他索性放下了筷子,盯着眼前吃的正香的少女,“我有話要跟你說。”
少女咬着排骨嗯嗯兩聲,含糊不清地回:“你說,我聽着呢。”
沈煉抿了口茶,漫不經心問:“你今天怎麽跟楚——”
話未說完,對面的少女突然啊了聲。
“我想到該怎麽弄了!”
葉穗歲歡喜地站了起來,随手拿了個包子就往外走,“相公我還有點兒事,你等我回來過去找你!”
不等他回答,她就風風火火的跑走了。
沈煉眨了眨眼,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起身回了書房。
從落日熔金等到月光如水,見她屋子裏的燭光亮了又暗。
葉穗歲始終沒來。
沈煉想,她該不會是心虛了吧。
坐在粗壯的樹枝上,擡頭便能看見皎潔的彎彎的月亮,周圍靜悄悄的,連元福這個“夜貓子”都已經睡着了。
他卻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這裏,真是...可笑。
欲從樹上跳下去,一聲短促的鳥叫聲吸引了沈煉的視線。
他這才發現,那只鹦鹉就挂在葉穗歲門前的石榴樹上。
它安安靜靜地窩在籠子裏酣睡,看的沈煉眯了眯眼,随手折了根樹枝丢了過去。
接着,他跳下去回了書房。
翌日一早,聽見隔壁傳來的動靜,沈煉就随之睜開了眼,起身走到了窗邊。
他看到葉穗歲站在空蕩蕩的鳥籠跟前,震驚問:“鹦鹉呢?!”
負責看管鹦鹉的下人哭喪着臉,“夫人,奴才昨夜睡前又檢查過籠子,确定關好了籠門,可誰知...”
他“噗通”一聲跪下,“請夫人責罰。”
葉穗歲确實有些生氣,可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只罰了他一個月的月銀,便讓人退下了。
見她愁眉苦臉的,季夏說:“要不奴婢再去一趟雜市?”
葉穗歲摸了摸鳥籠子,“算了,它是獨一份。”
少女臉上的失望和惋惜溢于言表,看的沈煉喉頭發緊,捏着窗沿的手骨節發白了都不知。
早膳已經布好。
他剛坐下,一個可愛的水晶包就被人放進了碗裏。
擡眼看過去,少女亮晶晶的笑眼帶着些讨好,“對不起呀相公,我昨天忘記去找你了,現在說還來得及嘛?”
“來得及。”
沈煉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子透着冰冷和嘲諷,“葉穗歲,這樣很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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