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輕功
漢中臨漢水,在秦山的懷抱之中,獨辟出這一塊秀美富庶之地。
站在臨江臺上,巧兒面迎江風,腳下的漢水十彎九曲,延綿到天際。
巧兒上一次和楚浔去定邊時,是取道黃河,這一次面對的漢水雖沒有黃河的壯闊,可是卻碧綠清澈,似玉帶一般。
小丫頭沒去過江南,卻隐約覺得這裏的景色有幾分水鄉的秀美。
她回頭看看緊閉的馬車轎簾,想讓楚浔與她一同賞景。輕着腳步走過去,掀起簾子一角,那人仍是合着眼,手搭在腹間卧在榻上。
巧兒無聲的放下轎簾退到一旁。這永安到漢西的路途,需要翻越秦山,走米倉古道。這一條路地處要塞,卻又極為險要。楚浔在路上吃了不少苦頭,此刻難得安生一會,巧兒不忍心打擾他。
臨江臺上風聲陣陣,巧兒獨自憑欄遠眺,眼睛盯着過往的大小船只。
這漢中一江兩岸,水域開闊,程破空的大船可以自由往來。這也是程破空選擇此地與楚浔相見的原因。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捱,巧兒拿出繡花繃子,一針一線的給楚浔繡荷包。那人随身總要帶着藥,裝在荷包裏最方便。
遠處似乎有桅帆作響,巧兒正全神貫注繡着一支丹頂鶴,身後響起腳步聲。
腳步聲伴随着藥香飄來,巧兒一回頭,果然是那人走近了。
楚浔穿着一件銀白緞子的披風,衣角随着江風翻飛,人都似乎有些搖晃。
巧兒趕忙起身要扶他,手中繡了一半的荷包卻掉落在地上。那江風太猛,荷包在青石地上翻滾,眼看就要從欄杆的縫隙裏掉下去。
“哎……”巧兒急的叫了一聲,眼前卻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如閃電一般劃過去。
巧兒以為自己看錯了,定睛一望,可那影子分明就是楚浔。他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飛到欄杆邊,輕輕一撈,那荷包已經握在手裏。
“爺……你?”巧兒張口結舌的看着那人。
楚浔臉色還是慘白,可是唇邊浮着笑意。
“爺給你撿回來了,怎麽謝我?”楚浔舉着荷包問。
“不是?你怎麽飄過去的?跟飛似的。”巧兒問。
那人本是得意的笑,卻又有些吃痛似的趕忙咬緊牙關。
身後的陳峰快步趕來,一面疾走一面冷冷的說:“爺的輕功倒是沒荒廢,只是別讓杜先生知道了。”
楚浔勉力指着陳峰說:“我看你多嘴?”
“爺,你會輕功,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巧兒問。
“三腳貓功夫,小時候學的,忘的差不多了。”楚浔扶着一旁的石桌坐下來,臉色還是難看。
他緩了緩又加了一句:“小時候父王讓我們學的。大哥功夫好得多。我只會些輕功,逃命用的。”
“可是……杜大夫不讓你用,是不是?”
這輕功看似輕松随意,卻也是要耗內力的,楚浔的心疾恐怕是承受不住。
那人果然輕輕點頭。
“那還逞能?也不是什麽要緊東西,我再繡就好。”巧兒看他的臉色越發慘淡,有些着急的埋怨。
“你昨夜繡了半宿,怎麽不要緊?再說我還急着戴呢!”那人似乎是緩過來了,能還嘴了。
巧兒還要埋怨,卻猛然聽得有水浪拍擊岸邊的聲音,低頭一看,只見那艘熟悉的大船已經近在眼前。
巧兒與楚浔相視一笑,剛才的拌嘴已經抛在腦後,兩人一同快步拾階而下。
還沒下到碼頭,已有一抹熟悉的影子如風一般快步走來。那卓然不群的身影吸引着碼頭上所有人的目光。那如畫中走來的人卻是全然不顧,他眼中只有楚浔一人。
“浔兒……”程破空笑的肆意。
楚浔也難掩興奮,伸手摟住了程破空的肩膀。
“兄長……來的好快!”
“我從南境回來,一到汴州就收到你的信,馬不停蹄趕來了。”
“南境如何?”楚浔知道程破空幫他去了莺歌兒姐姐的婆家,老奕王的屬地。
程破空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說:“先上船再慢慢說。”
楚浔點點頭,帶着随從跟着程破空上船去。
程破空一面走一面回頭對巧兒說:“小巧兒,聽說你在定邊又立了頭功呢?”
“頭功?你是說拼屍首?”巧兒笑着問。
程破空點頭道:“你一個小丫頭,拼了那個多屍首,可不算頭功嗎?”
“程班主的消息也太過靈通了些吧?”巧兒似笑非笑問。
程破空不知為何臉頰微紅,低着頭只是笑。
巧兒不覺有些看呆。她從來只覺得閉月羞花是用來形容女子的,可是看着眼前精美絕倫的一張臉龐,她腦海裏全是盛開的海棠花。
楚浔這次是微服出巡,帶的人不多。一行人很快上了船,來到那熟悉的畫舫裏,臨江落座。
“奕王那裏可有什麽話沒有?”楚浔剛一坐下就急着問。
程破空親自為他斟了茶,不疾不徐的說:“我一到南境就求見老奕王,把你那封信,還有那個戴罪的穩婆一同交給他。老奕王夫婦看了信當即落淚。這種事情誰能受得住。”
楚浔默默點頭,他想起自己剛得知姐姐的冤情時,心痛到似要碎掉。
“後來……”程破空繼續說:“老王爺還是謹慎,他親自審問了那穩婆,知道莺歌兒夫婦是被人用梅花烙殺死後才掉落懸崖的。他聽到梅花烙三字後,就不再深談了。”
楚浔默默點頭,眼中有些失望。看來老王爺知道了其中的厲害關系,退縮不前了。
“不過……”程破空壓低聲音,伏在楚浔耳邊說:“我臨啓程時,老王爺來送我,親口對我說了幾句話。”
“是什麽?”楚浔急切的抓住程破空的袖子問。
“老王爺說……漢西王與奕王兩家,既已聯姻,就是一世的情誼。理當生死相攜共進退。如今他與你一南一北遙相呼應,大有可為!”
“啊!”楚浔眼中燃起希望的火,他緊緊抓着程破空的袖子問:“此話當真?”
“句句不假!”
“太好了!”楚浔興奮到撫掌低叫起來:“有他這句話,我後面就可以安心布局了。為父王伸冤之事做到最後,可能還是要用真刀真槍說話。奕王坐擁重兵,我手裏雖然沒有兵力,可是母妃那裏有呀……”
“母妃?”程破空有些驚訝的看着楚浔。這個名字他多年不曾提起了。
楚浔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何解釋。巧兒在他身後笑着使勁朝程破空點頭,示意楚浔與母親已經前嫌盡釋。
這一下輪到程破空大喜過望了。
“浔兒,你去見了太妃了?她當年離開是有隐情的,是不是?”
楚浔含笑點頭,回想起母親的面龐,眼裏閃過一絲柔情。
程破空知道無須多問。楚浔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了。
“今晚好好喝幾杯,一醉方休!”程破空高興的忘乎所以。
楚浔與母親的心結打開,那晚娘心中最大的結締也就迎刃而解了。程破空想到晚娘小小年紀離開親娘,由愛生恨,積蓄了多年的怨氣。此事了解,真是大快人心。
此時巧兒卻是不合時宜的直接喊停:“不行不行,王爺不能再喝酒。杜先生說了,王爺再敢碰酒,他就立刻回關外。”
“這?”程破空有些掃興。他看看楚浔。
楚浔難得聽話的點點頭說:“飲酒确實是不敢了。而且今日也還沒到慶賀之時,別忘了後面幾日還有正事。”
程破空這才想起楚浔在信中提到的要事。他只得坐回來問:“你讓我明日就搭臺唱戲,可是為何?”
“為了讓漢西官員都知道你來了。”楚浔放下蓋碗幽幽的說。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程破空說:“這上面的人你可以發帖子,請他們上船聽戲。
巧兒低頭一看那單子,上面記得人她都眼熟,全是楚浔壽宴那日哭天搶地的幾位。
“當然,這些人也可能不請自來,因為我會散步你船上有真金白銀的消息。”
“明白了……”程破空與楚浔惺惺相惜,很快明白他的用意。這些漢西官員空有一屋子貪來的交子換不出去,天下誰人不知程破空的戲班只收真金白銀,自然會像蒼蠅一般聚攏來,想要把自己的交子換給程破空。
“我出什麽價收交子?”程破空直截了當的問。
“一兩銀子換十貫錢……”
“噗……”巧兒正喝茶,一口水噴出來。她知道現在的官價是一兩銀子換一貫錢。
“貶十倍?那些人能幹嗎?”巧兒咳嗽着問。
楚浔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她,答道:“貶十倍也比一兩銀子都換不出來強呀。他們沒有選擇。”
程破空想了想,莞爾一笑。這楚浔也是個狠人,他乘人之危直接把這些官員的家産貶了十倍。
“那換完了這些交子怎麽辦?我并不需要這些廢紙。”程破空抱起手問。
“現在官府可以用交子換銀子,你這是戲班,三教九流各路生意都做,沒人會深究這些交子哪裏來的。我按官價一兩銀子五貫錢還給你。”
巧兒咧着嘴看着自家黑心王爺。程破空這麽一倒,銀子就漲了一倍,這可比唱戲賺錢容易多了。
程班主還是仗義,他倒是沒算計自己掙多少,滿心還是為楚浔着想。他擡頭問楚浔:“這麽一來,你庫裏白花花的銀子不就被那些個貪官換走了嗎?”
楚浔搖搖頭不在意的笑着答:“無妨。容我些時候,這些官員早晚要抄家的,到時候銀子還是能收回庫裏,還有……你不是多賺了一倍銀子嗎?把那多出來的還給我,庫裏就一分不少了。”
巧兒在身後坐着,望着楚浔的後腦勺呵呵幹笑兩聲,看來自家王爺黑心的程度還是被大家低估了。這麽一進一出,漢西貪官的大筆財産都被翻了出來,這人一毛不拔,就讓人家多年貪來的心血全都化為烏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小王爺會漂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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