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不是。”茉莉矢口否認, “我現在在工地。”

她剛剛有一瞬間猶豫要不要實話告訴他，就是怕他誤會, 結果現在……真就誤會了。

“大家都在工作。”

言外之意, 她總不好當着大家的面接他的電話。

茉莉也許自己沒有意識到，她潛意識裏已經很在意梁北生的看法和心情，會擔心他誤會, 會擔心他為此生氣不開心。

但梁北生在聽到她認真解釋後, 似乎多少感知到了對方的在意。

不然她不會跟他解釋那麽多的。

所以他在那頭安靜聽完後，倒也沒有再繼續在姚策這個問題上糾纏，只道：“在工地上要小心。”

他沒有跟她生氣, 反過來囑咐她，茉莉瞬間松了口氣, 并且感覺到無比暖心, 笑說：“我知道了。”

“那你先去吃飯，晚點我再跟你視頻。”梁北生說。

茉莉笑着答應, 說：“好。”

晚上在旁邊的度假村吃飯。

姚策和其他人先一步在包廂裏面坐下, 茉莉後邊進來。

他一擡頭, 見茉莉腳步輕快，臉上挂着輕淺的笑容。

她這次旅行回來後，他發現她好像有點變了。

想起先前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幾乎是不怎麽發自內心的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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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是那種出于禮貌的微笑, 笑意壓根不達眼底。

即便是到了快要訂婚那會兒，她也絲毫沒有為此高興的跡象, 情緒異常平和, 他一度以為, 她性格如此, 冷冷清清的不愛笑, 跟人有距離感。

所以當母親挑剔她不愛笑的時候，他還為她辯解過，說每個人性格不同罷了。

但他現在卻發現，好像不是這樣的。

其實适才在工地上的時候，他就站在她身邊，所以不小心瞥見了她的來電顯示——北哥。

在那通電話之前，她還在為工作上的問題眉頭緊蹙，在那通電話之後，她卻如此輕松快樂。

原來，梁北生一個電話，就能夠讓她開心起來。

他原本還想着借工作機會可以跟她多多接觸，再為自己争取一下，畢竟梁北生能讓她回頭，也許，自己也可以。可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好像已經輸了。

所有人識趣地将上首位置留給茉莉，她入座後，服務生開始倒酒，上菜，應酬場上那一套很快就在這個包廂上演。

不過明天還要開會，茉莉以此為由，避免了狂喝猛吹的場面。

在場的都是做到一定職位的人精，自然順從她這個身份地位最高者的話，也就簡單喝了幾口意思一下。

當晚要在這邊留宿，茉莉離開包廂後往電梯方向走。

李棠跟在她身邊，及時彙報進展，說：“財務那邊跟我說，已經把款項劃撥到建築公司那邊了。”

現在才撥款。

茉莉如果不出面，不知道她要拖到什麽時候。

而且她一出面，對方就馬上把這件事解決了，那麽顯然，對方心虛了。

這當中肯定有鬼。

不過眼下，得先把這邊的事情解決了。

走進電梯後，茉莉垂眸，找到建築公司覃老板的電話。

等電梯到了指定樓層，電話也通了。

“覃老板。”茉莉笑着從裏面出來，“財務已經把款項劃撥過去了，工人們的工資麻煩你這邊盡快安排一下？”

賀氏地産并不會跟工人們直接對接，他們屬于是建築公司那邊請的人。

覃老板聽到錢到位了，笑呵呵道：“那是自然的，賀總您都開口了，肯定馬上給安排好。”

李棠幫忙把房門刷開，茉莉拿下耳邊的手機走進去。

洗了澡，她給梁北生那邊打了通視頻。

視頻接起，梁北生俊朗的容顏出現在屏幕裏。

“應酬完了？”他笑着問。

茉莉嗯了聲，看鏡頭裏的他有些晃，“你在哪兒？”

“剛到家。”梁北生說。

看樣子他今晚也是有應酬，“那要不你先去洗澡吧？”茉莉笑着說。

“不急。”梁北生開了門鎖走進去，轉過頭，盯着鏡頭裏的茉莉，“讓我好好看看你。”

明明隔着屏幕，但茉莉還是被他此刻的眼神和話語弄得瞬間臉紅。

距離都擋不住他那招人的眼神。

深邃又多情，一盯着人看就好像含情脈脈的樣子。

兩人就這麽隔着鏡頭，安靜地互相看着彼此。

明明什麽也沒說，但卻并不會覺得尴尬。

梁北生靠在門上，笑眼彎彎地看着她笑問：“剛洗的澡？”

他視線開始往下，茉莉下意識扯了下胸口的浴袍，梁北生悶笑，把視線收回來，“我看你頭發在滴水，先去把頭發吹幹。”

茉莉臉一紅，“那先不跟你聊了。”

說着，她把視頻挂斷，最後聽到兩聲他的低笑聲，讓她覺得耳朵發麻，心尖發癢，好像什麽東西撓了一下。

她抓了抓自己耳朵，轉過身去，重新回到浴室去。

找了吹風機将頭發吹幹，茉莉估摸着梁北生這會兒估計洗澡去了，也就沒打擾他，給他發了個晚安，然後躺到床上去睡覺了。

次日清晨，茉莉被鬧鐘叫醒後，看到梁北生給她回了個早安。

【起來工作了。】

她笑了笑，有一種“即使兩個人并沒有待在一起，但是卻感覺對方距離自己很近”的錯覺。

她笑着回了個嗯字。

當天上午，茉莉跟昨天那群人開了個會，針對視察當中發現的那些問題商讨出解決和改善的方案。

中午在這邊吃過飯後就準備返回南城了。

茉莉在門口正欲上車的時候，看見昨天那位包工頭正領着人過來搬水，轉頭關心了一句，“有收到覃老板那邊轉來的工資嗎？”

劉師傅笑着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笑說：“剛剛有收到一筆。”

應該陸陸續續都會打過來了。

“那就好。”茉莉回過身，彎腰鑽進車裏。

到了南城後，茉莉直接回了公司。

兩臺車開進辦公大樓地下車庫，車裏的人陸續出來，茉莉正要前往總裁專梯，後邊的江妍小跑了幾步叫住她。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江妍跑到她跟前，說：“不止是工資問題，有關于娛樂/城項目的所有款項，財務部那邊的進度都出奇的慢。”

江妍先前是跟過幾個項目才坐到組長這個位置的，也就是說，她是有經驗對比的，知道正常情況下進度大概是怎麽樣。

“我知道了。”茉莉說完，回頭走進總裁專梯裏。

幫她按電梯的李棠趕緊跟上。

項目組其他人走進員工電梯裏。

上樓後，茉莉領着秘書直奔財務部。

財務總監是公司元老了，年近五十，兩鬓微白，戴着副鑲金邊的老花眼鏡。

見茉莉突然過來，疑惑地看着她，問：“怎麽了賀總？”

茉莉目前挂名副總，職級上跟財務總監差不多是平級。

李棠拉開他對面的椅子，茉莉在椅子上坐下，說：“就是好奇，財務部最近的工作流程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效率可以慢到這種程度。”

就在這時，總監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敲響。

幾個人轉頭看過去，恰好，財務經理也過來了。

財務經理是個約莫四十歲的女人，膀大腰圓，做了一頭卷曲的短發，手裏拿着兩份文件。

倏然看到茉莉也在這裏面，她明顯楞了下。

“你來得正好。”茉莉無甚表情地看着她，“跟你上司好好說說，你是怎麽做到一套流程走兩個月的。”

經理緊緊地抓了手中的文件。

她大概也沒想到，她已經将建築公司的那筆款打過去了，茉莉今天還會過來興師問罪。

“抱歉茉莉小姐。”這個經理倒也識時務，歉疚的話張開就來，還一副愧疚的表情走進來，“實在是太忙了，不小心遺漏了。”

“不小心遺漏了？”茉莉微微眯了眯眼，盯着她，重複咀嚼她這句話。

忽而，她輕笑了下，“這麽粗心大意？”

明顯不信的反應，經理忐忑起來，低着頭，再度跟她道歉，“抱歉，是我的錯。”

“一次，可以說是遺漏，但是……”茉莉抱起雙臂，回頭看向財務總監，“但是我怎麽聽說，但凡是娛樂/城項目相關的審批流程，都批得特別慢呢？”

總監立即會意，“您稍等。”

說完，趕緊拿着鼠标點了點，點開系統。

他有整個部門的系統權限，財務部的審批流程最終也都會經過總監這裏，但一般情況下，他不會特意去看最初提交申請的時間，現在确認過後才發現，茉莉說的情況完全屬實。

所有跟娛樂/城項目有關的審批，到經理這關就卡住了。

“抱歉茉莉小姐。”總監立即擔負起他的責任，“我沒有監督好自己部門的工作，但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最好是這樣。”茉莉從椅子上站起來，“哦，對了。”

她轉過頭，看向自己的秘書，“我的助理招到了嗎？”

李棠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問起自己的助理，如實道：“還沒有招到滿意的。”

“那就通知人力資源部，讓他們順便再招一個財務經理。”茉莉順勢道。

財務經理聞言，臉上血色頓失。

“茉莉小姐……”

她求饒的口吻，瞳孔大睜地望着她。

財務總監也很是震驚，茉莉小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怎麽是這樣雷厲風行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作風？

李棠瞥見兩位受驚的樣子，神色自若地答應：“好的。”

“如果再有下一次。”茉莉回過頭，掃了眼經理和總監，“也好及時讓人頂替上，您說對嗎？秦總。”

這是再有下一次就直接換人的節奏，但茉莉這言出必行的架勢，秦總監也只能點頭，附和道：“是的。”

事情解決完了，茉莉又領着秘書離開。

剛走出門口，就聽到門後隐隐約約傳來總監小聲訓斥經理的聲音。

“卡茉莉小姐的款，你腦子進水了吧？”

是啊，竟然卡她的款，腦子進水了嗎？

整個賀氏誰不知道，茉莉是有可能成為集團未來接班人的？

那麽，是什麽原因讓財務經理願意冒着得罪她的風險也要給她使絆子？

足夠大的好處。

而這個足夠大的好處誰給？

賀政軒？

整個集團裏，茉莉也想不到第二個可能這麽做的人了。

畢竟，只有他，才跟她存在競争關系。

父親希望茉莉漂漂亮亮地把娛樂/城這個項目完成，好順理成章地将接班人的位置交給她，堵住家族裏那些重男輕女的嘴，讓他們知道女兒也是可以擔當重任的！

賀政軒早就虎視眈眈，他不會坐以待斃将接班人的位置拱手相讓。

茉莉進電梯後，看着鏡面上倒映着自己和秘書的樣子。

忽然就想起時佑提醒過她的話，以及那天早上，在李棠桌上看到的鮮花和早餐。

“你說，這件事有可能跟賀政軒有關嗎？”她邊問，邊看着李棠在鏡面上的反應。

只見李棠神色如常，垂眸認真思考了會兒，說：“很有可能，畢竟，就連公司上上下下的員工們，都會時常開玩笑說不知道下一任總裁是您，還是他。”

“以您和他的競争關系來說，他不會希望您做成娛樂/城這個項目，恐怕，真的會在背後搞些小動作阻礙您，而且仔細想想，整個公司能夠讓財務經理冒這麽大風險幫他做事的人，也沒幾個。誘餌得最夠大，譬如，助他登上總裁之位後，會将財務總監的位置交給她？”

她客觀公正地分析，絲毫沒有偏袒賀政軒的跡象。

茉莉收回盯着鏡面審視的視線，輕聲嗯了句，“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工作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一晃眼，就到了邱曉娜結婚的日子。

婚禮在北江舉行，據說邱曉娜的丈夫是北江人。

雖說家在北江郊區，但畢竟是一線大城市，很多人以擁有北江的身份為榮，邱曉娜就經常在群裏說她的戶口馬上要遷過去了，引以為傲地表示自己即将成為北江人。

茉莉過去北江那天，梁北生親自開車到機場接她。

正是盛夏，他戴着副墨鏡從車裏出來。

茉莉推着行李箱出來，見到他的身影後，快走了幾步。

梁北生踏上兩級臺階，笑着朝她張開手。

“這麽久不見，抱一下？”

雖然兩人現在每天都有視頻，但到底跟真正的碰面是不一樣的。

茉莉推着行李來到他跟前，微揚着頭看着他，瞳孔裏只有他。

而他的墨鏡上，也只印着她的模樣，她瞬間放棄了矜持，松開行李，一下撲進他懷裏。

“那就一下好了。”她偷偷笑着說。

梁北生唇角笑意加深，雙臂收攏，将她牢牢抱在懷裏。

“不對。”他又倏然改了口，含笑低着頭，溫熱的唇蹭在她耳尖上低語，“要抱很久才行。”

作者有話說：

大家應該也感覺到了快要完結的氣息，大概還有十章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