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妥協

柯玄很知道享樂,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普通的吃喝玩樂,都很在行，就連楚天癡迷的某些生僻的推演他都能湊上趣，日子每天都過得閑适又興致勃勃。一點也看不出他剛才還被自家老爹炮轟臭罵勒令，悠閑自在似乎享受得很。

他這麽些年跟楚家三小子也熟悉起來，楚逸覺得他大概是靠販賣自身特長,收買了三小子,這家夥身上特長太多,如今就連楚辭都能真真誠誠的叫他聲哥哥，這期間費了不少力氣。

楚逸聽得他一邊和楚天解着迷宮，一邊漫不經心給楚辭講解剖析，暗自覺得柯家的老爺子不容易。

就他認為,聰明絕頂的天才，一個控制不好就能成為各類奇葩的瘋子，老伯父估計是灌了不少金，才讓他歪歪斜斜長着，最後基本沒偏離大軌道。

相比柯玄的随意，楚辭就認真得多，手裏握着筆，膝蓋上密密麻麻寫了些東西，指尖的筆無意識旋轉，眉頭微微皺起，思考了一會兒才問，“柯玄哥哥……不斷剔除劣勢策略，是否就能得到最為正确的決策？”

“唔，道理很簡單，你理解中位選民定理就清楚了。”柯玄啪的一聲将手裏的鉛筆滑在茶幾上，看了眼紙張上繁複得眼花缭亂的曲線，志得意滿笑得很是張揚，“成了！呵呵，怎麽樣？”

這語氣跟求偶成功的花孔雀沒什麽兩樣，嘚瑟得很，楚逸挑眉等着看好戲，指望楚天能給點什麽反應，跟登天差不多難度。果然三秒不到，這家夥就洩了氣：“臭小子，你好歹給點反應啊？沒意思，下次讓你贏好了！”

楚天收紙筆的手停了下來，難得擡頭彎了彎唇，看着假裝哀怨的某人，将解完的第二章迷宮整齊的壓在第一張上，做完後擡頭靜靜地說，“柯玄哥哥很厲害。”聲音很清澈，語氣很清澈，清澈得寡淡，楚逸看着很不合時宜就笑出了聲。

果然他一說完，柯玄肩膀迅速塌了下來，“臭小子，語氣能再真誠點麽？”

語氣怎麽才算真誠楚天肯定不知道，楚逸見旁邊的楚辭還在‘絞盡腦汁’想剛才的問題，無奈朝柯玄道，“ 你給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講中位選民，本質的東西你能講清楚麽？”

柯玄聞言迅速從怨婦系統中爬出來，甩了個響指，笑了笑起身從酒櫃裏拿了瓶紅葡萄酒，再從酒盤裏拿出兩支高腳杯，晃悠悠坐回沙發裏挪出了個舒服的姿勢，嘴唇劃了劃話又放回了肚裏，意味深長朝楚逸看了幾眼，靠着沙發晃了晃酒杯說，“這太簡單了，有什麽難的？唔，臭小子，這次你要是猜對了，明年本少就讓你去公司，跟着公司元老好好見識下什麽是真正的市場！什麽才是真正的金融！那時候，你的‘偉大’理想，就有機會實現了！怎麽樣？你有五次機會，呵呵……”

楚逸捏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晃，茶杯裏的茶梗微微晃了晃就恢複了平靜，楚逸幾不可覺的皺了下眉，臭小子想接觸這塊他不反對，但他也不想推波助瀾。

明年，楚辭十五歲都不滿，這麽早将人推進去，他有些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楚逸朝柯玄看了一眼，便接着修改手裏的規劃模型，看得‘太仔細太投入’以至于速度非常慢！

楚辭沒注意到這點，他只知道他做夢都想站在哥哥身邊，很顯然，面前這個有話語權的哥哥提了這麽一個很美妙的建議，讓他覺得他有這麽一天，能挺直着背站在哥哥旁邊，而不是揪着哥哥的衣角跟在哥哥背後，而這一天，似乎有希望了……

興奮和激動是自然而然的事，他甚至要死死握着手裏的鉛筆才能禦制住沒傻乎乎的問真的麽？真的麽？，楚辭費力的拉回些對未來的提前幻想，好找回點理智翻過面前這坐大山，拿到那顆夢寐以求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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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兩人背道相馳的反應柯玄看在眼裏，柯玄唇角微微勾起，清了清嗓子啞笑道，“注意了！游戲開始。”

柯玄瞥了眼激動得快眩暈的小子，慢吞吞喝了口酒暗笑說“這其實是個數字游戲，假設你和你們般同學都來猜這個數：在1—100間猜一個數，猜出最接近平均數三分之二的數值，記住，是全班同學的平均數！”

“66！”楚辭幾乎是下意識就迅速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六十六恰好是一百的三分之二，很顯然，他由于過于激動天才般的腦袋和嘴巴分了家，理智跑得太遠只有本能回來了。因為他脆生生隐含着激動的話一出口，立馬得到了自家老哥的鄙視外加斥責，“蠢，早上沒吃飯麽？”

”吃了……“楚辭聞言偏頭呆呆吶吶應了一句，反應過來又羞又愧臉色爆紅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

事實上是楚逸從沒表揚過他，當然在此之前也從沒說過重話，楚辭垂着腦袋抿抿有些幹涸的唇瓣，陷在巨大的打擊裏回不過神，以至于沒發現他哥以前對他學這塊的事從來都是漠不關心，也沒注意到他哥剛才還在認真工作來着。

柯玄笑眯眯看了一會兒，好以整暇的喝着香醇的美酒，很大方的沒有催促。

看來柯玄這家夥是平日被欺負慣了，這會兒想拿回來，就等着臭小子跳坑。楚逸指尖在桌上敲了一會兒，見楚辭只埋頭冥思，忍不住出聲，語調裏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你這是把別人都當成了傻子，你們班就你知道100的三分之二是六十六啊！”

楚辭聞言腦袋一清，臉上的羞愧難過這些複雜的情緒迅速退去，開始認真思考起來，漸漸進入狀态，很快就丢了剛才難過的情緒，手裏的鉛筆無意識微微滑動，精致的眉頭越皺越深，不一會兒黝黑的眼睛越來越亮，驚喜地說，“呵呵，哥哥說的對，同學們肯定都知道100的三分之一是六十六，因此就不會選擇大于六十六的數，那麽大家選擇的數就只能是1—66之間！那這樣取最大數66，66的三分之二是44，哈哈哈，柯玄哥哥，這樣一一剔除，大家的平均數就會越來越小！我們能猜的數值也越來越小……是不是？”

臭小子還沒蠢到家！楚逸輕哼了一聲又接着看手裏的規劃模型，聽着楚辭的喃喃自語，唇角卻不可禦制的彎了起來。

臭小子大概是思考完了，這次很是謹慎的又思考了一遍，覺得沒問題才有些緊張地說，“柯玄哥哥，肯定不是1。”

“喔？換位思考得不錯！”柯玄這次來了些興致，将手裏的酒杯擱在桌子上，手肘撐着下颌，點點頭饒有興致慢慢誘導，“來說說為什麽？說對了，就把你的工作地點安排在你哥哥辦公室裏，怎麽樣？”

楚辭眼睛亮了一下，楚逸臉黑了一下，柯玄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哥哥，如果說大家都是理性選擇，那這個平均數只能是1，但是……”說着楚辭臉色紅了一下，在嘴巴裏斟酌了下措辭，“即便沒有人和小辭一樣選擇大于44的數，也一定會有人選擇高于平均數的數，所以這個數不可能是1……”

楚逸聽得暗自點頭贊許，心裏的情緒複雜矛盾交織在一起，翻着書的指尖都把書捏出了褶皺。

按理說自家小孩兒這麽聰明，他應該很高興的，事實上他心裏那點驕傲自豪也越來越滿，頗有點引以為傲的架勢。但前世的事畢竟不是黃粱一夢，他介意，但又跟之前有些不同，楚逸模模糊糊覺得，如今他不想前世的事重演，恐怕還有一小部分是因為舍不得毀掉這點毫無間隙的兄弟情義。

分量具體有多少，誰知道呢。

所以楚逸這幾年對待這件事的态度，在別人眼裏已經堪稱扭曲了。放任甚至帶着些微縱容，卻從不親手指導！也從不表揚鼓勵，偶爾時不時就‘變态’的潑潑冷水。

這态度在柯玄看來，就只有一句話：他該吃藥了，人格分裂了嚴重了已經！再不治就是放棄治療！

楚逸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聽得旁邊柯玄笑得很是開心，“哈哈哈，小子，能猜到9這個數，算你贏了，哈哈哈！”

柯玄說着眼神一閃，笑得見牙不見眼，雙手交在腦後舒服的仰在沙發上，朝對面注意力不在自己這裏的人笑道，“小子，你猜是猜對了，但也暴露了你自己，哈哈，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不是傻子，別人也不是傻子，但別人就是比你差了那麽一點點，是不是？”

“哈哈哈，被我猜中了吧？楚逸，你看看，他還是個驕傲的小孔雀！”

楚逸聞言順着柯玄的視線看去，就對上楚辭看過來的目光。十三四歲的少年已經不小了，長開了些但眉目依然精致，估計是用腦過度的原因，臉和耳垂都帶着微微的薄紅，這時候薄薄的唇線微微抿着，眼神濕濕亮亮的隐隐含着期許和羞澀，很熟悉，像一只拼命想得到認可的小狗，不安又想上前。

眼睛裏的東西，還和三四年前一樣啊……

楚逸沉默了一下，沒避開也沒回話，不一會兒微微眯了眯眼睛，指尖無意識在桌子上無規律點着，家裏人都知道，這是楚逸思考權衡時不自覺的習慣，已經很多年了。

楚辭見哥哥還如往常一樣，心裏的失落層層疊起又緩緩回落，他模模糊糊覺得，哥哥雖然不說，但似乎不太喜歡他學這個呢……

時間也就幾秒而已，楚逸輕笑了一下，隔着桌子伸手揉了下臭小子的腦袋，少年依然柔軟的發質讓他有點愛不釋手，很是蹂躏了好一會兒，瞥了眼旁邊姿勢跟曬太陽的大狼狗差不多的柯玄，示意說，“他是天才，你也不差，以後哥哥教你！”

“哥哥！”楚辭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起得太快腿上的書和紙張滾到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不大卻讓他有點暈，楚辭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怔站了一會兒，這一瞬間随着眼淚湧上來的，不是欣喜而是某些他無法形容的東西，亦或者是委屈？

他已經兩三年沒哭過了，這時候卻鼻尖酸澀，很沒志氣的吸吸鼻子擡袖擦掉眼裏就要溢出的眼淚，忍了一會兒一時間沒忍住隔着茶幾腳就朝撲過去，這是他哥哥，他心心念念的哥哥，他要得不過一個肯定，卻等了這麽久。

這時候，他覺得是值得的……

楚逸一愣接着臭小子的時候有些想笑，小子，你哥哥可是退了好幾步了……好自為之。

“唔——”楚辭悶在他懷裏好一會兒，旁邊柯玄煞風景的龇牙咧嘴，“臭小子，你要表白也要小心本少的腳啊！還不快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