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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達滔聽不見任何聲音，但是能看見安安嘴型的變化，能感受到他用手帕幫自己擦汗時的小心翼翼。

抱着安安小小泛着奶香的身體，用鼻尖對着他的側臉輕輕蹭了蹭。

安安似乎是覺得這樣有些癢，縮着脖子往爸爸懷裏躲。

寺廟前有兩棵古樹，陽光透過大樹間的縫隙，明明滅滅的光影落在李達滔的肩上。躍動的光點吸引了安安注意力，小手張開似乎是想把光攥在掌心裏。

直到被抱着進了寺廟的大門，安安還在盯着那大樹看。

他們這一次過來目的就是為了安心，進了寺廟後先是買了香，然後把安安放了下來，牽着他的手往裏走。

寺廟裏的門檻對于安安來說稍微有些高，本來想伸手讓媽媽抱，對上媽媽的視線後隐約知道是不能抱的，努力爬了過去。

據說是國內最靈驗的寺廟之一，每天往來的香客很多，安安學着爸爸媽媽的樣子跪在蒲團上。

他還小，只知道照葫蘆畫瓢。

李達滔和範春香兩個人每拜一次佛，就會在心中默默祈禱一遍。

不求安安能大富大貴，也不求他學業有成，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康的長大成人。

寺廟後院裏有祈福解簽的地方，他們沒有挂紅絲帶祈福，牽着安安在抽簽的那個和尚身前停下腳步。

這和尚長得慈眉善目，把裝着簽字的竹筒朝着他們面前遞了遞，站在那裏揣着手手的安安突然被身後的力道往前面推了推。

扭頭一看是範春香，用手指着桌上的東西，安安會意從裏面拿出一根竹簽遞給了媽媽。

範春香握着他的小手，把竹簽遞到師傅面前，雙手合十面色虔誠微微鞠躬。

和尚接過後仔細看了一眼，輕聲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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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春久雨喜初晴，玉兔金雞漸漸明；舊事銷散新事遂，看看一跳過龍門。”

“施主，此乃上上簽。小施主之前所遭遇的種種不順都已過去，來路平坦，只管向前。”

範春香大老遠過來并不是為了這件事，她一點也不在乎孩子是否出息能耐，偏偏又不會說話，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意思，急的臉通紅，額頭都冒出了汗。

“施主，不必着急，貧僧能看懂一點。”

範春香伸手開始比劃，詢問安安是否能平安長大。

“施主放心。”

老和尚說完這句話後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笑着迎了下一個香客。

範春香還在愣神中，就先下意識牽着安安去了一邊，以免擋着了其他人的路。

雖然沒有直接回答問題，不過那句話也算是變相的承諾，冷靜下來後跟直接滿臉着急的李達滔比劃，他們以後都不用再為這件事操心。

下山的路上，安安依舊是被爸爸背下去的，趴在爸爸背上，一颠一颠晃出來了一些睡意。

剛才到山腳，安安就像有了什麽奇怪的感應一樣睜開了眼睛。

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識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确定沒流口水後松了口氣。

這件事在此之前一直像一塊大石頭，壓在範春香和李達滔兩個人的心頭，現在終于放下了心。

晚上甚至還挑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餐廳，一家三口進去點了菜。

結賬的時候李達滔一點心疼都沒有，兒子能好好長大這麽好的消息，當然需要好好慶祝。

回旅館的路上看見有小攤販賣氣球，李達滔還跑過去給自己兒子買了一個，系在安安外套的扣子上。

氣球自己就會飄起來，對于安安來說這個玩具格外新奇。

當天晚上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的時候，都還想趁着媽媽不注意從被窩裏爬出來去扒拉兩下。

這件事結束後他們計劃着回家，李達滔還要回去繼續收廢品，這個大城市他們也根本住不慣。

收拾好東西在老板那裏辦好退房的手續，一家三口去了他們來時的那個車站。

安安背着媽媽親手給他做的小書包，氣球也被拴在了書包上。

他心疼爸爸媽媽手上都拿着不輕的東西，所以沒讓抱，自己小跑着想進車站，卻被一個保安攔在了門口。

“小朋友，氣球不能帶進去。”

安安聽見這話下意識停下了腳步，仰起頭盯着氣球看了一眼，又後退了一步躲到媽媽身後。

他們三個人誰也沒有想到氣球不能帶進車站這件事，就直接被攔在了那裏。

眼瞧着馬上他們要坐的車就要發車，沒有時間繼續拖延。

範春香只能狠心把那氣球解了下來，保安大叔好心過來幫忙，想接過氣球結果沒拿住，氣球瞬間就飛了起來。

從知道不能把氣球帶走開始就不癟着嘴的安安，在看見氣球飛走之後徹底繃不住了，哇的一聲跑過去抱住媽媽大腿。

範春香把自己背着的包遞給了丈夫，蹲下把安安抱了起來往車站裏面跑。

好在他們趕上了那輛大巴車，坐在座位上的時候安安還是非常難過，哭的身體一抽一抽。

直到發現有個阿姨在看自己，安安停下哭聲望了過去，注意到那個阿姨皺着眉看臉色似乎不太舒服。

後知後覺想到在來的路上，媽媽有跟自己說起過，不能打擾到別人，急忙用小手捂住了嘴巴。

剛剛哭的太猛，睫毛上還挂着淚珠，身體也控制不住輕輕躊躇，眼睛瞪得溜圓。

因為暈車不太舒服的中年女人看見安安這幅模樣，輕輕勾唇笑了笑，開口道：

“謝謝。”

安安搖了搖頭示意不用，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大哭，而是把腦袋埋在媽媽懷抱裏，盡量哭的很小聲。

頭一次得到心愛玩具，昨天晚上還興奮到大半夜都睡不着，滿腦子裏都惦記着把氣球帶回家後拴在哪裏比較好。

今天就眼睜睜看着氣球飛走，那悲傷簡直不是一般的大。

後面安安哭累了，再加上車子行駛後有些颠簸，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範春香手臂有些酸，打算調整一下姿勢的時候才注意到安安睡了，哭的小臉都紅了，睡着之後偶爾還要吸吸鼻子。

在他們住着的那個小城市裏面，還沒看見過這麽漂亮的氣球。

如果有的話，就算那一個氣球五塊錢對于他們來說有些貴，看在安安哭的這麽可憐的份上他們肯定也買的毫不猶豫。

可問題就是，在他們那裏根本買不到。

李達滔伸手把安安的小手攥在掌心裏，兩個人的眼底都帶着心疼。

他們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中途還在服務區裏停了一下，司機讓他們去上廁所或者是買點東西吃。

要等到下午才能到地方，那時候已經過了飯點。

範春香抱着安安去問了一下價格，太貴了她自己沒舍得買，但是給安安買了兩根火腿腸。

睡了一覺後，安安似乎是已經忘了氣球那回事，一根火腿腸被他攥在掌心，一直在用食指輕輕地摳着。

車子又一次開始行駛，範春香還以為他是餓了，剝開火腿腸的外衣遞到安安手邊。

安安接過後先是湊上去聞了一下，然後繃着小臉格外認真的把一根火腿腸掰開成兩半，一根遞給了範春香，另外一根遞給了李達滔。

确定爸爸媽媽都有後，安安拍了拍手，往後仰倒在媽媽懷裏，笑的眯起了眼睛。

很明顯，對于這個安排安安很滿意。

服務區的東西每一樣都很貴，範春香她自己壓根兒舍不得吃。

給安安買是怕這麽小的孩子餓壞了，她跟丈夫都是成年人，之前也不是沒餓過，一兩頓根本沒什麽關系。

可看安安這幅傻樂得模樣，熟知他倔強的性格，兩個人都沒有拒絕。

等他們吃完後，範春香從包裏面拿出了另外一根，剝開遞到安安嘴邊，這一次安安也沒有再繼續分配的打算，乖乖一口一口吃完。

經過這麽多天，他們終于又回到了這個小城市。

雖然這個城市不夠發達，很多東西都比不上外面。但是因為李達滔和範春香兩個人在這裏都生活了幾十年，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所以外面不管再怎麽繁華，在他們心中還是這裏最好。

打開鎖了幾天的小院子，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家裏，安安套了一個小圍裙後就想過去幫忙。

還沒碰上，範春香就先把鄰居送給他們的空心菜遞到了安安面前。

安安下意識拿緊了裝着空心菜的小籃子，自己跑到廚房裏拿了一個盆，坐在小板凳上就開始擇菜。

這些小事從他能開始幫忙的時候他就會做，小小的手把空心菜的菜葉扯下來，扔到一邊的塑料袋裏放好，免去了再收拾一遍的流程。

收拾完家裏，天已經要黑了，走廊上的燈光有些昏黃，整理院子裏面廢品的李達滔找到了一本看起來非常完整的書。

只在第一頁上寫了名字，其他地方都是幹幹淨淨。

李達滔先是仔細檢查了兩遍，确定裏面沒什麽東西才遞給安安。

就算是從那裏得到了準确的消息，确定安安會平安長大，李達滔也照樣還是不放心。

他一點也不想要安安那點運氣帶來的錢，他有力氣，他能靠自己雙手掙錢養活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