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柳女蘿聽見這熟悉聲音後撩開了車簾, 一身布衣的唐韞站在路邊,相比她記憶裏的男人要憔悴上許多。

好歹也是這麽多年夫妻,看他這麽狼狽, 柳女蘿也有些不忍。

“女蘿, 當日之事的确是我思慮不周,你怨我也是應當。可俊兒還小, 被人從書院裏趕了出來受盡嘲笑, 你如今也該氣消了吧?”

安安拿起剛剛嬷嬷給他的一個小果子,用力朝着唐韞砸了過去,他的準頭還不錯,唐韞疼的捂住了頭,再看那個滿臉小驕傲的孩子,皺着眉輕聲道:

“女蘿, 你對這孩子有些過分嬌慣了。”

在他提起俊兒時, 柳女蘿心就涼了, 如今再聽他責怪安安,臉也冷了下來。

尚未開口反駁, 唐韞就被人踹的半跪在地上連連呼痛, 站在不遠處的是一個身着戎裝的小将軍, 抱手站在那裏,冷嗤一聲後開口道:

“占用岳家給孩子念書的名額,還在這裏口口聲聲責怪旁人太過斤斤計較。本将軍看你日後也不必再去買紙, 直接寫在你這臉皮上不是正好?”

唐韞是讀書人,最是清高臉皮薄, 自尊心又強, 被他這一番話刺的身體都在發抖, 再加上痛疼, 居然就這麽直接暈了過去。

那小将軍看見他暈了之後,也沒有絲毫慌亂,反倒還走過去踹了一腳,嫌棄道:

“不中用的東西。”

說完後走到了馬車旁邊,從自己随身的錦囊中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平安符,扔到了柳女蘿的懷裏。

夕陽光落在霍思危的半邊臉上,更襯的他意氣風發。

“多謝你當日替我求的平安符,如今我的确是平安回來了。”

柳女蘿盯着手中的平安符發愣,車簾沒了手的支撐落了下來,隔去了霍思危灼熱的視線。

安安這時湊過去,手輕輕撩起車簾,原本垂眸的霍思危看見車簾又一次被撩開時,眼中閃過一絲光,沒想到卻是一個小家夥的臉。

嬷嬷知道安安喜歡瞧外頭的東西,只要他不哭鬧,如今車子也是停着的不用擔心危險,也就順着他的意來。

安安另外一只手上還有一個大果子,用力遞到了霍思危面前。

“咿呀~”

霍思危伸手接了過來,這宮中的果子做得很大,約摸着是害怕孩子會吞下去。

這麽短暫的時間裏,已經足夠柳女蘿整理好思緒,握住安安的手把他給拉了回來。

安安反應很快,一只手被娘親握住後,另外一只手急忙沖着他揮了揮,霍思危因為他這小動作心情很好的笑出了聲。

“多謝。”

“呀~”

柳女蘿并不打算讓他們交流太多,直接對着車夫吩咐道:

“啓程吧。”

“是,小姐。”

在馬車又開始晃悠後,安安一只手放在另外一只手上面,眯着眼睛開始裝睡,可偏偏那卷翹的睫毛一直不安顫動着。

柳女蘿握緊那一枚平安符,上面仿佛還有餘溫,心底思緒萬千,也沒心思再去追究這些。

這枚平安符并不是她特意替霍思危求的,明明是他去邊關之前耍無賴,從自己手上搶走的。

在沒有遇到唐韞之前,因為她爹娘并不想讓她家人,所以也就不是那麽注意男女大防,她好幾次都偷偷換上男裝出門,煮酒泛舟,踏春賞花。

霍思危同她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他嘲諷自己弱到不像是個男子,自己嘲諷他不通文墨是個文盲。

後來意外被他看穿了女子身份,過幾日就到了他要出征的日子,只從自己這裏搶走一枚平安符,就再也沒了消息。

這時猝不及防見到了曾經的舊友,不可避免想到了曾經那段肆意又快活的日子,再回想近幾年裏被困在唐府後院,整日圍着唐韞轉,恍恍惚惚如同大夢一場。

沒等柳女蘿想太多,就已經到了國公府,馬車停下來後,安安小手攥住了娘親的手指。

柳女蘿感受着安安的力道,心情好了許多,把手抽出來吩咐嬷嬷快些把他抱下去。

在路上發生的那一場争執,國公夫人和柳家嫂嫂也都看見了,只不過當時不太方面出面,這時急忙出來關心了兩句。

“等下回府後,我讓你爹給你準備幾個侍從,不管去哪裏都讓侍從跟着一起,知道麽?”

“嗯。”

柳女蘿也不想再跟唐韞見面,相處這麽多年她很清楚唐韞的性格,當時過來找自己怕是只是為了讓她妥協,把那個孩子送回書院裏,并無半分後悔之意。

“那位應當就是霍家的嫡幼子吧。”

霍家算是武将世家,只可惜在到了這一代後,大兒子體弱多病無法習武,小兒子倒是在習武上頗有些天賦。

前幾年有外族來犯,他尚未到弱冠之年就上了戰場,花費好幾年終于成功擊退了外族,帶着滿身榮耀歸來,是如今京中不少夫人心中熱門的女婿人選。

“嗯。”

柳女蘿不太想深入這個話題,國公夫人倒也沒有多想,只以為她可能是入宮有些累了,吩咐嬷嬷把安安帶去休息,讓柳女蘿自己好生歇息着。

安安被抱走的時候,手還不甘心的在半空中晃悠,氣的臉微微泛紅,在心中下定決心,等他再稍微大一些,一定要賴在娘親身邊不走!不要像現在這樣說被抱走就抱走。

小手握緊成拳頭,滿臉堅定神色。

“唷,外祖的小乖孫,可算是回來了。”

剛剛還在心中保證的小安安,這時候聽見外祖父的聲音,歡歡喜喜就朝着外祖父伸出了雙手,柳國公伸手把他抱在懷中。

“今兒玩的可還開心?雖說我們院子裏的許多花都比不上皇宮,但是我特意吩咐人買了些菊花回來。”

倒也不是柳國公買不到那樣好的,只不過是因為他本人低調慣了,不願招惹是非。

如今柳國公府算是整個王朝最鼎盛的世家之一,皇後出自他們家中,再不謹慎低調些,若是有關消息被傳入了陛下耳中,那他們一家人都得完蛋。

為了自己的小乖孫,難得奢侈了一把,買上幾盆漂亮的菊花擺在自己院子裏。

安安沒好意思承認因為看見皇後姨姨的時候看的太認真,口水不受控制流了出來,後面一直沒臉看,捂着捂着就睡了過去。

“呀~”

小肉手在半空中輕晃,看他這幅迫切無比的模樣,柳國公笑着把他抱了過去。

“瞧瞧,可喜歡?”

柳國公特意吩咐管家在買的時候也不拘什麽名貴品種,給孩子看個新鮮重要的是顏色漂亮。

安安眼巴巴盯着看了許久,柳國公一直把他小手攥在掌心裏,免得他伸手去抓。

這時候的小安安不管遇到什麽東西都喜歡湊上去摸摸,摸着覺得舒服就要往嘴裏塞。

柳國公有個好友是一個很有名的神醫,曾經跟他說過絕大多數病症都是因為吃的東西不幹淨,他在這些事情上一直都很仔細。

再者,前些時候太醫來給安安把過脈,說這孩子雖然不至于像是女蘿那時候那樣虛弱,可這身子也得好好養着。

争奇鬥豔的花,擺在那裏安安看着就很開心。

晚間國公夫人跟他提起了在路上遇到了唐韞這件事,柳國公當時眉頭就是狠狠一皺。

“看來還是太清閑了些。”

當初顧及着女兒,唐韞做的很多事情哪怕柳國公不是很贊同,可還是沒說什麽。

他們一大家子謹小慎微,享受着長女帶給他們的榮華富貴,生怕做了什麽張揚的事連累到宮中的皇後娘娘。

可唐韞卻要比他們這些家裏人更嚣張,利用着國公府的勢力做了不少事。

那時柳國公為了女兒,心甘情願幫他收拾爛攤子,如今都已經沒了任何關系,他還不長眼湊上來,那就別怪他心狠。

“等老大回來的時候,讓他過來一趟,我有事讓他去做。”

柳國公扭頭吩咐侍從,他的大兒子如今在朝上為官,很得陛下信重,基本上每日都要等到很晚的時候才歸來。

柳老大剛一回府,就被請到了父親院子裏來,聽完父親的吩咐後點了點頭。

他并不覺得父親心狠,只覺得對待像是唐韞那樣不知好歹的,就是要用這樣的手段才能讓他長個教訓,再也不敢過來騷擾妹妹。

自從舅舅進門,趴在那裏的安安就忍不住想豎起耳朵好好聽聽。

聽見外公說那些話,他開心拍了拍手掌。

沒錯,就是這樣!

老大忙到這時候回來還沒喝上一口水,跟父親打了個招呼就先回了自己院子,等老大走後,國公夫人嘆了口氣,詢問道:

“你這樣是不是太過無情了些?好歹那也是安安的親生父親,若是等安安長大了,因為這件事對我們心懷怨恨,該如何是好?”

國公夫人要心軟許多,想的也要更多,怕女兒辛苦養育長大的孩子長大後不跟她親近。

柳國公向來不喜歡在這些事情上跟夫人争論,只是把安安抱到了懷裏,遞到夫人面前讓她仔細瞧瞧。

這小家夥現在雙眼發亮,小手一直在拍着,像是一只活潑的毛毛蟲扭動身體,三種不同聲調的呀呀呀,足以說明他的心情有多愉悅。

國公夫人看安安這副模樣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畢竟旁人若是看見自己的爹爹被這樣對待,怕是忍不住上去幫忙。

可看安安現在的表現,要不是因為他現在年紀太小,都恨不得上去踹上幾腳。

“罷了罷了,就當我未曾提過這件事吧。安安你帶在身邊小心教導,我可不信你悉心教導出來的孩子,長大後做不到明辨是非。”

柳國公就愛聽這話,他喜歡養孩子,最開始是替自己爹娘養弟弟妹妹,再到自己的兒女,孫子他也帶了兩年,現在輪到了小外孫。

經過他手帶出來的孩子,基本上就沒有長歪的,哪怕是他的那些有點愚鈍的庶子弟弟,如今也照樣能撐起自己的家。

安安還在那裏傻樂,誰讓上輩子他那個養兄考不出功名,就在自己面前使勁兒炫耀他書院學子的身份。

系統看安安這幅鬼靈精的模樣,本就不打算提醒他任務者的身份,更別提看他現在生活的還挺開心。

被親生爹娘當做工具,數萬年都過的渾渾噩噩。

在一片黑暗中分不清楚時光流逝,也幸虧他那時候年紀小,不然絕對會被逼瘋。

系統心疼他的那一段遭遇,所以現在看安安自以為是得了大運道的重生者,想放任他開開心心過完這一輩子。

剛好這個世界裏的人物目标是,保護柳家不讓他們成為王朝更疊時的犧牲品。

只要安安厭惡罪魁禍首唐韞,柳女蘿活的好好的,柳國公和國公夫人也就不會因為這件事受到刺激離世,有柳國公這尊大佛在,太子本身也沒犯錯,那任務難度就不大。

提起孩子教育這件事,柳國公一想到安安還有個三四年也要認字了,就拿了一本書過來在他耳邊念,想讓安安先耳濡目染。

安安看見外祖父過來的時候,開心拍了拍手,當看見外公手上還拿着一本書後,小臉瞬間就拉了下來。

柳國公如今在家裏閑着也是閑着,所以就格外喜歡去琢磨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就比如給手頭上養的這個崽崽來安排未來。

不求安安日後能封侯拜相,只要他不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出來,有他的姨母和舅舅在,就能保他一世平安富裕。

所以柳國公也沒讀什麽講學問的書,只希望他日後能有功名在身,出門時不至于被人說全靠着親戚。

安安越聽越困,最後直接就歪頭睡了過去。

柳國公一開始還沒察覺到不對,猛然想到這小家夥好久沒出聲,定睛一看,已經不知道睡了多久,無奈搖了搖頭把書放在一邊。

“這小子,一點都不好學。”

喚嬷嬷進來把他抱到隔壁去睡,不忘跟夫人說上兩句曾經的女蘿就不似他這般。

天氣一日日更冷,安安也越來越賴床,嬷嬷根本叫不醒他。

尤其是清晨時,就算是娘親和外公親自過來把他從被窩裏挖出來,他都能锲而不舍的爬回去。

這還是頭一次讓柳女蘿和柳國公覺得,其實學會了爬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就比如說現在。

真鬧急眼了他還會假模假樣擠出來幾滴眼淚,比之前裝可憐時不知道真了多少。

柳國公心疼他,想着賴床也不是什麽壞事,他家小外孫都還沒滿周歲,有這些臭毛病也正常。

為了安安的未來着想,所以他特意拿了書過來坐在安安的床邊,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給他聽。

縮被窩裏好好睡覺的安安被外公念書聲吵醒,慢慢從裏頭鑽了出來,争取只有一個耳朵露在外面,被吵的無可奈何自己要求起床。

看安安耷拉着無精打采的模樣,柳國公笑的非常開懷,在嬷嬷給他換衣裳的時候還在那裏念叨。

“你呀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不知道有多少孩子,還在娘胎裏頭就有人念書呢。”

安安伸手捂住了耳朵,閉上眼睛明擺着不太樂意聽。

對心愛的小外孫柳國公發不起來脾氣,穿好衣裳吃飽後抱着他往外走。

今日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他跟李國公約好了一起去他家院子裏煮茶賞景。

李國公和柳國公家不同,他家裏要更富裕些,尤其是修建的園子那叫一個漂亮。

還有活水引入院子裏來,還能在上面泛舟,賞景再合适不過。

安安現在太小了,不管外公幹什麽都沒辦法反抗,時間一長也就學會了順從。

只要外公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确保凍不着他,那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李國公府上,湖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在上面泛舟時偶爾能聽見冰面被撞得碎裂開的聲音,還能瞧見有些已經枯黃的荷葉,在風雪之中別有一番意境。

一開始純粹是因為自己無法反抗,才被迫跟着一起來的安安,後面揣着自己的手手不受控制開始欣賞。

別的不說,的确漂亮。

柳國公低頭看見安安入神的小模樣,端起剛溫的酒喝了一口,他就知道這小家夥喜歡。

天空又飄起了一層小雪,為那些幹枯的荷葉添上一層雪色的外衣,安安驚訝長大了嘴巴。

小船內,孩童的‘哇啊’聲和兩個老人的碰杯聲同時響起,是風雪也蓋不過去的惬意。

臨走時,李國公吩咐下人把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塊玉給拿了過來,臭着臉遞到了柳國公手上。

“上次漏了的見面禮,至于巴巴過來讨麽?”

東西都已經到手了,柳國公也不管他怎麽說,笑眯眯收了下來,甚至還裝模作樣作揖。

“多謝國公大人慷慨。”

李國公擺了擺手示意他快些走,客人都還沒走自己就先扭過頭,直接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回去馬車上柳國公打開了盒子,看見裏面放着一塊巴掌大的玉,水頭不錯,想拿起來瞧瞧,剛碰上去一點也不涼,讓他眼睛猛地一亮。

“沒想到那老頭這回倒是舍得,暖玉也能做見面禮拿出手。”

合上蓋子放在一側,打算回府後吩咐下人好好收起來,等安安再大些再讓他戴着,玉最養人,很适合像安安這樣生下來便體弱的。

絲毫不誇張的說,他這份禮送到了柳國公的心坎上。

前些時候柳國公還拜托那在外跑商的庶弟,讓他們幫自己注意着若是有暖玉賣的話就買下來,只可惜這東西珍貴難尋,一直沒有好消息傳來。

安安還在看雪,柳國公看他看的入神也就沒有打擾,順帶随口吟了一句寫雪景的詩,成功把小安安注意力勾了過來。

“呀~”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岑參的詩,寫的極好。”

柳國公有些許蒼老的聲音,再加上外面的風聲,讓安安不自覺陷入了沉思中,沒一會兒就到了家。

回到府上後,柳國公照樣還是惦記着那暖玉,抱着安安就迫不及待去跟自己的夫人炫耀,也不枉費他帶着安安在這麽冷的天裏,特意出去一趟。

天一冷不止是安安不愛動,柳女蘿也是一樣,從每天都會過來瞧瞧安安,到現在隔上兩天才會來待上一會兒。

一轉眼就到了除夕夜,按照規矩每逢除夕夜陛下都會在宮中設宴,重臣大多都要去參加,柳國公府自然是不管怎麽樣都推不掉的。

顧及到可能回來時會很晚,所以安安被丢在了家裏,嬷嬷抱着他在院子裏聽外頭的爆竹聲,安安被吓得捂住了耳朵,大眼睛裏滿是恐懼。

适應了一會兒後,才發現那東西是不會傷害到他的,輕咳一聲想裝出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越長大他的思考能力就越好,整天小腦袋瓜裏都被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塞滿,也愛起了面子。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輕笑聲傳入了他的耳中,讓安安下意識扭頭,四處找尋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霍思危坐在牆上,遠遠扔了一個荷包下來在安安面前。

柳國公府的嬷嬷是認識這位霍小将軍的,把荷包撿了起來,正糾結着應該怎麽處理時,霍思危又開口道:

“給你的壓歲錢。”

他們這裏的規矩是過年時,由長輩給未及笄或是未及冠的孩子壓歲錢,不需要太多,只圖個吉利。

安安一聽壓歲錢這三個字,就下意識覺得這東西應該很值錢,伸着手讓嬷嬷把荷包給自己。

霍思危坐在那裏看着安安貪心的小模樣,輕笑一聲後說道:

“怎的?你娘入宮參加除夕夜宴,都不帶着你一起?”

安安歡歡喜喜想拆開荷包的動作因為他這句話猛地一頓,氣的鼓起了腮幫子,随手把荷包扔到了一邊。

扭頭朝着嬷嬷伸出手,讓她快點把自己給抱回去。

什麽臭男人的荷包,才不要它。

冬去春來,在後院裏有些樹開始發芽後,柳國公就開始抱着孩子去花園裏轉轉,安安幾乎是一天一天看着樹冒出翠綠色嫩芽的,葉片一點一點舒展開。

每次看見這些東西時,安安都會很入神,上輩子他接觸到的這些東西不多,不管是什麽生命的綻放對于他來說都無比神奇。

他愛看,看的時候乖,柳國公就由着他。

安安看樹木的生長,他看小外孫的生長。

厚重的衣服在春天來後就換上成輕薄的了,之前覺得不管幹什麽都邁不開手腳的安安舒坦了許多,又可以當一只快樂的毛毛蟲扭來扭去。

他走路還不太穩,需要由嬷嬷牽着或者是扶着來,冒出了兩顆小門牙,一笑就格外明顯。

柳國公府上的院子雖然不算是頂好的風景,不過也是不錯的。

尤其是春風一吹,哪怕是田間鄉野裏也春意盎然,更別提是被人精心伺候着的後院。

柳女蘿依舊愛給安安做衣裳,自從跟唐韞之間扯開關系後她就一直不太願意出門。

那些夫人小姐總是變着法兒的同情她,哪怕知道她們是好意,她也照樣不大開心,去過一次覺得有些無聊,索性就不去了。

待在府上幫着嫂嫂算賬管家,或者是給自己繡上一塊帕子、給安安做上一身新的衣裳,偶爾像曾經未嫁時那樣換上男裝出門聽戲賞景。

外人都以為柳女蘿是在休夫後了無生趣,才一直待在國公府內修身養性,說不準日日都待在佛堂裏頭,過上幾年就回有出家的消息傳出。

不管外界如何猜測,柳女蘿自己都不回應,還強迫着不許親人代替自己解釋。

她自己過得好與否,又何須旁人評說。

柳國公對于女兒面臨事情時的态度非常滿意,只偶爾在一人獨處時還是有些心疼,他自己看得很開,并不覺得女兒離了那樣一個男人回到自家有何處不妥。

可在世人眼中,女子只有嫁到一個好人家才算是人生圓滿,女兒被這錯誤的思想束縛,他卻無力改變。

不過好在因為他們國公府如今正是昌盛時,還有皇後娘娘照拂,沒什麽人敢當着他們的面說起那些話。

柳女蘿從母親那裏聽說好幾夜父親都翻來覆去睡不着,聯想最近她無意間得知的謠言,去廚房給父親和安安都各自炖了一盅湯端過去。

打算就這件事,好好跟爹爹說一說,她并非是逞強,而是真不覺得那件事值得她費神。

安安坐在軟塌一側,爹爹坐在他的對面,兩人間被一個棋盤隔開。

“爹爹,安安還這麽小,哪裏會下棋呢?”

柳國公一聽這句話就有些不樂意,招呼她女兒過來看,柳女蘿也是會下棋的,湊過去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

“旁人家的孩子在這麽大的時候,哪知道這麽多?你再瞧瞧安安,這小小年紀就知道應該把棋子放在何處,這證明什麽?這就是天賦!”

柳女蘿并不認同這句話,在她看來不管安安做了什麽事,爹爹都是誇着來的,更別提只是知道把棋子放在線交錯處。

“要我說啊,就該早早教安安念書認字,長大後才能有天賦。”

趴在棋盤邊緣覺得下棋真好玩的安安,一聽這句話猛地坐正了起來。

“啵,木,木有天夫!”

安安咬字含糊不清,可還是能讓人聽懂他大概的意思。

柳國公和柳女蘿微微一愣随後同時回過神,再看坐在那裏滿臉緊張兮兮的小家夥,沒忍住笑出了聲。

柳國公湊過去輕輕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臉蛋,開口說道:

“剛剛外祖父是在同你母親說笑,如今可不一定了。你瞧瞧你,之前莫不是在藏拙?”

安安僵硬着身體不敢承認,趴在那裏裝睡,确定外公看不見後才輕輕撇了撇嘴,誰讓外公整日裏都在跟他念叨着什麽,等他會說話就教他讀書。

把安安吓得就算是隐約覺得自己會了,也不敢張嘴,他才不要日日都像外公那樣念書,躺着看花多有意思。

“父親,我今日來,是想跟你說那件事……”

她不忍看見父親這麽大歲數還在為自己憂心,夜夜難以安眠。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麽,不必開口了,我都知道的。”

柳國公不管怎麽說都活了這麽大歲數,肯定要比女兒更為通透,之所以一時半會兒想不開,追根究底原因還是心疼。

“父親,若是活在旁人口中一世,我又如何能開心的起來呢?不管我過得怎麽樣,想說的人總是能找到話來說的。更何況,女兒覺得現在過得很好。”

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讓她煩心,也不用擔心自己哪裏做錯了會讓唐韞不高興。

嫂嫂寬容,她平日裏只要搭把手轉頭就會送上許多新奇玩意兒過來。

“罷了罷了,不愛出門那便不出門,切莫要信了旁人說的那些話,什麽叫做女子若是不嫁人便是不完整?一派胡言!”

“我知道的,爹爹。”

柳女蘿完全沒了那方面的心思,從閻羅殿前走過一遭後,她只想好好把安安撫養長大。

這次來還是怕爹爹一直将這件事放在心上,會影響到自己身體,畢竟爹爹如今已經年邁,再經不起什麽折騰。

“來,我們來一起瞧瞧安安,會說話了跟着外公念書可好?”

安安的腳動了一下沒出聲,打算将裝睡進行到底,柳國公也不管他是不是睡着的,湊過去一把将他抱了起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說完後似乎擔心這小家夥不配合,瞥了他一眼後看見一邊桌子上放着的兩盅湯,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出聲道:

“若是不好好學的話,那你娘準備的湯,可就沒你的份咯。”

剛剛安安就聞到了屋子裏頭有若有似無的香味,勾的他垂涎三尺,現在發現了香味來源,就先不受控制咽了咽口水。

知道求外公無用,就扭過頭去眼巴巴盯着娘親看,柳女蘿心虛避開他的注視,随意找了個借口。

“安安呀,娘回去給你繼續做那身衣裳了,若是晚了就做不好了。”

安安長大嘴巴,驚訝的眼睜睜看着娘親離開,再一扭頭看見臉上堆滿笑意的外公,癟了癟嘴後猛吸一口空氣中的香味,不情不願開始跟着念。

“添滴玄方,宇揍馮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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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