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臨近年底, 劇組的拍攝工作越發緊張了，幾乎每天從早拍到晚，很少有停歇的時候。

為了趕進度，晏晞和裴令也推掉了各平臺的節目邀約, 選擇留在劇組跨年。

冬日天寒地凍, 跨年夜當晚, 宋談特地讓場務準備了火鍋料和食材，全組人一起在片場涮火鍋。

湯底是鴛鴦鍋，一半紅一半白, 熱騰騰的水汽袅袅而起, 在寒夜裏飄散開。

不知是誰先說起以前拍戲的一些搞笑事, 話題被打開, 其他人也紛紛開始分享自己的經歷, 一時間歡笑聲不斷。

晏晞雖然沒有參與話題, 但也聽得津津有味，偶爾還會跟着笑出聲，連涮火鍋的速度都變慢了。

和進組那天一樣，她的位置仍舊緊挨着裴令, 見她動作慢, 裴令涮了兩片肥牛放在她面前的盤子裏。

這樣的舉動在從前都是常事, 晏晞也沒多想，習慣性就夾起來吃了。

裴令又給她涮其他的東西，動作熟練，邵雲寒坐在兩人旁邊，看見這番情形, 目光不由頓了頓。

過了許久, 晏晞才反應過來, 忙看了眼其他人，低聲對裴令道：“你自己吃吧，不用一直替我弄。”

裴令将一塊涮好的鳕魚片放在她盤子裏，擡頭看她一眼，放下了筷子。

晏晞莫名有些心虛，沒急着吃魚片，用漏勺從鍋裏撈了一塊藕片上來。

這時，忽然有人把話題引到了他們兩人身上：“小晞姐和裴老師怎麽一晚上都不說話？有什麽好笑的事，也跟大家分享一下呗。”

晏晞動作一頓，擡起眼笑道：“暫時沒想起來，你們先說。”

另一人道：“他們估計還沉浸在戲裏沒出來呢，尤其是小晞姐，拍了一下午的哭戲，你們看，她眼睛到現在都還是紅的。”

晏晞确實拍了一下午哭戲，聞言開玩笑說：“也有可能是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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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鍋不算辣吧？”

“我感覺有點辣……”

“真的不辣，你是哪裏人？”

……

話題很快又跳到了什麽地方的人吃辣比較厲害上，晏晞松了口氣，轉過眸，又對上裴令看過來的視線。

晏晞和他短暫對視一眼，端起面前的杯子低頭喝水。

一直吃到将近十一點，衆人才散場，各自返回酒店。臨走前，晏晞發現自己有點東西落在化妝室，于是過去拿。

剛收拾好，突然聽見敲門聲。

晏晞回頭，發現是邵雲寒，不由奇怪：“有事嗎？”

門沒有關，邵雲寒徑直走進來：“我來拿衣服，發現你這邊燈亮着，所以過來看看。”

晏晞笑了笑：“我也是來拿東西。”

邵雲寒随後又道：“不過我确實有點事想和你聊聊。”

晏晞笑道：“這麽晚了，不會還要聊劇本吧？”

邵雲寒不由也笑了：“當然不是，再過不久就要殺青了，下部戲你那邊定了嗎？”

晏晞直覺有些不對，沒有正面回答：“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邵雲寒道：“我這邊有個都市言情的本子，在選女一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推一下。”

又是都市言情，晏晞已經選了邱秾那部劇，自然不會再更改。

她斟酌着措辭，婉拒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下部戲已經定了，檔期應該調不開。”

邵雲寒臉上的笑容淡了淡，似乎有點懷疑她話裏的真假：“這樣……那還真是不巧。”

晏晞微微笑了下，拿上口罩準備離開。

誰知邵雲寒卻沒有走的意思，他看着燈下她清潤的眸子，頓了頓，忽然別有深意地說了句：“說實話，你比我想象中要難接近得多。”

“……”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明目張膽的暧昧了。

同組幾個月，邵雲寒一直在找各種機會向她示好，晏晞自然不會不懂，只是他沒有直白地開口，她也不好主動表示什麽，萬一會錯意就尴尬了，何況還要一起拍戲，所以只能盡量和他保持距離。

沒想到他還是說破了。

晏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時有點尴尬。

邵雲寒看着她，正要繼續說下去，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外。

晏晞扭臉，看見了裴令。

“……”

這是什麽修羅場？

裴令淡淡看着她，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晏晞被他看得有些發怵，擠出一個僵硬的笑：“裴老師，有事嗎？”

裴令沒回應，掃了眼旁邊的邵雲寒。

同是男人，有些事一個眼神就能明白，邵雲寒神色幾番變化，最終咽下了原本想說的話，重新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沖晏晞道：“既然這樣，那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晏晞略松了口氣，微微笑道：“好。”

邵雲寒先行離開，留下晏晞和裴令兩個人。

少了一個人，氣氛仍舊尴尬，晏晞看向裴令，嘗試着打破沉默：“是不是宋導想好明天那場戲怎麽改了？”

裴令深深看她一眼，說：“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說。”

見她杵着不動，他蹙了蹙眉：“還不走？”

晏晞被這接二連三的尴尬場面弄得有點反應遲鈍，回過神，忙拿上東西往外走。

冬夜寒風凜冽，吹得人耳朵疼，一到外面，晏晞就将口罩給戴上了。

車子在不遠處停着，晏晞看了眼裴令，正想說點什麽，視線忽然被遠處天空中綻開的煙花吸引住。

裴令也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

這裏離市區遠，聽不見聲音，只能看見廣袤的夜空下，斑斓的煙火一層層盛放，點亮眼眸。

時隔數年，他們終于又站在一起，看同一片煙花。

人的喜怒哀樂有時候就是這麽莫名其妙不講道理，因為這片煙花，晏晞突然就覺得心情愉悅起來，她轉過臉，輕聲說了句：“新年快樂。”

裴令微微一怔，也回了句：“新年快樂。”

回到酒店房間，晏晞洗了個澡，上床睡覺前她習慣性地看了眼手機，發現覃落霜給她發了消息。

覃落霜：【元旦快樂~】

覃落霜：【我這兩天放假，要不要去劇組探你的班？】

晏晞：【這麽遠，天氣又冷，還是別麻煩了。】

晏晞：【還有半個多月就殺青了，等回去我們再約。】

覃落霜：【OK】

覃落霜：【那我就不過去了。】

晏晞正要放下手機去睡覺，覃落霜忽然又發過來一條：【我之前讓你幫忙要裴令的簽名，你要了沒有？】

晏晞：“……”

她忙起來早給忘了。

晏晞：【還沒。】

覃落霜：【……】

覃落霜：【這都多久了，要一個簽名這麽困難嗎？】

晏晞：【殺青之前肯定幫你要到。】

覃落霜扔了個“盯着你”的表情包過來，随後又發語音八卦兮兮問：【哎，你跟裴令現在怎麽樣了？】

晏晞：【什麽怎麽樣？】

覃落霜：【在一個劇組待這麽久，有沒有因戲生情，發生點什麽？】

晏晞：【……】

晏晞：【正常拍戲，什麽都沒有。】

覃落霜：【不是吧？】

覃落霜：【近水樓臺先得月，這麽好的機會，你沒有趁機将他拿下嗎？】

晏晞困得不行，懶得跟她胡扯：【我困了，先睡了，回頭再聊。】

晏晞：【晚安~】

覃落霜：【……晚安】

晏晞放下手機，上床躺下，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

一月中，《春燈引》的拍攝終于進入尾聲，劇情也迎來大結局。

靈清因為和魔物同根同源，以自己的命魂為引，清除了風珩身上的魔氣，自己卻受到魔物重創，奄奄一息，時日無多。

劇烈的咳嗽聲斷斷續續響起，削瘦蒼白的手自袖中伸出，她躺在床上，虛弱地說：“風珩，我想去外面看看……”

風珩握住她冰涼的手，輕聲道：“好。”

他小心翼翼扶她起來，替她穿好衣裙，系上厚厚的狐裘，抱着她到院子裏。

冬日草木凋零，唯有梅花冷幽幽地綻放着，香氣清寒。

靈清靠在風珩懷裏，小聲同他說着話：“不知道桃花什麽時候開，我好想看一看來年春日的桃花……”

風珩低眸看着她：“還有呢？你還有什麽願望？”

她彎起唇角，笑了起來，眼睛裏閃着細碎的亮光：“我還想跟你在一起，我們像以前那樣，去很多很多地方……我們可以去凡間，像尋常夫妻一樣……要有一個院子，院子裏種滿花，最好再有個池塘……”

她一句一句地說着，聲音漸漸低下去，直到細不可聞。

過了許久，他重新抱她入屋，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然後，他揮手施術，将修為渡給她，修補她的命魂，給她造了一個夢境。

在夢境中，她會如願和他成為尋常夫妻，度過十載歲月。

“好好睡一覺。”

他俯身在她額間落下一吻，他又用幻術變幻出一枝桃花，擱在她枕畔。

待她長夢醒來，便能見到桃花灼灼。

他放下帳幔，轉身走到屋外。

空中飄起了雪，遠處天際黑雲密布，壓向人間，他擡眸遠眺，撐開素白紙傘，踏入漫天飛雪中。

最後一場大戰，風珩啓動上古禁術，終于徹底消滅掉魔物，封印了四散的魔氣，但他自己也散盡修為，身死魂消。

昔日驚才絕豔的少年仙君，終以身殉道，換人間太平。

作者有話說：

改了下戲中戲的設定，明天就要殺青啦，而令哥還沒有追到老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