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ⅩⅠ
烤魚不算辣,只是有些麻舌頭。
“一支雲”的特色就是麻遠大于辣。
但卻偏偏不會讓人不适,卡在麻得爽到極致卻又不過分的點上。
這也成了“一支雲”吸引回頭客的重要原因之一。
喝口楊梅酒順順喉嚨,冰過的酒液很好入口,楊聲沒一會兒便一杯下肚,順帶勾走了杯底那粒楊梅。
夏藏兢兢業業扒拉烤魚和米飯,生生吃夠兩碗才緩下筷子。
楊聲覺着自己怪對不住夏藏的,硬拉着人家走老遠來這偏僻地方,然後光顧着和老板聊天忘記夏藏還餓着肚子。
為表歉意,楊聲舉了舉新滿上的楊梅酒,“哥,來幹一杯。”
夏藏那杯酒還沒動過,放下筷子雙手捧着酒杯和他碰一碰,“這酒度數真不高?”
“不高,你當果汁喝都行。”楊聲說。
而後他眼看着夏藏一口到底,叼着顆楊梅臉都染上了紅。
皺着眉把楊梅吞吃掉,臉上的紅暈由絲縷成了雲。
“哥?”楊聲試探性地喚了聲,順手扯了紙巾遞過去。
夏藏搖搖頭,“沒事。”
接過紙巾,指尖都有些燙。
所以這是……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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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藏吐出楊梅核,把紙巾團成團丢到一邊。
又嘗試着去夠筷子,但沒拿穩,筷子滴溜溜地滾到了地上。
“我叫服務員給你再拿一雙?”楊聲忙幫人把筷子拾起來,仰頭說道。
“不用了。”夏藏只是把杯子遞于楊聲,“還要,酒。”
“哥,你醉了。”楊聲蹙眉把杯子接下,拿另一邊的茶壺倒了杯清茶,再把搖搖晃晃的夏藏往懷裏帶,“喝點茶,醒酒。”
“這個,不甜。”夏藏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卻還是很乖地沒推開楊聲,“要酒,甜的。”
雖說話是如此,但誰又敢給這“一杯倒”再續一杯?
楊聲安撫地揉揉懷中人後背,輕聲說了個折中法子:“那你先把茶喝了,我再給你倒酒。”
夏藏竟也點了頭,接過杯子咕咚咕咚地喝,喝完又呆滞地放空了目光。
“哥?”楊聲喚道。
“嗯。”夏藏呆滞地應。
楊聲不放心地掰過他肩膀,讓他面朝着自己,“你認得我是誰麽?”
“小倉鼠。”夏藏歪了頭,脫口而出,頂着楊聲疑惑的目光還解釋道,“楊聲。”
好嘛,原來小倉鼠是給他的外號。
楊聲咽下嘆息,心頭卻微微一動,他是有聽說過酒後吐真言。
于是他看着夏藏微微顫動的眼睫,月光映照下綻出紅玫瑰的雙頰,再到那輕抿着的薄唇。
空氣微涼,卷着江邊的水汽、烤魚的麻辣,以及近在咫尺的楊梅酒香。
楊聲都覺得自己也在醉着,不大清醒。
他問道:“哥,你讨厭我麽?”
夏藏的目光仍是迷糊,但似乎努力聚着焦。
“不讨厭。”夏藏回答說。
哦,這樣。
楊聲忍不住別過臉,嘿嘿地傻笑出聲,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似乎松了股勁兒。
沒有被讨厭,太好了。
“我要,酒。”夏藏一下一下咬着字音,是做強調。
就還……挺可愛的。
但楊聲肯定不能給哥哥倒酒,就當着人家面,又倒了杯熱茶。
自己拎了酒壺,裝模做樣地與哥哥幹杯,說:“一口悶。”
夏藏竟也是信了,回應道:“一口悶。”
将剩下小半瓶就晃蕩入喉,夏藏那邊也喝足了熱茶。
楊聲放下酒瓶,卻一垂眼,對上懷中人清明的眸子。
立馬收回胳膊,咳咳,完犢子了。
“這酒不錯。”夏藏說,“挺甜的。”
“嗯嗯,确實确實。”楊聲點頭如搗蒜,看樣子應該是對醉酒那會兒沒印象了,“哥,我去給你再拿雙筷子哈,剛不小心碰掉了。”
找準機會,趕緊起身開溜。
只要他溜得夠快,就沒什麽好尴尬的。
“服務員,麻煩拿雙筷子!”
剩下的米飯和烤魚都不多,夏藏沒怎麽動筷子,就盯着楊聲吃。
許是過于認真了些,小倉鼠有些不自在道:“哥,你也吃啊。”
“嗯。”夏藏只應,沒動筷,“我剛吃飽了,你吃。”
“那我給你倒茶。”小倉鼠伸手去拿茶壺,“……別盯着我啦。”
“沒盯。”夏藏讪讪地別開臉,自己起身去拿了茶壺。
而小倉鼠不打自招道:“其實剛剛也沒發生個啥。”
雖然确實不太清楚具體發生了啥,但夏藏又不傻,肯定知道是發生了啥。
估計是說了什麽奇怪的話,看把這孩子逗得,嘴角都下不來。
果然以後不能沾酒,度數低的也不能沾。
“喏,吃好了?”夏藏抽了紙巾遞過去。
楊聲接過,乖巧地點着頭:“再坐會兒吧,哥,吹風散散味兒。”
也是,烤魚的效果不比火鍋差,江邊的風和星星也從不令人失望。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沒話題可聊時,就容易提出些遙遠的空洞問題。
吶,你的夢想是什麽?夏藏被自己這種老氣的官腔逗笑,但楊聲卻是聽進去了,稍稍坐直了身體。
“考出去。”楊聲一字一頓道,“去南方。”
“南方有很多個城市,連我們這兒都算南方。”夏藏說,但其實也沒必要多說這一句。
要楊聲和他一樣,都對未來只有個籠統的大概呢。
考出去,但具體去哪兒,不知道。
“我想去廣府,那是個沿海的省份,北緯21度線穿過,冬天會很暖和。”但楊聲脫口而出了那個具體,“我們這兒雖然算是南方,但冬天還是能凍掉骨頭。”
“那挺好。”夏藏笑道,至少比自己好。
而後小倉鼠把話題抛還給他:“那你呢,哥?你想考到哪兒啊?”
“能出省就行。”夏藏敷衍道,南方北方,或者就在隔壁省,似乎都可以。
“高考是有六個平行志願的說……”小倉鼠掰着手指,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夏藏一語輕輕挑破。
“想說讓你考慮下廣府。”楊聲攏了攏手指,擡頭笑道。
原來是有虎牙的,平時笑的幅度都沒那麽大。
夏藏定了定心神,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結賬,一共88塊,倒是個吉利數字。
楊聲也沒指望老板真給他打折,從書包裏摸索出一張紅票子遞過去。
而後老板找給他六十,吓得一旁的小姐姐狂按計算機。
“打骨折,收你四十。”老板淡淡地擡眼道。
“那謝謝老板啦。”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楊聲笑嘻嘻地拱手謝道。
“路上小心點,我就不送了。”老板嘴上這麽說,但還是繞過吧臺,把他們送到了門口的臺階。
檐角的淡紅燈籠滴溜溜打轉,楊聲沖老板揮揮手,說:“走了。”
而後和夏藏一道爬坡上坎,到那螺旋般的拐角,他下意識抓了夏藏書包帶一把。
“摔不了。”夏藏說,卻也由着他抓,“老板還在門口呢。”
“嗯,當迎賓小姐。”楊聲說笑着,目光飄到那懸着燈籠泛着白熾光芒的店門。
男人站在臺階上,似乎又摸出了一支煙。
“陸老板對你很好。”夏藏輕聲說。
楊聲點了頭,是,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好。
除了當他上司外,還曾去學校扮演過他家長。
扮演着他的父親。
楊聲知道,這其中包含着補償的意味。
雖然理智和道德告訴楊聲,老板并不虧欠他什麽,相反是他應該感謝老板。
但老板說,總感覺我是利用了你個小孩賺黑心錢。
于是就這樣了,自從初二的那個冬天後。
而楊聲讨厭冬天,也是自那之後。
唯獨能消退他對老板詭異的愧疚感的,是那老男人死不正經的思想和行為。
曾經教他打過架吹過牛,帶他去過夜總會。
雖說是送烤魚酒水這種正經事,但楊聲總覺得不該讓他這個初二的孩子來承受。
“這個暑假過後你都初三了,再不長長見識人都得傻。”對此,老男人不以為意,并且還想加大力度。
“你只有經歷過了,才會知道這都沒什麽大不了。”
“才會知道該怎麽保護你自己。”
不知哪裏來的歪理,還一套接着一套。
但楊聲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行為秉性有被這些影響。
例如老板教的打架招式很好用,1V7都不是問題。
到上面街道的路口,才堪堪打到車。
夏藏沿途都在繃緊神經,看有沒有那一家三口的身影。
直到上車才松了口氣,往椅背一倒,由着殘留的酒精湧上來。
楊聲似乎怕他不舒服,把車窗開到最大的同時,探手捏着他胳膊。
“幾點了?”夏藏問。
楊聲騰出一只手去掏書包的漁網兜,将電話手表轉了個面,“八點二十。”
“吃了仨小時的飯。”夏藏笑笑。
“沒事兒,回去還有時間複習。”楊聲說。
夏藏靠着椅背,不自覺有些頭疼。
于是他想也沒想,問道:“高興嗎今天?”
本來就是為了讓小倉鼠放松心情才來的這裏。
楊聲捏着他胳膊的手頓了頓,說:“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繼續~
想快點到十萬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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