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若有所思的沈越
公墓位于城南一處空地上,平時這裏就很安靜,今天下雨,墓地裏幾乎沒有人,放眼望去都是整齊密集的墓碑。
幼鷺下車之後,腳步踉跄地走進墓地,一排排青褐色的墓碑上尋覓母親的名字。
在大片的草地和墓碑群衆,他忽然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身材高大挺拔,但是帶着掩飾不住的頹廢和瘦削。
幼鷺喉嚨裏發緊,他上前跑了幾步,要哭似的喊:“爸爸。”
夏野身體顫抖了一下,猛然轉身,急切地尋覓,待他看到幼鷺時,眼神瞬間黯淡下來,然後機械地轉過身去。
幼鷺跑過來,眼前的墓碑上寫着:愛妻王敏芝,愛子幼鷺之墓。幼鷺想,那場車禍後,自己和母親的屍體全都成了碎片,不好區分,合葬倒也很好。
他近距離看夏野,驚訝地發現,幾天不見,爸爸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頭發蓬亂,胡須拉碴,衣服皺巴巴的,滿臉寫着衰老、疲倦、厭世。
幼鷺湊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夏野的手心。夏野并沒有看他,而是緩慢地避開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忙家事,沒來得及看你,你的傷怎麽樣?”
“已經好了。”幼鷺拼命整理淩亂地思維,他結結巴巴地說:“夏……夏先生,這件事情聽起來可能不可思議,但是……”
“蘇生,”夏野不帶任何情緒地打斷他,聲音低沉地說:“是我的錯,敏芝、幼鷺還有你,是我害了你們。”他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放在墓碑上,然後收回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幼鷺愣了一會兒,急忙追上去,試圖去拉夏野的衣服:“你先等等呀,聽我說,幼鷺沒有死,我就是幼鷺,我是幼鷺……”
夏野猛然轉身,用一種兇狠而厭惡的眼神看着幼鷺,半晌才說吧:“蘇生,我知道我妻子和兒子的死不能怪你,但是這段時間裏,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沖進醫院掐死你嗎?趁我現在沒有發火,滾!”
他說完,大步離開。幼鷺惶恐而無助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不能用常理解釋,但是他能确定,他就是幼鷺。
一輛黑色的悍馬從眼前的小路飛馳而過,幼鷺忽然反應過來,跟在車後面大聲喊:“爸爸,我是幼鷺,我真的是幼鷺,你不要我了嗎?”
車子毫不猶豫地離開,車輪将地上的泥水濺起,幼鷺的衣服上沾滿了灰色的斑斑點點,他漸漸地跑不動了,而爸爸的車也漸漸地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幼鷺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轉過身看着遠處媽媽的墳墓,忽然委屈得不行:我什麽也沒有做錯,你們為什麽都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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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踩着泥水去找沈越,草地上空蕩蕩的,一輛車都沒有。幼鷺以為自己記錯了,又到別處找了找,一輛車都沒有。此時雨越來越大,幼鷺被淋得渾身濕噠噠,鞋子裏也灌滿了水,走一步就吱吱呀呀的響。
這時候看守陵園的老人看到他,跟他說:“有個人男人讓我告訴你,他有急事,不等你了,讓你自己回去。這是他的地址。”老人把一張紙條遞給幼鷺。
沈越的家在郊區,離這裏不算遠,但幼鷺是步行,加上天還下着大雨,他走了一個小時才到。
沈越打開門的時候,看着出水芙蓉一樣的幼鷺,好笑至于覺得有些愧疚,急忙拿來毛毯和拖鞋,嘴裏解釋道:“真不好意思,我一直沒有等到你,然後又遇到了急事,就回來了。”
幼鷺蹲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換拖鞋,站起來用毛巾擦頭發,瞄了一眼客廳的電視,淡淡地說:“你的急事就是看脫口秀嗎?”
沈越坦然地點頭:“一星期才一次哦。”
幼鷺心情沉悶地去浴室洗澡,冰冷的身體遇到熱水,他猛然打了一個寒噤,對面的牆壁上有一面很大的鏡子。幼鷺站在花灑下面,很傷心地打量自己的新身體。
因為從小跟着母親睡覺,他對成熟女人的身體并不陌生,也沒有多大的好奇心,每次聽到班裏的男同學一臉興奮地談論女生的身體,他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蘇生的個子很高,胸部很飽滿結實,不像媽媽那樣是下垂的,不過媽媽說是因為哺乳幼鷺的緣故才成了那樣。然後,蘇生的腰很細,跟自己的腰那樣細,當然自己身量瘦小是沒有發育的緣故,接下來是下|體,修長白皙的腿間,是一片光滑的毛發。
幼鷺的心裏更加難過,他的小雞雞不見了。
幼鷺洗過澡,披着浴巾出來,沈越的家很幹淨整潔,一如他的人一樣。幼鷺坐在沙發上,電視上是一個外國的綜藝節目,幼鷺看了一會兒,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他蜷縮在沙發上,疲倦地把臉埋在膝蓋上,嘟囔道:“我好餓。”
“為了慶祝你出院,我叫了外賣。”沈越看着電視屏幕說。
明明是太懶了不想做飯吧,幼鷺心想。
沈越并不怎麽理他,幼鷺看着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男人和陌生的自己,剛沉寂下去的心酸和難過又浮起來,而且在饑餓的撩撥下愈演愈烈。
沈越瞄了他一眼,冷淡地說:“怎麽?你思念的人不理你嗎?”
“你怎麽知道?”幼鷺擡起淚汪汪的眼睛說。
“我自然有知道的方式。”沈越說完,擡手關了電視,面對着幼鷺,靠在椅背上,眼睛裏透出一種冷靜而奇異的神情,他淡淡死說:“蘇生,我不明白,你連我這個相戀三年的男友都忘得一幹二淨,為什麽會對相識不到半年的老板念念不忘?我知道這種現象會發生在言情電視劇裏,人們會用真愛來做解釋。但我并不相信那一套。”他身體前傾,直視着幼鷺的眼睛:“要麽你在跟我耍花招,要麽,你根本就不是蘇生。”
幼鷺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他的視線,蘇生的眼睛漆黑而深邃,有一種攝人心魄地力量。
幼鷺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在沈越這種散發着精英氣息的男人面前根本不堪一擊,但是他勝在無所畏懼,他并不懼怕任何把柄,早在他被夏野抛棄的時候,他就開始了自暴自棄。是不是蘇生,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是她怎樣?不是她又怎樣?”幼鷺淡淡地說,不動聲色地搶回主動權。
沈越笑:“如果你真的是失憶的蘇生,我只好照顧你,陪伴你,盡一個未婚夫和丈夫的指責。”他微微上前,将幼鷺胸前微微敞開的浴巾攏在一起,然後繼續說:“如果你是別人,那就有意思了,我會把你送到精神科醫生的實驗室,他們會把你的腦子當成稀世珍寶一樣研究的。”
幼鷺低頭想了一會兒,有些心虛地說:“我自然是蘇生。”
沈越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表情既不是相信,也不是不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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