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大概是天然的M,李銘心有的時候會這樣想。

不然不會被踢懵了然後愛上世界上第一個打我的人,不然不會受虐地別人明顯不搭理我我還糾結那麽多年,不然不會自虐地明知道人家不喜歡男人,還是 不死心守在人家身邊陰魂不散。

就是喜歡受虐吧!就是喜歡給自己找難受吧找打擊吧!

守着根本就沒有希望的東西……

其實好難過。

可是,還是得擺出笑臉,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後來的一段時日,祁衍變本加厲全身心投入戀愛之中。不過李銘心雷南雨的隊伍,卻又再度變成了三人行,只是這個第三人,就是那個讓雷南雨敬畏萬分避之不及的伽剛特爾左研同志。

「不然,你倆就去約你們的會,我就不當電燈泡了……咳咳咳。」

「那不行!」李銘心道理倒是冠冕堂皇:「祁衍那小子見色忘友棄你而去,我怎麽可能也做那樣的事情嘛!我絕對不會丢下你的,實在不行double date啦!」

於是雷南雨去找葉妙想四人約會,但是葉妙卻表示,你們三個大男生一起玩,我跟着做什麽?

因為之前閑聊的時候,葉妙對於GAY這種事情早先就表達出了強烈的不接受,所以雷南雨當然不敢說自己的朋友裏面那麽多GAY的事情,只說李銘心和左研是好朋友而已。

葉妙不願意出現,雷南雨自己又沒有什麽別的混得好的狐朋狗友,寂寞的時候,也只好跟着李銘心夫婦當電燈泡。

以前和祁衍一起的時候,是去唱歌,去網吧打游戲,去壓馬路。而現在跟了李銘心夫婦之後──去玩的地點,多半是酒吧。

雷南雨是個适應性很強的人,覺得酒吧雖然吵鬧,但是坐在一角還是能夠片刻安寧的。而且他被李銘心騙着喝下一些酒吧的雞尾酒之後,覺得有些的确非常好喝,反正是李銘心買單,他也樂得一杯一杯點,總歸還是口腹之欲在作祟。

幾次泡吧下來,雷南雨發現李銘心不愧是情聖,在這種場合是閑不住的。

更何況,長得就招蜂引蝶,就算坐着不動,也會有美女來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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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學姐的說法是,雷南雨你長得也帥,但是總有一種濃濃的鄉土氣息,所以酒吧裏的女生才不會搭讪你。

而李銘心雖然其實論五官沒有比你好多少,但是一看就是有錢優雅的貴公子,很多女人都想攀上的那種。

雷南雨有點郁悶。自己小時候好歹也算是「貴公子」一類的人物,怎麽居然現在淪落成被說成鄉土氣息了?

不過……在酒吧裏,李銘心的存在感确實和常人不一樣。

他就算坐在角落,也好像自身能夠靜靜發光一樣,不像雷南雨跟左研,直接就被黑暗吞沒了……

別的不論,只論坐姿,左研就別提了,雷南雨通常也只是規規矩矩地坐着,而李銘心看似也只是閑閑靠在沙發上,但是每一個角度,每一個pose,就都像是故意擺出來的一樣,精致又不羁,又帥又酷魅力十足。

雷南雨總覺得,他要是女人,看到這樣的男人說不定也會心動。

今天的舞池十分火爆,中間的鋼管高臺上面,站着一名身材十分火辣的漂亮女生,撩動着長發,扭動着肢體,迷離的燈光之下,一雙閃亮的眼睛像是勾引又像是挑釁,明亮地直直看向這邊。

必然是在看李銘心了。

對方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女,這要是無家室狀态的李銘心,一定把持不住上去搭讪去了,絕對的!

這邊正這麽想着,身邊李銘心就「噌」地站起來了,在雷南雨目光的追随下,他已經穿過人群往那女的那去了。

就算有家室,果然李銘心是永恒的行動派啊!

就見李銘心走到高臺下面,向那美女伸出了手,美女則帶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将手放在李銘心手掌中,跳下高臺。

然後,嘈雜的音樂也适時地停了。一瞬間,周圍的一切人物、聲音都仿佛消失了,就仿佛夜店裏只剩下這一對俊男美女。直到李銘心擺好了跳舞的姿勢,輕音樂的舞曲才再次慢慢響起,於是,倆人直接就二話不說,上貼面舞了。

……高,高手!

從起身直到人家面前,帥氣滿分,優雅滿分,信心滿滿,不容拒絕。而且一切全用眼神,從頭到尾李銘心可沒有說一句話。

這要換成他雷南雨,雖然單說外表其實沒有輸多少,可是論氣勢肯定慫得不知道哪去了,傻兮兮地走到美女面前,不被嘲笑才怪。

然後,在浪漫的音樂中,那倆人就這麽旁若無人地膩上了。

在酒吧閃動的燈光和變換的旋律中,據雷南雨初步估計,這對俊男美女貼面舞至少跳了有十五分锺,也不知道親了沒有,因為兩人的臉離的實在太近了,無法分辨。

這樣看來,說不定今晚能成功帶回家耶……

饒有興趣地看着李銘心獵豔,一杯酒喝完,雷南雨想繼續去倒,這一轉身拿起酒瓶,才發現他們的小包間這兒其實還坐着個人呢。

只是那個人,已經被他和李銘心一起丢在了羅曼塵土的遺忘的角落罷了。

李銘心的家室──正牌男友左研還在這呢!

左研靜靜地坐着,還是那樣面無表情,平光鏡片後面波瀾不興的眼神直直追着和別人共舞的李銘心。

喂喂,男朋友直接丢下他就去和別的女人跳舞嗎?還當着面這麽明目張膽?

這倒也……有點可憐。雷南雨心裏默默地想。

這些天相處下來,雷南雨雖然覺得左研這種面癱物種會喜歡李銘心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卻也覺得……他好像确實是真心喜歡李銘心的。

畢竟,以左研那種一本正經又讨人厭的性格,首先要是他不是GAY,他絕不可能和一個男的在一起。其次他要是不喜歡李銘心,他絕對不可能跟屁蟲一樣跟着他到處亂跑。

這點從左研對自己的态度就能看出來了──他對他不喜歡的自己,從來都是一張面癱臉,沒有表情,話也懶得說也懶得搭理,自己建議去哪玩,李銘心不點頭,就一副不以為然的輕蔑表情,這才是左研對「普通人」的态度。

雖然……雷南雨并不明白李銘心這種花心大蘿蔔有什麽可喜歡的,左研究竟看上了他什麽。

李銘心雖然是個好人,是個好朋友,卻絕對不是個好戀人,這不明擺着的麽?

那麽花!毫無定性!三分锺熱度!誰喜歡他誰自虐,誰喜歡他誰倒黴不是嗎!

好在左研性格似乎比較沈穩,比較爺們,比較淡定,這要是個女的,李銘心這麽肆無忌憚地去泡別人,估計早該鬧起來了,最少也會跟自己開始哭,這伽剛特爾卻始終只是坐在那兒不說話,默默看着李銘心的背影而已。

雷南雨始終算是比較善良的,就算他不喜歡這個伽剛特爾,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幸災樂禍。

看他可憐,於是不忍心繼續看,只得轉頭又看向遠處李銘心的背影。

剛才還因為李銘心成功獵豔而歡欣鼓舞,現在心裏卻有了另一種聲音──無論怎麽樣,正牌男朋友就在旁邊,你就這麽明目張膽沾花惹草,也确實過分了。

不過,誰讓本來左研配李銘心,從外形和各方面來說都差了不止一點呢。而且明知道李銘心天性風流還喜歡他,看到這樣的情景也敢怒不敢言,怪誰呢?

反正,總歸不關他事兒。

最多兩周,始終是要分的。

讓人意外的是,兩周之後,并沒有傳出李銘心和左研分手的消息。於是,生活仍舊平靜地繼續着,直到一段時間過去後,雷南雨某天接到了一個比較讓他意外的電話。

「雷南雨嗎?我是左研。」

因為關系不好,雷南雨自然沒有存過左研的號碼,也比較驚訝他會找自己。

「伽剛特爾?你找我有什麽事?」

「……」

「我錯了。嫂子,你找我有什麽事?」

「……」

「媽的,不說我挂了啊!」

「你能……出來一下嗎?別告訴李銘心。」

「什麽情況?」

「我請你喝酒。」

有人請客,就算是伽剛特爾請客,就算是正版的伽剛特爾請客,雷南雨都不可能不去。

畢竟有吃的的話,不吃白不吃不是?更何況他倒是能預料到左研所為何事。

畢竟從李銘心變成李尋歡的那天起,雷南雨喝的免費酒水就不是一次兩次了。那麽多被李銘心傷心抛棄了的女孩将他找到酒吧和咖啡廳,一邊哭泣一邊同這個負心漢的好朋友大吐苦水,也算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然後他這位負心漢的好朋友,秉承「吃人家嘴軟」的優良傳統,也适時安慰幾句,在人家以為他認真傾聽的時候,他低頭猛吃。

因此解決了好幾次月底沒有生活費吃不起飯的金融危機。

「哈哈,」所以,雷南雨剛剛坐下,就捏起桌上的芥末花生,同時揚起一臉壞笑:「你也被李銘心傷心了吧?算啦算啦,已經挺不錯的了,你整整堅持了一個月又三星期呢好歹!不愧是一大波僵屍裏面最難打的那一個,已經破紀錄了耶!把他兩周換一個女朋友的記錄整整拖下來了快半周,功不可沒啊!」

左研一臉陰沈:「雷南雨,我并沒有和李銘心分手。」

「啊?」

已經一個月零三個星期了,居然還沒分手哦?

雷南雨不免心道,難不成這伽剛特爾是李銘心華麗麗的真愛不成?這麽重口味?

「但是他在和別的女人交往。」

就說不可能嘛!雷南雨毫不猶豫脫口而出:「這太正常啦。」

「這不正常,」左研皺眉道:「我希望我的愛人……只愛我一個,這才正常吧。」

喂喂,「只愛我一個」?自己沒聽錯吧,伽剛特爾居然說出來這樣的話?

雷南雨皺眉瞅着左研那完全不少女的臉,再回味剛才那番話,實在不覺得這是一句合适出自他這種面癱粗壯男之口的評價。

於是不由得賤笑起來:「拜托,你又不是個女人!什麽時代了!只有那種非常小女兒态的女孩才會要求那樣純潔的愛情吧?連我女朋友都從來沒說過類似我只能愛她一個這樣撒嬌的話。」

左研臉色一黑:「所以你也覺得到處亂花是可以接受的?」

「我個人是不能接受啦。但是,這還得看你交往的人是誰啊?是我的話肯定會對女朋友一心一意的,問題是你找的是李銘心啊!」

「李銘心那麽出名的花花公子你找他還指望他為你守節啊?想也知道怎麽可能嘛!」

「所以,你覺得他這麽做是可以理解的?」左研突然一手撐起桌子,起身逼問道:「就因為他個性如此,就可以作為他亂搞的借口?」

「我不是那個意思。」雷南雨不由得迫於伽剛特爾的威懾往後縮了一點:「但是……這種事情,你選擇和他交往的時候就知道吧?即使這樣還要和他交往,不就是默認了願意接受他花心嗎?」

「我沒有說願意接受啊!誰願意接受自己的愛人随便每天找不同的女人啊?!」

「額……」雷南雨弱弱道:「那……你沖我吼也沒用啊,有本事去沖李銘心吼呗……」

「雷南雨,只要不是你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就算是朋友做了再壞的事,也可以冷眼旁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嗎?」

「你什麽意思啊?你……難不成是在怪我不勸誡李銘心嗎?」

「你既然是他好朋友,該說的時候還是要說的吧。」

雷南雨瞬間覺得自己何其無辜:「喂喂,所以我作為朋友不出言指責李銘心的花心,他的花心就是我的錯了嗎?」

「你當然也有責任!」

「伽剛特爾!你他媽又和辯論賽一樣混賬強盜邏輯了!他花心關我屁事?」

「哦?我的邏輯哪裏有錯?如果我的邏輯有錯,請列舉出理由,否則恕我無法接受你說我邏輯混亂的指責。」

「你──」

雷南雨恨得牙癢癢,左研肯定又和辯論賽那天一樣被某個惡心死人的律師鬼魂給附體了!明明沒有道理,偏偏歪理歪得頭頭是道,自己還說不過他!

「總之要說他你自己說去!自己沒膽子說怪到我這種做朋友的身上算什麽英雄好漢?!」

「我要是說了,就會像他之前所有的前女友一樣!是會分手的!」

「哦?」雷南雨心道,沒想到這個左研還真挺了解李銘心這方面的個性的。

「但是你說就不會!你們是好朋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也經常損他,只有你損他他從來都不會生氣!雷南雨,我拜托你去和他說,讓他別再到處沾花惹草了!」

我擦──雷南雨心說,用這麽強硬又惹人讨厭的态度,這人真是誠心來拜托自己幫忙的嗎?

別說他根本完全不想幫忙了,就算想幫也幫不上吧?一個人天性風流難道是好友勸說就能勸好的啊?更何況他覺得自己沒理由幹涉李銘心的人生啊。

「咳咳,左研同志。每個人的人生觀是不同的,就算我覺得花心不對,也是不會以自己的認為的對錯強加在別人身上的。」

雷南雨覺得自己的觀點很正,畢竟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同,管好自己就行了。

李銘心是他的哥們沒錯,但是只要他沒偷沒搶,沒吸毒賭博,沒殺人放火,那麽只要談得來,在一起開心,他還是會和他繼續交往下去,不管他每年換多少女人。

但是左研明顯不這麽想:「也是……你怎麽可能幫我?從一開始就讨厭我,巴不得我們分手呢吧。」

雷南雨雖然不喜歡裝好人,但是也不喜歡被人平白無故當壞人。誰巴不得你分手了啊?你倆分不分手關我屁事啊?

他現在真心覺得自己答應出來和左研喝酒是錯誤的。

無論如何李銘心天生的花心也不能被左研就這樣怪在他頭上吧?!這也太讓人不爽了!

「我說伽剛特爾,你到底什麽意思啊!?誰巴不得你們分手了?卧槽!他背着你偷吃還要算到我頭上啊!媽的我躺着都中槍啊!」

「什麽樣的人,交什麽樣的朋友,你不願意說他,說明你們實際上根本是一路貨色。」

「什麽?你再說一次?!媽的說你沒邏輯你還不承認!朋友就一定是一路貨色了?那你還和他談戀愛呢!你和他不更是一丘之貉?」

「喂!左研──!」

雷南雨嚷嚷着,突然發現左研并沒有聽他說話,而是愣愣地望着窗外。突然,那只伽剛特爾站了起來,直奔酒館大門。

不是吧?想跑?

讓你無緣無故指責我一頓然後腳下抹油就想跑?你想的也太美了吧!

「左研!左研你回來!媽的是你找我出來喝酒的你跑什麽!給我回來付賬──」

雷南雨一直追到門口,卻見左研停了下來,扶着門框,正在愣愣往外看。

「你看什麽呢?」

循着左研的視線,雷南雨就看到李銘心胳膊上挂着個女的正在往賓館走,形容之間親密得要死。

雷南雨也愣了。

「這些女孩怎麽那麽賤!随随便便就和人去開房!」

左研的嘴唇都在抖,一只拳頭更是捏了起來,一副想要把李銘心身邊那個小鳥依人的女孩子碎屍萬段的樣子。

然後,他忽然聽到耳邊一聲輕得都顯得有些飄的聲音,是來自雷南雨的。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啊李銘心!」

「怎麽了?」

雷南雨指着李銘心身邊那女孩的背影:「那個……是……我女朋友。」

左研也愣了。

「這──」伽剛特爾人也不壞,馬上改口:「啊,也許是我誤會了。也許他們只是碰見了,也許……」

沒也許了,兩個人眼睜睜看着李銘心帶着葉妙一拐,進賓館了。

「……」

沈默,最少有十秒漫長而尴尬的寂靜,兩人什麽都沒說。

「走!」雷南雨突然一把拽起了左研的袖子。

「幹嗎?」

「殺進去啊!」雷南雨額邊爆出青筋:「抓奸成雙!」

左研卻幾乎是立即想也不想地反對:「不不不──我不去。」

「你不去?!」

「我不想分手。」

「……」雷南雨張大嘴巴:「我擦,伽剛特爾,你是女的吧?怎麽那麽怕事兒?」

不僅是女的,而且還得是賢良淑德老公有了三妻四妾也忍着不嫉妒的那種。換成稍微有點火爆脾氣的女的,說不定比他還先操家夥,切了那個賤男的JJ!

「你不去算了,不去我自己去!」

說着雷南雨就要往外沖,卻被左研從後面一把拉住:「你也……別去。」

「我不去?你腦子進水啦?!等過兩小時他們出來了就沒機會了!」

「但是雷南雨,如果你真的追進去,會把事情鬧大的!」

雷南雨簡直要瘋了,這情況不鬧大還要怎樣啊?難不成要他裝不知道,吃悶虧忍下來嗎?一個是他好哥們,一個是他女朋友,這是個人都沒法忍啊!

「你放心!我只是去抓奸!最多撕破臉而已!不會拿刀子把他倆殺了的!」

「可是這樣撕破了臉,以後還怎麽見面……要讓別人知道了,還讓李銘心怎麽做人?」

「以後還見面?還讓他做人?」

雷南雨簡直欲哭無淚於這只伽剛特爾的神邏輯,幹脆不跟他繼續鬥嘴皮子了。

「總之你不抓我抓──不要攔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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