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茹玉,自己人
第二天,茹玉吃完早飯,也沒見袁滌起身。
她将他那份收起來後,趁他還沒起身,穿戴整齊就出了門。
她坐車來到小區樓下。
在門口愣了許久,她也沒勇氣刷卡進門。
身後傳來汽車停車的聲音,茹玉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穿藍色毛衣,圍着灰色大圍巾,底下藍色修身牛仔褲秀出修長雙腿,留着中長發的女孩兒,從一輛藍色的搬家車上下來。
女孩兒拎着東西到茹玉跟前。
茹玉盯着女孩兒的臉,總覺得女孩兒眉眼之間很是親切的感覺。
茹玉想起賀麗麗的同事曾找她客串過一期服裝模特,化妝師曾戲谑地形容她的長相——中國式留白的長相。
“丹鳳眼,眼距寬,兩腮略方,下巴不尖。鼻梁不夠挺,眉骨不突出,唇峰不明顯。明明都是缺點,卻使整張臉看起來很是舒展,莫名就帶上幾分嬌憨,笑起來格外上鏡,還不爛大街。”
茹玉竟能将化妝師對自己的這番描述,與眼前陌生女孩兒的五官一一對應。
“小姐姐,你是這兒的住戶嗎?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刷下卡。”女孩兒沖茹玉禮貌一笑,露出顆小虎牙,很是可愛。
茹玉回神,對女孩兒報以一笑,毫不猶豫地幫她刷了卡。見對方進去,她這才跟着入內。
茹玉路過那處她被踢倒的地方,她繞了個彎兒,才來到電梯口,等着電梯從上面下來。
門口替搬家的師傅抵着門的女孩兒,盯着茹玉繞過的那處,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待茹玉上了電梯後,她還特意在那處跺了兩腳。
沒問題啊?
茹玉進到家門後不久,便聽見外頭一陣男人的說話聲。
“還以為剛才那個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你倆長得挺像的。”
“我瞅着,也覺得有些像。”
茹玉透過貓眼朝對門看去,果然見到适才的那個女孩兒開門領着師傅進房。
原來,不是只有她自己這樣想。
茹玉離開房門,簡單收拾了下屋子就坐在電腦前。
她的雙手在鍵盤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卻總也不滿意。
她以為自己回到熟悉的地盤,也許多少能找回些打字的感覺。
茹玉雙肩下塌,久久坐在桌前。
她登錄了網站上的作者管理後臺,看着飙升的評論數,她沒敢點開來看,只洩氣地關掉網頁起身。
茹玉走出房間到了廚房,拉開冰箱,見到高桐之前買了沒喝完的啤酒,她呆了一瞬,取出一罐。“咔”一聲拉開,仰頭将啤酒灌進嘴裏。
好涼,好苦。國外的黑啤入口苦,回味又有個麥香味,不适合用來澆愁。
茹玉看了眼陽臺耀眼的陽光,她擡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不知不覺已經十一點了。
茹玉來到陽臺,她坐上陽臺邊的高腳凳,又喝一口酒便将啤酒放在面前與欄杆齊平的桌上。
她俯身趴在桌上,在陽光下眯着眼盯着眼前的樓房和地下的綠樹。
陽光真暖,伸手好像能抓到似的。
就這樣待着,茹玉以為腦袋會放空,卻又不自覺想起昨晚袁滌的畫。
在泛着柔光,泛着深藍的夜色裏,一對面相清秀的男女裹着毯子,閉着雙眼緊緊相擁。窗外的天空透着柔和的粉,一輪彎刀似的下弦月就挂在天邊,靜默作陪。有種淡淡的浪漫和柔情,看了總叫人生出戀愛的感覺。
她多羨慕他,說畫就能畫。
茹玉心跳不斷加快,好像有人在她心裏拿着根鞭子在抽,心悸得十分難受。
一罐500ml的啤酒下肚,茹玉聽見門上傳來敲門聲,茹玉心下一緊,倏地轉頭看向門口。
會是誰?
茹玉疾行至門口,鼓起勇氣透過貓眼朝外看。
還好,是剛才的女孩兒。
茹玉放心地開門,但她還是謹慎地朝樓梯口看了眼。
“是小姐姐你住這兒啊!前幾天的夜裏我透過貓眼看到個男人敲門,但門一直沒人開,我當時就想到底是誰住這裏。”
“男人?”茹玉一驚,身上密密麻麻起了層雞皮疙瘩,“你有沒有看清他的長相?”
“這個倒沒有,他就轉過頭來一瞬,就又轉回頭去了,身形看着很壯實,第一感覺像個壞人。”說完女孩兒徑自笑起來。
茹玉卻笑不出來。
“對了,小姐姐,你們家有工具箱嗎?我想借個螺絲刀,梅花的。我的工具箱搬家的時候弄丢了。”女孩兒見茹玉一臉嚴肅,她趕緊轉回正題。
“你等等,我去拿給你。”茹玉朝裏走心下慌起來。
他竟然還找上門來了。
女孩兒離開後沒多久,茹玉就接到袁滌的電話。
“茹玉,你去哪裏了?”
“我在我自己的家裏。”
“你,我現在過來接你。”聽筒裏袁滌的聲音有些急。
“不用了,我等下就回去。”
“好好待着,在我來之前別出門,等着我。”
雖然她一方面覺得他們太過緊張了,但一想對門女孩兒的話,她又後怕。
女孩兒在袁滌來之前來還工具箱,她探頭朝屋裏看,直誇:“你的家裏看起來真幹淨,白色看起來真是舒服。”
茹玉一笑,将女孩兒請進屋裏來。
她在茹玉的家裏參觀了一圈後,轉頭對茹玉說:“我叫周夕入,周公的周,夕陽時分入門的夕入,不知道小姐姐你怎麽稱呼?”
“我叫茹玉,含辛茹苦的茹,玉石的玉。你的名字倒是挺特別。”茹玉回道。
她拿了杯子倒水,她暗暗奇怪,周夕入為何說自己是入門而不是說出生?
“謝謝。”女孩兒笑着接過茹玉倒的水,喝起來。
茹玉好心提醒她:“以後若見到穿着很粗犷的男人來敲門,你最好待在家裏別出門,也別管,這個家裏暫時沒人在,出入的時候小心些。”
女孩兒表情有些異樣,端詳了茹玉一陣,忽然笑道:“總感覺你很親切,搬家的師傅們都說我們長得很像,不知道茹玉你有沒有失散多年的姐姐或者妹妹?”
茹玉沖她笑。
“我能跟你拍張照片嗎?”擱下杯子,周夕入問茹玉。
茹玉面對周夕入的熱情,很難說得出拒絕的話來,于是點頭答應了。
茹玉看着鏡頭裏兩人的臉,還真是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們加一下微信吧,我把照片發給你。”周夕入的話說得很是理所當然。
茹玉也不反感,于是欣然掏出手機來加了微信。
“周夕入。”送走周夕入,茹玉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也不知道我們老二還在不在?那個瞎子接生婆不知道把老二賣到哪裏去了。她若是還在......”茹玉想起那夜她媽說的話來。
會不會有這個可能呢?
茹玉在袁滌來之前收拾好啤酒瓶,并丢到樓梯間的垃圾桶裏。
她扔完垃圾便急速撤了回來,開門時還時不時瞅瞅身後。等到進了屋子,她身上已出了一層汗。
就像小時候,她夜裏急得要去上廁所,廁所又在離房子幾十米的地方。她要麽憋着,要麽就邊怕得要命,邊快跑過去。
最吓人的幾步路總是在臨進門那時,總覺得只要她一轉頭,身後便會有個什麽東西,死死地盯着自己。
茹玉這一溜跑,被開着門的周夕入看個正着。她那時正對着門帶着耳機在跟朋友講電話。
“她該不會真是你的親姐妹吧?你幹嘛都不認真問問?”
“第一次見面,着什麽急,再說了,我總覺得對面那個女孩兒好像有點奇怪。”
大白天的,太陽還這麽好,她到底在怕什麽?還有剛才在樓下,她也很奇怪。周夕入看着對面緊閉的房門暗忖道。
袁滌一臉鐵青,上樓來接了茹玉一起下樓。
茹玉全程不敢說話,只乖乖跟在袁滌身後,悶着頭走路。
快走到停車的地方,茹玉沒想到袁滌會突然停下腳,她一頭就撞了上去。
只聽袁滌嘆了聲氣,轉過頭來。
茹玉一副孬樣,盯着他不說話。
“前幾天,有個身形差不多的人又在小區出現了,但人沒抓住,我們不讓你回來,就是因為這個。”袁滌說。
“我也,才剛知道。”茹玉說。
袁滌見她一副做錯事的小媳婦模樣,心又軟下來,放軟聲音問:“你回來是取什麽東西嗎?”
茹玉搖頭。
“我就是想回來看看。”茹玉悶悶的回。
兩人上了車,車往外開。
茹玉看了眼路牌,走的是條與回去的路相反的方向。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茹玉看着袁滌的側臉,發現他下颌仍舊繃着。
“去我工作室,我還有幅畫要收尾。”袁滌目不轉睛盯着前方,回道,“怕你到處亂跑,還是把你帶在身邊的好。”
敢情,她現在變成個私人寵物了?茹玉在心裏小小翻個白眼。
她有些高興,被人牽挂在意,原來是這樣的一種心情,連翻白眼都忍不住想笑着翻過去。
“你喝酒了?”袁滌将車停在等信號燈的車隊伍裏,轉頭問茹玉。
茹玉立即用手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就喝了一點,味道很濃嗎?”
茹玉見袁滌又不說話了,下颌線條越發繃起來,她心道,難道又生氣了?
茹玉別過頭望着窗外,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哈欠,頭再一靠着椅背,她就想睡覺了,然後,她便真的睡了過去。
醒來時,唇上濕濕軟軟的。
袁滌正一臉坦蕩的吻完她回到自己的駕駛座上,拉開門下車。
茹玉咬唇,解了安全帶拎着包也跟着下車,擡頭見到面前的一個白色的建築物上寫着,星域創意園。
兩人來到建築物二樓,電梯門一開,“三條圈工作室”幾個字就霍然映入眼簾。
茹玉的手被袁滌牽着,兩人前後腳進了工作室,她沒想到工作室裏會有近十個妙齡男女在對她行注目禮。
“茹玉,自己人。”袁滌簡單介紹,便拉着茹玉繼續往前走。
“哦!”一長串會轉彎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茹玉頓時十分不好意思,只能扯着嘴角不自在地招呼:“你們好,你們好。”
“你怎麽不提前說有這麽多人?”茹玉轉頭盯着袁滌,小聲責怪。
“提前說你還不跑了?”袁滌笑着回她。
說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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