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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
縣城一座張姓大宅中,暗暗拴着七八條龇牙咧嘴的惡犬,只等一聲令下,就要擇人撕咬。
“啪!”
張啓将手中的茶盞狠狠擲在地上,“張桢呢?不是說今日上門嗎?人呢!”
“他居然敢騙我和族中!”
恰此時,一個壯仆疾步上前,趕緊回禀道:“少爺,剛剛門房接到了一封信,說是張七郎寫來的。”
仆人一邊說話,一邊觑着張啓的臉色,小心出口道:“信中說,張七郎有事耽擱幾天,三日後來族中拜訪。”
此言一出,意味着張啓今日是白折騰了!
“三日後!”張啓瞬間暴跳如雷,氣沖沖将一旁的矮幾踹翻在地。
三日後,王家少爺約了他與其他同窗去上東山狩獵,他壓根不在府中。最重要的是,今日借來的這些獵犬也得還給人家。
他還報個屁仇啊!
“張桢,我與你誓不兩立!啊!”張啓的無能狂怒狂沖在場所有人的耳根。
三日後。
一陣慢吞吞的馬蹄聲,敲響了張氏大宅前的空曠街道,老馬在幹瘦趕車人不怎麽賣力的催促聲中,走得慢吞吞。
馬車中的年輕書生寡淡着一張臉,似乎被這一人一馬的組合磨得沒了脾氣,幹巴巴對着身邊的一個黑瘦書童考教道:“‘驽馬十駕,功在不舍’,上一句是什麽?”
種田立馬脫口而出:“骐骥一躍,不能十步;驽馬十駕,功在不舍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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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短耳大爺!
這幾日跟個周扒皮似地守着他,沒讓他在讀書上偷上一點懶。
少爺養的短耳大爺十分驕橫,絕對是他們田莊上的一霸。
作為夜枭,白日裏也不睡覺,幹的是惡霸監工的活。
農忙時節,就盯着少爺雇來的農人幹活,凡是偷奸耍滑的,都被短耳大爺用它的尖嘴利爪“伺候”過。
農閑時節,他種田就是那個倒黴鬼,少爺讓他讀書習字,有短耳大爺在,他從來沒成功偷懶過一次!
張桢點點頭,陰沉沉的臉上露出還算滿意的神色,示意書童道:“接着背,別停。”
種田露出個苦了吧唧的臉,嘴上卻不敢停,一字一句的往下背去。并在心中自怨自艾道:我就是個書童啊,需要會這些的嗎?
他莫非還能去考個秀才回來不成?
書童的內心戲顯然十分豐富。
“張老爺,張府到了。”
趕車人的這句話,徹底将種田解救了出來。
馬車停在一座十分齊整的大宅子前,正門的門匾上明明白白寫着“張府”二字。張桢和身邊的種田對着敞開的大門,齊齊嘆了口氣,主仆二人臉上皆有抗拒之色。
哪次來這裏,不是受一肚子氣!
張桢心知拖延無用,調了調臉上的刻板表情,讓人能看得更分明後,擡腿進了張府的大門。
種田也小心着跟了進去。
前後腳的功夫,一個青衣管事嫌惡着臉,攔在還要跟進正廳的種田身前,低聲呵斥着: “那是什麽地方,是你一個書童能進的?還不快退下。”
種田依言退了幾步,半隐在庭中一株花樹下,身形若隐若現,臉上頗有幾分憂慮。
他雖頂着身旁青衣管事的瞪視,卻不忘伸長脖子往正廳的方向上瞅,腳下亦如生了根般,半天兒不見再挪地兒。
管事被這樣不安分的舉動惹得極其不耐,開始惡狠狠趕人:“你一個外來的,也配呆在此處,滾!”
種田聽着這話,倒是不太着惱。
畢竟他家少爺在這兒都沒什麽牌面,他一個小書童就更別想了,“看樣子,少爺今日又有得氣了。”
看看本家這些人,什麽态度!
而被種田惦記的張桢,明顯已經領教過了本家的森森惡意。
大廳中,兩位白發老者,三位華裳中年,一儒衫小輩。
五人高高在坐,一人垂眉而站。
站着的,自然是在場唯一的小輩,張桢。
張桢此時謹立大廳中央,眼觀鼻,鼻觀心,似乎體會不到族中五位長輩或隐晦、或直白的逼視,大廳中的氣氛一時間微妙起來。
“啪!”
坐在左側雕花圈椅上的張亮,臃腫肥胖的身軀,重重的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帶起五分威嚴,四分怒火,挾長輩之勢首先發難:
“張桢!”
“族中幾次三番派人找你,為何推脫不來?你還有沒有把族中這些長輩放在眼裏了!”
“如此不敬······”
渾身隐隐透着警惕之色的張桢,聽着這些話,心道:來了。
自從上月,她聞聽族中其他幾房和縣尊新繼母家,縣城王家搭夥做買賣賠本後,就預感會有今日之局。什麽族人青黃不接要她接濟,都是借口!
明顯被殃池魚之災的張桢,眼神微妙。
罷了,誰讓她這一房,是整個族裏出了名的人丁單薄,錢財豐厚!
“七族叔息怒,實在是侄兒的不是。”張桢躬身認錯,态度誠懇,并開始睜眼說瞎話:“大比之年,文宗将臨,日日分息必争,侄兒整日裏關在家裏讀書作文,唯恐自己分心。”
“應完考自然就來族中,并非是在怠慢諸位長輩。”
張桢幾句話,并未讓在場的人轉了臉色,鑒于此,未免過多糾纏,她直白問道:“不知諸位長輩,如此急切找七郎到此,所謂何事?”
想想自己一貫的人設,張桢故意作出番惆悵姿态,低下頭小聲卻足夠在場所有人聽清:“桢家中,尚有一篇時文未做!”
張桢過去二十二載為人,一貫表現出不通人情世故,不趨時趣,迂腐書生一個。
在座的張家人,對着這樣性子的晚輩發作不能,只能選擇“見怪不怪”。
“讀書自然要緊!”
大廳正上方,八仙桌左右兩側各坐着一位族老。此時左側的三族老擡了擡手,示意還欲再罵的五房侄兒張亮,略過此節。
他頗有威嚴道來一句:“七郎,找你來,是商量傳宗接代的大事,不得推脫!”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到張桢這兒就變成了,家有一老,定有一劫!
張桢心中的警惕再次往上提了提,忙整肅衣冠,拱手請道:“三爺爺費心了,可侄孫兒······”
“允之,你給七郎好好說說。”三族老淡淡略過要開口的張桢,把皮球踢給了二房侄兒張綸,張允之。
張允之轉頭就對着張桢這個侄兒招招手,語重心長道:“來,七郎,先坐下,這次你實在是不能再推脫了!”
“你今年都二十有二了,又不是娶不起妻的貧家之戶,怎能将婚事一直蹉跎下去?”
張桢沉住氣,掃一眼諸人,不再着急說話,在隔着張允之一個空位的右末位坐下,以示晚輩之禮。
這些所謂的長輩,是出于什麽樣目的,非要讓‘他’娶妻?
難道像此時二房族叔張允之所說,怕張桢這一脈絕了香火,對不起九冥之下的祖宗?
這話怕是連他們地下的死鬼祖宗都不信!
就張桢所知,她這一脈和張氏一族的恩怨,因一個財字,都能往上數三輩。
張桢一脈,祖上自來人丁不興,家財豐厚,至她這兒正是四代單傳、千裏良田一根苗。
不過按照古代的規矩細究下來,至張桢這兒,長山縣張家三房便算是“絕後”了。
皆因穿越而來的張桢,是他張家的——假兒子,真女兒!
雖然這事在場另外幾人不知道,卻也不妨礙他們算計張桢的家財。
張桢出世時,此世父親的頭七都還未過,得虧她古代的母親剛強,面對一群豺狼,把女兒充了兒子,守住了家財。
可惜,在張母過世後的這六年裏,張族中其他幾房,想當然的認為張桢“少年人,不經事”,明裏暗裏作了不少妖。
而張桢礙于身世秘密,先心虛了三分,并不十分敢和宗族撕破臉。
張桢想起這些年的鬧劇,忍不住在心底嗤笑自己一聲,面上越發沉悶清冷。
張允之觀張桢神色,也不知看出了些什麽,此時倒不着急過分催促,反而轉移了話題:
“七郎,最近書讀得怎麽樣?可有什麽不懂的地方?”
面對張允之一副關愛侄兒的好叔叔模樣,張桢不動聲色的将身下的圈椅往外移了移。
因着身世秘密,張桢一貫不和張族中人過往從密,今日這些所謂的長輩“請”她到此,先抛出來的,未必就是真正的目的。
于是借坡下驢,話匣子一下子打開,讀書人的急切,特別真誠:
“三叔,侄兒前些日子托人到首府買了幾卷時文,其中有一篇‘士先器識’琢磨得不太透徹。”
“還拟做了一篇‘無以規矩’,火候也不到。”
“不如我将之一一背出,請諸位族中長輩,指點一二?”
“好了,誰有空聽你背書!”古代文人的背書功夫,古代人自己也是不想領教的。人到中年“福”過頭的張亮,自小一聞書本就頭疼,此時,就更不耐煩聽了。
他見張桢不僅不上套,還敢跟他扯什麽文章經意,立馬愠怒出口,打斷了張桢的喋喋不休。
而且在座的除了張桢,就只有一位秀才,其他人指點的哪門子功課?
這個小王八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想到此處的張亮:“三叔、四叔,還是讓我來說吧,跟這小子繞什麽彎子,傳宗接代的大事,敢不聽從,便是誠心想斷我張家的香火,不忠不孝之人,不配為我張家子!”
張亮一邊仗着長輩身份罵人,一邊盤算他費大力氣買回來的,那妖精似的女子。
據傳此女跟過的男子,短的幾月,長的兩年,無一不是病膏而死。
想到這兒,他隐晦又得意地瞟了張桢這個侄兒一眼。
而其他幾房找來的女子,看着也不像什麽正經良家。這個家産豐厚的侄兒,看來,是不止礙了幾個人的眼!
張桢被張亮奇怪的眼神搞得頭皮發麻。
她幾日前才狠狠吓了他的寶貝兒子張啓,不知這對父子打算怎麽回報她?
作者有話說:
①骐骥一躍,不能十步;驽馬十駕,功在不舍。——出自《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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