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張桢收斂起一腦袋雜亂思緒,将心思放在題紙上的“一人二人,有心無心”上。
一道很符合聊齋背景的“唯心”主義考題,而宋焘答出來的“正确答案”依然沿用了“唯心”這個思路。
那她何不反其道而行之,給這個世界,留下點唯物主義法治大旗的孤鴻雁影。
實在是她聽聞過的聊齋世界,不管人官還是鬼官,都太過唯心、憑心、任心。簡稱,任性!
“有心無心,不必人辯······”
“必立綱紀,饬法度,強以法令把持·······”
“有此治本。”①
這樣一寫,倒是很有古代酷吏的風範,張桢自嘲一笑後,又接着寫了下去。
身為古代有志科舉的書生,科舉文章樣式自然不陌生,兩位秀才掐在三炷香時間之內,先後停下筆,接着所答文章憑空而去,轉眼就到了殿上。
不多時,上坐的諸位考官已将兩篇文章傳了個遍,兩位秀才的文章,立馬就分出了高下。
宋焘的文章諸官傳贊不已,張桢之文置落一旁,倒不算冷落,至少賀幾道和龍野王都逐字通讀了一遍,可惜文采、立意皆不如宋生。
諸考官神念交雜,已有結果,于是宣召宋焘上前,一個身着紅袍的儒雅中年神官說道:“中州郡正缺一城隍,君稱其職,可堪任。”
張桢對這結果毫不意外,畢竟有書為證,自己技不如人。
現在重要的是,後面的撿漏劇情,她該怎麽保證自己還能繼續是個人?
畢竟她是真的不想當鬼!
一旁的宋焘是正宗的古代士子,鬼神這種東西沒多見,卻又不至于驚怪,瞬間醒悟自己這一遭所謂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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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立馬磕頭拜謝,并哭泣道:
“受此恩寵得到任命,學生怎敢有推辭?只是家中老母年将七十,不能缺少學生奉養,請允許學生将老母奉養送終後,再聽從諸神官調用。”
張桢見事情發展果如書上所寫,一邊也是心有戚戚焉,好好當着熱乎乎的人呢,突然就要讓你涼了當鬼,誰能不哭?
宋焘和鬼神間的拉扯依然在繼續。
大殿上方一個服飾如帝王,頭戴方冠的神官,聽聞宋焘所請,便擡手示意左右稽查宋焘母親陽壽。
一個長須鬼吏領命出來,捧着籍冊,書頁翻飛找到宋母所載,回禀道:“還有九年陽壽。”
殿上諸考官見此皆有思慮,一時間并未再開口。
倒是坐在末位的賀幾道突兀出口,建言道:“宋生孝行可嘉,何不令張生代為九年城隍?”
她既然想要,他助她一臂之力又如何。
此言一出,一殿的目光少不得都到了賀幾道身上。
賀幾道瞟了一眼龍野王,不慌不忙給出自己的理由:
“貧道這二十餘載代為看顧中州郡,實在是力有不逮,而最近師門急招,分身乏術,中州郡城隍空缺多年,實在不宜再空出。”
其餘人聞言倒覺得有理,這的确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只有龍野王忍不住冷哼一聲,好在張桢是他家恩人,他自不會出言反駁這個提議。
衆人也不計較龍野王這頭烈龍的态度,皆知玉昆山和龍族最近起了好大一場龌龊,此二人不和,也是應當。
再者,這位賀道人因故劈了前任中州郡城隍,被罰看顧中州郡一二,這二十餘年,壓着中州郡裏一衆妖魔鬼怪,不敢禍亂人間,也算盡心盡力。
此時急着找人交差,也是人之常情。
又者,這沒準就是玉昆山故意賣龍府的一個好,以示緩和關系。畢竟這張桢,是洞庭龍府薦上來的。
然而這些猜測并沒有一個猜到點上,賀幾道始終神色淡淡,讓人不知在想什麽。
衆考官不再糾結,覺得此主意未嘗不可,張生的文章雖比不上宋生,卻起于溝壑,不流庸俗。
于是帝王服飾的考官道:“宋焘,念你一片仁孝之心,如你所願,準予你九年假期。”
接着招張桢上前,免不了勉勵幾句,“張桢,這九年暫由你瓜代中州郡城隍一職,切要不私不怠,上禀天地,下承地府,不得堕我地府之威。”
怎麽就沒人問過她一句“你願意嗎?”
心中稍微有些矯情的張桢,身體很誠實,小心翼翼循着宋焘的套路,納首就拜。
“學生惶恐!怕是力有未逮。”
咦?
張桢不等衆神官發問,直接道出自己的顧慮,“學生才學不比宋兄,瓜代城隍一職,一不能服衆,二無才能可施。”
“再者,學生乃家中獨苗,不敢斷了家中香火和祭祀。”
衆神官一聽,貌似也有道理。
只身着紅袍的儒雅中年神官問道:“你都二十有二了,也沒見你前二十載,有着急香火延續?”
“再者,你一個女子之身,哪裏來的承香火?”
“才學不足,城隍坐下有文、武判官為輔官,不必過多憂慮。”
張桢簡直大寫的尴尬,這位中年神官句句犀利,點中她話中要害。不過片刻,她不死心大言不慚道:“學生可以招婿上門,承家中香火。”
倒是等在一旁的宋焘,十分驚奇地看了一眼張桢,這,這是個女子?!
上首的衆神官一時間難辦了起來,這城隍之位,什麽時候竟成了燙手山芋?竟無人肯接?
可惜篩選數百人,就這宋焘和張桢二人,有資格進入考殿。
帝王服飾的神官神色悠遠,打量殿下的張桢、宋焘二人一眼後,緩緩問道:“那張生,你又有何條件?”
張桢心中一驚,她的盤算果然沒逃過這些鬼神的法眼。
天然的敬畏之下,老老實實答道:“學生只是暫代九年,九年之後何去何從,不知定數。有幸托生成人,實在不好随随便便就舍棄自己的生命。”
張桢瞟了一眼上首諸神官的神色,沒見有特別惡她所言者,尤其是紅袍中年神官還帶了絲淡淡笑意望着自己,便接着道出:
“學生聽聞,地府之官,不必一定為鬼才能勝任,只需晚上舍身魂游即可。”
“學生願效仿此舉,望諸位神官,思量學生所請!”
張桢再次跪地長拜,以示懇求。
這次特別真誠,敬鬼神這種東西,她跪得毫無心裏負擔。
拜倒在地的張桢,額頭貼着冰涼的金磚,心內到底忐忑幾分,卻又不敢擡頭去觀察諸考官神色。
一時間倒患得患失起來。
畢竟一郡城隍這機會,太過難得,錯過了實在可惜。
算啦,她還是老老實實跪着吧。
能成固然好,不成也不強求,大不了另辟蹊徑,求仙訪道,也很不錯。
自從知道這是個聊齋劇本後,求仙訪道,已經被張桢提到了第一日程上。
除了生存的壓力外,最大的動力,就是曾經烙入她腦中的各色聊齋小姐姐。她一定要拐走她們,讓那些騙財、騙婚的渣渣書生,集體哭暈在廁所裏!
大約十幾息過後,低頭木着一張臉的張桢,終于聽見頭頂響起了一道聲音:
“起來吧。”
“允你所求!”
張桢頓時狂喜,成了!
“多謝諸位神官!學生一定盡心竭力,不敢懈怠。”
殿上身着紅袍的儒雅中年神官,乃地府首席判官崔府君,生前素有“晝理陽間,夜斷陰府”之名。
張桢此舉,歪打正着,算是得了崔府君青眼,代理城隍之位,順利到手。
宋焘被這一連串轉折弄得懵逼不已,原來活着也能當城隍啊!心中難免扼腕,早知道,早知道他也這樣請求,不就好了嗎?
可惜,時機已逝,不能再作糾纏,否則,便是貪心不足!
兩位秀才公察事畢,一并稽首拜下,知機的提出了告退。
衆神官點頭應允之後,二人低頭恭敬着一齊出了正殿。
張桢和宋焘一并快步出了府衙,二人相視一笑,內裏忍不住惺惺相惜起來。
活的好好的,誰想死啊!
二人互通了姓名,一個是長山縣張桢,一個是陽臨縣宋焘。
張桢對着讓她撿漏的宋焘十二分的感激,這人又知道她的底細,她也不裝模作樣來什麽“君子之交淡入水”那一套了。
遂真誠道謝:“真是,托了宋兄之福啊!”
宋焘哈哈一笑,戲谑道:“連累賢弟受累了。”
不過想起前話,這張生居然是個女子啊!驚奇中透着猶豫,試問道:“我這是該叫賢弟,還是賢妹?”
張桢随性灑脫道:“不如呼我‘賢弟’二字,大家都方便。”
宋焘也不是迂腐之士,為人頗磊落灑脫,爽快應道:“好!賢弟。”
“今日一遭,不光識了鬼神之道,賢弟也讓為兄見識了天下女子之志,連科舉都敢争一席之地,佩服,佩服。”
張桢:“謬贊,謬贊,不比宋兄大才。”
宋焘:“愚兄不過勝在癡長十歲罷了。”
兩位秀才互相進行了文人間的商業吹捧,相談甚歡,最後惜別時,相約通信。
張桢想起聊齋中的張生,可是連贈別詩都寫好了,不用白不用!
于是念着那兩句:“有花有酒春常在,無燭無燈夜自明。”将宋焘送上紙白馬。
老馬識途,一路風馳電掣領着宋焘往家趕。
臨近家門,宋焘恍如夢醒,發現自己身在棺中,好在尚未釘棺蓋,棺外也有人啜泣着燃紙錢。
着急之下,宋焘呻、吟出聲,倒是吓了外面家眷好大一跳,好在宋母年長,見多識廣,撲上前來就要推開半封的棺材蓋。
最後還是家人合力,才将宋焘擡出了棺木,養了好半天才說出話來。
宋焘死三日而複生,養了三月才康健,其間,果然差人去中州郡長山縣打聽張桢其人。
此乃後話。
倒是張桢送走了宋焘後,也尋思着要上哪裏找匹白馬,好借力回家。
再者,自己的劍還在差人大哥手中呢,得拿回來不是。
恰此時,一身黑袍張狂的龍野王,面有陰沉從後方行來,張桢見此,左右看看,都沒能尋到個可躲避一二的地方。
如此,她只能硬着頭皮退至一旁,祈禱這條龍趕緊過去。
能對她視而不見,就更好了!
畢竟龍這種生物,可翻江,可倒海,又性桀骜,她前前後後也不知得罪了這條龍幾回,還是避開為妙。
可惜,有些事注定要事與願違。
作者有話說:
①網上截取的部分文獻胡編亂造,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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