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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顧天曉都坐立不安，心不在焉，筆記抄到桌子上也沒注意，他時不時低頭看看手機，想給尹時嶼發個消息，扯個謊說自己不去了，但是他覺得尹時嶼不會這麽輕易放棄的。

果然，放學的時候，尹時嶼又在門口等着他，像倆人天天都放學一起走那麽自然，為了防止顧天曉逃跑，他甚至還抓着顧天曉的胳膊，帶他穿過人群，一直到家門口才把手放開。

顧天曉受到了全家的歡迎，當然，除了夏孟。

因為不想看到顧天曉，夏孟找了個借口說同學過生日，不回來吃了。

沒有夏孟的攪局，這頓飯吃得氣氛很好，吃過飯，尹時嶼阻止了顧天曉想幫忙端盤子的舉動，拉着他出門去附近的公園玩滑板。

“你之前玩兒過嗎？”尹時嶼問他。

顧天曉當然玩過，但他看看尹時嶼，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鬼使神差地說：“沒有。”

“噢……”尹時嶼把板放在地上，“其實挺簡單的，你先一只腳踩上去，找到板的重心，就這兒，試着滑一下，然後把另一只腳放上去，身體側過來和板平行。”

顧天曉踩上滑板，為了維持自己初學者的人設，故意沒踩穩，好在尹時嶼及時把他抱住了。

“不是踩那兒，找重心，中間這裏。”尹時嶼放開他，“你再試試。”

和大多數這個年紀的高中生一樣，尹時嶼很瘦，看上去足足比顧天曉小了一圈，他的懷抱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可顧天曉居然鬼迷心竅地覺得讓他抱一下還怪舒服的——也許是因為他身上穿的那件襯衫特別軟？

于是顧天曉故意踩不穩，往尹時嶼身上撞了好幾下，最後一下撞得尹時嶼差點倒了，他踉跄着後退，坐在花壇邊上，一只手摟着顧天曉，一只手緊緊抓着花壇的圍邊石，勉強支撐着才沒讓兩個人都倒在花壇裏。

“你滑太着急了。”尹時嶼說：“左腳先踩上去感覺一下，板不亂動再放右腳。”

顧天曉被他抱了個滿懷，差點就要壓垮他瘦弱的小肩膀，心裏亂七八糟的，聽他這麽說，趕緊起身道：“知道了，歇會兒。”

尹時嶼身上的負擔突然消失，輕輕喘了口氣，踩着滑板去買飲料，留顧天曉坐在原地反思自己剛才的變态行徑，他幹什麽老是故意往人家懷裏撞？怎麽想的？

可沒等想出個頭緒，尹時嶼就把飲料買回來了，是兩瓶冰鎮石榴汁，尹時嶼擰開遞給他，看他喝了下去，臉上又挂着那種含糖量特別高的笑，“班長，我和你商量點事兒行不行。”

顧天曉每天都讓人叫班長，找他借作業的，讓他幫忙打聽成績的，請他幫忙去班主任那裏拿手機的，可不知道為什麽被尹時嶼這麽一叫，他渾身都有種過靜電的感覺，搞得他差點被石榴汁嗆到。

來了。

他就說尹時嶼有什麽事兒要找他。

到底什麽事兒呢？什麽事兒這麽大動幹戈的，又是請吃飯又是套近乎的？

難不成尹時嶼知道自己取向的秘密被發現了，求他別往外說？他本來也沒打算往外說，再說這事兒捅破了多尴尬，以後兩個人怎麽相處？

“你先等會兒。”顧天曉制止了他，“好事兒壞事兒啊。”

麻煩別人當然不是好事兒，尹時嶼把手裏冰涼的玻璃瓶貼在他胳膊上，笑得特別好看，“也不算壞事兒吧……”

“打住。”顧天曉說：“不是好事兒就別和我說。”

尹時嶼：“……”

負三十萬分男居然還嚣張起來了！你之前辛辛苦苦加的那些分都沒有了！

但尹時嶼是什麽人，哪裏會因為一時的困難放棄，他說：“好吧，那就晚點再說，接着滑。”

顧天曉心煩意亂的，又往他身上撞了兩次，才裝模作樣地進行了第一次成功的嘗試，尹時嶼在一邊瘋狂誇獎他，好像他剛得了奧運冠軍似的。

“太厲害啦。”尹時嶼說：“我第一次玩的時候比你笨多了。”

顧天曉：“那你是有多笨。”

尹時嶼：“……”

他攥了一下拳頭，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反正比你笨就是了，走吧，一會兒就有蚊子了，回家。”

回到家，兩個人分別洗了個澡，來到尹時嶼的房間，這裏東西非常少，只有一些書，尹時嶼的床上倒是很擁擠，放了好幾個枕頭和三個玩偶，顧天曉注意到有個恐龍玩偶特別扁，拎起來看了看，道：“這個恐龍怎麽回事。”

尹時嶼把玩偶拿回來扔到一邊，面不改色地說：“它就長那樣兒。”

然後，他爬上床，把亂七八糟的枕頭和玩偶都扔到地毯上，拍拍床，對顧天曉說：“上來吧。”

顧天曉心想你別說這種奇怪的話行不行？

他身上還穿着尹時嶼的短袖，有點小，但能穿，幹幹淨淨的，有股好聞的香味兒，不知道用的什麽洗衣液。他往床上一躺，枕頭上也是這種味道，和尹時嶼身上的味道差不多，聞多了有點上頭。

“班長，我媽做菜好不好吃？”尹時嶼把毯子往他身上蓋，一只手在他身上碰來碰去，說話時的呼吸噴在他耳邊，“好吃的話明天再來吃。”

顧天曉心亂如麻，又回想起剛才壓着他瘦弱小肩膀的感覺，忍不住往後躲了躲，“你得了吧，有什麽事兒趕緊說。”

尹時嶼毛毛蟲一樣跟着他滾過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我前兩天又去游泳館試了試，我覺得那個教練一點耐心都沒有，根本就沒你教的好。”

顧天曉那顆亂七八糟的心瞬時歸位——感情就因為這個？就這麽點破事兒？

“你直接說不就行了？”顧天曉沒好氣，“弄這麽大陣仗，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呢。”

“那你答應了？”尹時嶼露着小白牙沖他笑。

“答應答應。”顧天曉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麽，“趕緊睡你的。”

尹時嶼哦了一聲，沒過一會兒就睡着了。

顧天曉翻來覆去毫無睡意，又想起夏孟的告密，尹時嶼的手機裏有什麽？他有男朋友了嗎？在哪兒認識的？

他輕輕捏着尹時嶼的手指開鎖，皺着眉去翻，尹時嶼的手機裏東西不多，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交友軟件，顧天曉愣了愣，眉毛擰得更緊了，他點進去看，裏面堆了好多未讀消息——自從被上面的猥瑣男吓到之後，尹時嶼就沒看過這個軟件了。

顧天曉随手點開看了看，差點沒把手機摔了，他又強忍着看了幾條黃暴的留言，被惡心的幾乎想殺人，黑着臉去看尹時嶼的主頁，主頁挂了張照片，他穿着校服趴在桌子上，露出一點側臉，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應該是之前那個高中的同學給他拍的，主頁簽名是：想找男朋友。

顧天曉切了軟件，把手機放回原處，心想你怎麽尋思的，腦袋進水了來這裏找男朋友？！

也許是他動作大了點，尹時嶼迷迷糊糊地睜了一下眼睛，什麽都沒看清，又把眼睛閉上了，他下意識地找那個抱着睡的恐龍，摸到顧天曉才想起來，恐龍讓他扔地上了。

“你還不睡啊。”尹時嶼的聲音有點含糊，“幾點了。”

顧天曉心裏很煩，沒理他，尹時嶼沒在意，他把手縮了回來，又用那種含含糊糊、卻出奇溫柔的聲音說：“你早點睡啊，不要熬夜。”

顧天曉也不知道怎麽，更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