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尹時嶼并不知道顧天曉在想些什麽，他只希望顧天曉能開心一點，于是他絞盡腦汁想着安慰人的話，可還沒等他想出來，琴房的門就被打開了，一個個子很高，戴着眼鏡的男生抱着紙箱走出來，那男生長得挺帥，看起來斯斯文文，尹時嶼被吓了一跳，趕緊低頭假裝去看眼前撕下來的單詞本。

可那男生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他盯着尹時嶼看了足有四五秒，才有些驚訝地說：“你是尹時嶼嗎？”

尹時嶼回頭，并不記得自己認識過這樣一個人，那男生把箱子放在窗臺上，微微低着頭看他，“我是陶野啊！”

尹時嶼震驚了。

那個初中的書呆子同桌？尹時嶼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在他的記憶裏，陶野長得特別矮，還瘦，戴個厚厚的眼鏡，眼鏡上挂着兩條綠色的繩子，不愛說話，看起來就是那種特好欺負的小孩，怎麽幾年不見變這樣了？

“你真是陶野啊？”尹時嶼暈了。

陶野拉過尹時嶼的胳膊，非常激動地擁抱了他一下，“你以前的qq怎麽不用了？我加你微信，你現在念高三吧，我休了一年，念高二。”

“我前段時間剛轉過來。”尹時嶼掏出手機和他加微信，心想陶野真是變化好大——他居然比自己還高了！

“中午一起吃飯嗎？”陶野挺熱切地看着他。

顧天曉突然笑吟吟地攬過尹時嶼，低頭問他，“一起吃嗎？”

尹時嶼：“……”

他莫名其妙地有點心虛，“晚上吧，晚上一起吃。”

“晚上一起吃嗎？”顧天曉又問了一次。

“那明天。”尹時嶼尴尬地說：“我今天有點事兒。”

陶野像是才注意到顧天曉，他瞥了顧天曉一眼，沒多說什麽，點點頭，“行，微信聯系，我先下去了。”

他抱着箱子走了，走到樓梯那裏突然回頭看了顧天曉一眼，但顧天曉沒在意，他臉上還挂着那種熱情的微笑，攬着尹時嶼，拿過他的手機，幫他給陶野備注：普通初中同學。

尹時嶼無語了，“你幹嘛呀？”

他推開顧天曉，不知道該怎麽拿捏兩個人相處的尺度，畢竟前一天他才對顧天曉說了分開。顧天曉把尹時嶼的手機還回去，那種虛假的、熱情的笑終于消失，用那種非常可憐的眼神看着尹時嶼，對他說：“我就是想讓你陪陪我。”

尹時嶼：“我也沒說不陪你啊。”

顧天曉看起來更可憐了，“你晚上去我家陪我吧，我一個人睡不好。”

尹時嶼下意識搖頭，顧天曉拉着他的手，“你怎麽這麽心狠啊，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你昨天那麽說，我難受得一晚上沒睡好。”

尹時嶼：“……”

“我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就那麽讓人讨厭嗎？”顧天曉無恥地說。

“你瞎說什麽呢！”尹時嶼不至于看不出來他有點演的成分，但聽到他這麽說，還是有點受不了，“誰說你讨厭了。”

“那你今天和我回家。”

尹時嶼：“……好吧。”

晚上一放學，顧天曉就帶尹時嶼上了車，尹時嶼覺得自己整天不回家，跑來給同學送溫暖，實在有點說不過去，這導致他給家裏打電話的報備的時候都有點心虛。

電話通了，那邊傳來了夏孟有些不耐煩的聲音，“你幹嘛啊，又不回來？”

尹時嶼說：“怎麽是你接電話。”

“媽在做飯！”夏孟拉長了聲音，“喂，我說，你總往那個誰家跑，到底想幹什麽啊？”

尹時嶼沉默地心虛了一會兒，夏孟惡劣地笑了起來，“怎麽不說話？”

“學游泳。”尹時嶼突然說：“他家有游泳池，我還和你打賭了呢，你不會忘了吧。”

夏孟沒想到他拿八百年前的賭約說事兒，差點被噎到，沉默幾秒，才吭哧吭哧地說：“胡扯！我怎麽不知道他家有游泳池。”

“那我等會拍給你看看。”

夏孟：“你拍你拍，你馬上拍。”

尹時嶼挂了電話，回頭一看，正看見顧天曉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今天教你憋氣。”顧天曉說。

尹時嶼雖然生理上非常抗拒，但說出去的話豈能不作數，他複習了一下之前的水中行走，按照顧天曉的指點開始人生的第一次水下憋氣。

非常恐怖！

尹時嶼只堅持了一秒就起身，扶着顧天曉咳嗽。

“沒關系，緩緩再來。”顧天曉很有耐心地說。

尹時嶼帶着破釜沉舟的決心又堅持了兩秒，瘋狂扶着顧天曉咳嗽。

顧天曉還是不急不緩的，“別着急。”

尹時嶼琢磨了一下，擡頭對顧天曉說：“要不你把我腦袋按水裏吧。”

“……”顧天曉：“不行，這算謀殺。”

“你試試呗。”尹時嶼的聲音軟下來，有點求人的意思，弄得顧天曉心裏癢癢的。

“好吧。”顧天曉抓着他的手，“害怕了就用力拽我，聽到沒？”

尹時嶼點頭，配合地彎腰，顧天曉把另外一只手按在他濕漉漉的頭發上，輕輕往下壓，一直到把他的腦袋全都按到水裏才停下。

尹時嶼非常用力地攥着他的手，整個人都有些顫抖，顧天曉見識到了他的倔。

八秒，尹時嶼破了自己的記錄，第九秒，尹時嶼慌張地拽顧天曉的胳膊，顧天曉趕緊放開他，還沒等顧天曉說幾句鼓勵的話，尹時嶼就被抽了骨頭一樣靠在他身上，一邊咳嗽，一邊喘粗氣，他涼涼的皮膚緊貼着顧天曉，把顧天曉的溫熱的皮肉都給貼得涼了。

“死夏孟，我早晚有一天——”尹時嶼哆哆嗦嗦地發出隔空威脅，“吓死我了！”

顧天曉抱着他，覺得好笑，心裏又滿是憐愛，他把尹時嶼濕漉漉的劉海撥到後面去，看着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你早晚有一天怎麽他？”

尹時嶼：“我早晚有一天讓他認我當爸！”

顧天曉笑了起來，拍拍尹時嶼的後背，“繼續。”

也許是有了第一次的突破，尹時嶼今天可謂是進步不小，到後來他居然能達到半分鐘的平均水平，這讓他很有成就感，坐在泳池邊上摩拳擦掌地想象着夏孟被他驚到，然後綠着小臉認輸的場景。

他越想越高興，顧天曉卻高興不起來，尹時嶼剛才那麽黏他，這會兒卻理都不理他，實在讓人不爽，想到這裏，顧天曉走到他身邊坐下，“你怎麽扭頭就不理人啊。”

尹時嶼說：“誰不理你了。”

顧天曉膩歪地湊過去抱他，尹時嶼一把将人推開，“你幹嘛。”

“又嫌我煩了。”顧天曉一副受傷的表情，“我是備胎，是垃圾，你想到了就理理我，想不起來就把我踹一邊去。”

“少瞎說！”尹時嶼哪裏說得過他，“我才沒有。”

“那你讓我抱抱。”

尹時嶼怕他又給自己扣帽子，只好不情不願地張開胳膊讓他抱。

顧天曉抱緊了他微涼的身體，看着泳池，眼睛裏裝出來的可憐神色消失了。

“尹時嶼，你不許嫌我煩。”顧天曉說。

“知道了。”尹時嶼很無奈，“你抱夠了沒有，我再數十個數，然後繼續練，不要浪費時間。”

顧天曉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貪戀地又把人抱得緊了些。

第二天尹時嶼起床的時候無精打采，顯然是前一天練得狠了，走路還有點瘸——他昨天進步很大，還像模像樣地來了幾下蛙泳，結果因為太興奮在泳池邊上摔了，抱着顧天曉的脖子嚎了半天。

能給尹時嶼當教練，顧天曉的心情自然是極好的，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上午第三節 課下課，同學說有人在班級門口等他，顧天曉還以為是尹時嶼，他臉上挂着笑出去，卻發現在等他的人是陶野。

顧天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有些不耐煩地說：“有事嗎？”

陶野像是緊張，在說話之前，他還回頭，看了看附近的人，在沒有看到熟人之後，他壓低聲音說：“我認識你。”

顧天曉：“嗯？”

“你和那幾個人是朋友，是吧？”陶野盯着顧天曉，“那個監控是你找人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