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成仙26

夜幕下的江邊。

小鬼還是緊緊跟着姜邑, 明明怕水,吓得都要站不住了,可還在往水下去, 姜邑沒辦法, 索性上來找了幹水袋, 把那道黑影薅過來, 捏成一團裝進去。

小鬼很聽話,安安靜靜待在裏面。

高敬王的那艘大船還沒靠岸,姜邑之前打聽得比較詳細, 知道大概方向, 挑了個偏僻無人的江岸跳下去。

他在水裏游了很久,累的時候就禦劍上來喘幾口氣, 自我感覺可以又立馬鑽入水裏, 如此一段時間,嗅到的那股煞氣愈加濃烈,連身上的破魂劍都微微震了下。

姜邑知道, 那艘船就在附近了, 他悄悄往起浮,只冒出一雙眼睛。

不遠處的江面上,帆影飄揚, 船身龐大,穩穩向前滑去,甲板上只有幾個來回巡邏的侍衛。

姜邑悄悄游過去,在侍衛前不久離開的地方禦劍而上, 一到船上, 迅速翻身鑽入一旁的貨箱後躲着。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後, 新的侍衛過來巡邏。

突然, 一記手刀從身後劈來。

男子驚愕地瞪眼又無力地閉上,不受控制地倒下。

姜邑換上侍衛的衣服又快速将其藏入貨箱後的縫隙,之後大大方方站起來,朝船艙走去。

船內有多個房間,其中兩個房間外有數名侍衛把守,應該就是高敬王和趙允平分別住的地方,另外幾個房間偶爾走出幾個身着道袍的人,是高敬王親自從京城帶回來的修士。

姜邑來回“巡邏”幾次,很快把這艘船的內部摸透,他走到高敬王房前,對那幾個侍衛說自己有要事需要進去親自禀報。

船上人多,還有個別是皇上親自派遣的大內高手,盡管看他面孔生,但畢竟是在遼闊的水面,混入歹人的可能性低,那幾個侍衛本就早有松懈,在昏暗火光下打量他幾眼便進去禀報,出來後道:“王爺讓你進去。”

門一開,姜邑就看到了裏面的陳忠,不過光線不好,他又低着頭,對方沒注意到異常,瞥他一眼領着人往裏走:“是水上出了什麽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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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邑略一擡眼,看到高敬王正坐在最中央的太師椅上慢悠悠地品茶,房間內除了貼身侍衛陳忠,再沒了別人。

“是有些問題,事情緊要,怕走漏消息,屬下不敢借旁人之口禀報。”

陳忠一聽就立馬握住佩刀,那邊高敬王以為他是巡邏的侍衛,放下茶盞問:“怎麽回事?平兒不是說邪祟在花清鎮,總不會現在跑到江上了吧?”

盡管早就察覺趙允平有問題,可聽到這話,姜邑還是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氣,他連忙将那股情緒壓下去,穩着心神走上前,行禮拱手。

高敬王不耐煩地讓他快說,誰知方才還低頭行禮的侍衛竟一腳揚起,直朝他而來!

那一腳猶如千斤重的利器,高敬王一下被掀飛,身子剛落地,又瞬間就那腿壓住側臉,對方腳一勾,他脖子徹底被鎖住了。

但凡那鐵片般的腳轉動一下,他頃刻就得咽氣。

這一出來的毫無預兆,盡管陳忠用了平時最快的速度,可還是差了半步。

姜邑壓着腿下屏息不敢言語的高敬王,仰頭看向陳忠:“外面一旦有人進來,我就立馬摘下他的腦袋。”

原本還準備給外面放信號的陳忠頓時不敢動,這時他已看清了那張滿是殺意的臉,憤怒道:“是你!”

地上的王爺卻把那微不足道的下人忘得一幹二淨,還當是邪祟附身了他的侍衛,忙低聲道:“你放了本王,本王大不了不讓那些高手追殺你便是!”

姜邑笑了聲。

陳忠着急提醒:“王爺,他是那個跑了的姜邑。”

高敬王一愣,思索了好一會兒,又仰頭看他,不敢置信。

陳忠的職責是保護王爺,他不知道姜邑此舉的目的,只好放下姿态懇求道:“姜邑,王爺之前雖然誤會了你,但是發現真相就立馬撤去了你的通緝令,你若要報仇,就太沒道理了……”

姜邑懶得聽他多說,從懷裏掏出一個藥丸強行往高敬王嘴裏塞,對方唔唔着要吐出來,可被捂死了嘴巴,只能任由那藥丸順着唾液咽入喉嚨。

陳忠臉色大變,欲要上前,看那腳往下壓,連忙停住:“你、你給王爺吃了什麽?!”

姜邑:“毒藥,解藥我有,但可不在我身上。”

高敬王和陳忠同時變了臉,一個驚恐,一個着急。

姜邑自然沒毒藥去喂這王爺,那藥丸是從神醫那邊順過來的安睡丸,因為在水裏泡過,味道有變,對方驚恐下也察覺不到,只拼命做出幹嘔的模樣。

姜邑有了籌碼就将人放開,任由陳忠沖去将人扶起,自個人走到了那太師椅上坐下:“別想着殺了我再去找大夫制作什麽解藥,這藥效快,若是一個時辰內不服解藥,就會暴斃而亡。王爺真想活命,這段時間必須保證我的安全,等靠岸,我就第一時間把解藥交還給你。”

陳忠氣急敗壞:“我們憑什麽要信你?”

姜邑說:“那你們就不要信好了。”

“……”

沒人敢拿自己的命去堵,尤其是日子過得美滋滋的王爺。

高敬王頹然道:“好,本王依你就是,但你若敢算計本王,本王定讓你五馬分屍!”

姜邑一眼都沒瞧他,問陳忠:“為什麽要在花清鎮靠岸?”

走水路,到沂周最近的碼頭完全比兜一圈停在花清鎮的碼頭要快得多。

陳忠看王爺一眼,得到應允,握拳道:“王府內的邪祟你也知道,當初附身小公子屍體離開王府,後來就再也沒了消息。回程的時候,二公子做了個夢,說是夢見那邪祟住在小公子體內在此地作亂……王爺問過那些高手,懷疑是小公子托夢讓他來此地解決這件事,于是就換了路線。”

姜邑問:“趙允平是不是住在對面?”

陳忠點頭。

姜邑在太師椅上放開手腳坐了會兒,待身上的疲勞得到緩解,伸了個懶腰便站起身,也不理會那兩道暗藏殺機的目光,過去一把鉗住陳忠的胳膊。

他力氣很大,這一下用了七八成力道,陳忠痛得險些哼出聲,有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的骨頭要斷了,看他只剩下了滿眼懼意。

“你跟着我,”姜邑瞥向那邊狼狽爬起來的高敬王,“我們出去後,你對外下令,說自己要休息,不許任何人進來。別想耍花招,你要是自己都不惜命,我也沒辦法。”

高敬王本來還要嘔吐,聞聲,用力咬着牙點頭。

陳忠以為他只是要拿自己做人質,反而松了口氣:“你要帶我去哪兒?”

姜邑推着他往前走,即将到門口的時候,猛地一用力,直接把陳忠平時拿刀的那只胳膊扯得脫臼,毫不留情,随即又捂緊對方痛呼的嘴:“讓你去哪兒就去哪兒,不要廢話。”

陳忠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姜邑等他神色慢慢穩住,才打開門一推,走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陳忠武藝高強,年輕時也沒少受傷,這點忍痛能力還是有的,回頭讪讪看了姜邑一眼,語氣聽上去沒什麽異常:“帶我去你說的地方看看。”

姜邑微微拱手,帶他往船頭去。

那邊還有幾個侍衛在來回走動,姜邑一個眼遞過去,陳忠便指揮道:“你們先去檢查下船艙內的貨物,禦賜之物,千萬別有什麽閃失!”

侍衛們領命離開。

陳忠僵直站着看他。

姜邑确認四下無人,拽住陳忠,接着一躍而起,從高高的船頭跳下去,離水面還有一段距離時,及時抛出兩道鐵鈎,穩住降落的身體,之後将其中一根繩子遞給陳忠,先一步往側邊的船身移動。

陳忠雖只有一只手能動,但會輕功,尚能勉強跟上姜邑的步伐。

不多時,他們就停在了一道狹小的窗下。

陳忠知道,那是趙允平所在的艙室,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姜邑,可對方什麽都不說,往上輕輕移動些許,便順着木窗的縫隙往裏看。

陳忠只好也往裏窺視起來。

裏面有不少人,趙允平坐在房間的主座,六七個京城修士則坐在趙允平對面,一起商讨着如何解決花清鎮邪祟的事宜。

幾個修士說完計劃,齊齊看向趙允平。

趙允平敲擊着桌面,笑道:“晚些我去請示父王,如果沒有問題,就這麽來吧。”

話談到此處,幾個修士紛紛告辭,最後一個修士起身時,趙允平笑着将人留住,說與他投緣,要小聊一番。

門關上,那修士眼底得意,正要說話,誰知一轉身,就被張開嘴巴的趙允平撲倒在地。

趙允平像是一瞬間成了非人的怪物,一口就咬向那修士喉嚨。

對方反應很快,可還是被趙允平咬住了肩膀,接着就生生撕咬下一塊肉來!

修士的嘴巴卻被一團黑氣堵住,硬是叫不出聲,只錯愕地瞪着眼前發狂的趙允平,恐懼漸漸化為絕望。

窗外的陳忠直接傻了眼,還沒回過神,身側的人已經破窗而入。

姜邑在進去的前一刻就禦劍朝那道身影揮去。

滿嘴是血的趙允平回頭避開,看到出現在眼前的人後,怔住,臉上一片欣喜,突然大笑起來:“我還沒找上你,你倒送上門來了!”

那聲音陰詭至極,姜邑知道此時說話的應該是趙允平體內的窮奇鬼,沒搭理,在破魂劍震動盤旋時,快步上前,伸手就去抓趙允平腦袋。

對方就地一滾,堪堪躲開:“好身手!阿邑,這麽多年 ,你居然在我身邊藏得如此之深!”

這是趙允平,姜邑握住了飛回的破魂劍,二話不說砍過去,眼底厭惡至極:“別那麽叫我!”

趙允平這次沒能完全躲開,被砍中了肩膀,血液和幾縷煞氣一同飛濺開來,他痛得目眦欲裂,又恨又氣:“狗東西!賤東西!不識好歹!”

陳忠這會兒也跳入艙室,先去扶起那邊滿身是血的修士,之後就用力拉門準備喊人過來。盡管他腦子一片混亂,可親眼看着趙允平如此可怖的行為,心知大事不妙,而對方先前提議去花清鎮靠岸,也很可能有陰謀……可接下來,無論他怎麽推門拍打或高喊,那門就是拉不開。

外面也沒有半點兒動靜。

這麽大的聲響,居然都沒人聽見。

地上的修士痛吟着說:“看、看樣子,二公子在這艙室設了幻境,我們現在應該就在幻境裏。”

這句話其實已經點明了趙允平的身份。

趙允平沒有修行過,自然結不出幻境,身上始終也沒有任何靈氣揮出,而除了修士,能結出幻境的是什麽東西,不言而喻。

陳忠看那邊兩人打得激烈,速度一個比一個快,不一會兒竟成了兩道殘影,将艙室內的桌椅毀成一堆殘屑。

陳忠拿着刀的左手抖動幾下,想上去先制服趙允平,可實在有心無力,只好看向地上的修士:“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還看不出來嗎?是邪祟……”修士捂着傷口,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來,一臉痛色,“前幾日那六個道友,怕是已經出事了!”

陳忠臉色難看至極,此人說的那六個修士原本也在船上,前幾天突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信書說是先一步回花清鎮打探。大家都覺得奇怪,那六人确實可以禦劍飛行,但是這麽遠的水路,會耗費不少修為,沒必要急于一時,最後一番探讨又不了了之,只當是那幾位修士看同行高人衆多便由此松懈了。

那邊打得天昏地暗,這邊陳忠先幫修士止了血,之後似乎為了驗證什麽,快步走到艙室最裏邊的櫃子前。

幻境是參照現實所化,艙室原本有的東西,幻境裏大概也會有。

陳忠用力拉開了櫃門。

哪怕已經做了最壞的預想,可看到那堆沾着凝固黑血的人體殘骨,他還是沒能站穩,跌在地上,嘔一聲吐了出來。

艙室另一頭,姜邑沒有靈力,只能提着破魂劍宰豬般一道道殺去。

趙允平成了邪祟新的軀殼,有了邪祟之力,也不怕他,一招接一招地和他來往對抗,半晌後,看他氣喘籲籲,速度變慢,笑道:“再怎麽樣,你也是凡人之軀,想鬥得過我,癡人說夢!”

姜邑回頭又是一劍殺去,他近乎殺紅了眼,只盯着那抹身影不停地追砍,嘴裏自言自語:“一片片削去,總能削個幹淨!”

趙允平被他一劍又刺入頸窩,血液和煞氣開始外溢,他沉着臉吼道:“想留你一命日後來用,你卻非要找死!”

剎那間,濃重的煞氣倏地湧出,如鐵籠将姜邑身體包圍,又驟然縮緊!

黑霧裏的身軀起先還在掙紮,不多時,就慢慢不動了。

趙允平伸手上前,死死捏住那煞氣中的脖頸,捏得手背青筋爆出,一直到那清瘦的身軀完全不動了,才恨恨收了手,他先是扯唇一笑,笑完,又盯着黑霧裏了無生機的屍體作出痛苦神态:

“我本來沒想讓你這麽死的……”

“賤人!賤人!”

“給你活路你不要!”

“你想攀着以前的趙允隋也就罷了,那時候他是世子,是天降之才……人往高處走,我不怪你,你我是一路人,我理解你的野心,我理解的……可你現在……又是為了什麽啊?!”

“怎麽就死了呢……”

“真是可惜沒能告訴你,趙允殊被奪舍,我三年前就發現了,你要是知道我的聰慧,肯定不是這麽個瞧不起的表情吧?”

“你若沒死,一定會問我為什麽能發現……”

“發現也不難,趙允隋去修仙,未來能與我争奪爵位的只有趙允殊一個,我怎麽可能不關注他?他身邊的仆役,全是我的眼線,他一舉一動,我全部了如指掌!”

“論才智,我根本不輸趙允隋!!!”

幻境裏的艙室回響着趙允平一人念來念去的聲音,如今殺了破魂劍新主人的姜邑,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威脅徹底沒有了,只瞥了那邊驚恐的兩人一眼,便又全心圍着眼前咽氣不久的人來回渡步,聲音一會兒是那邪祟的,一會兒是趙允平自己的。

邪祟:“你做了我的祭品還不與我站在一邊,與趙允隋合謀害本尊,你該死!該死——”

趙允平:“本是我的奴仆,不忠于我,确實該死!”

……

陳忠試了無數種方法都無法闖出幻境後,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也豁了出去,對那邊的趙允平不忿道:“二公子,你既然沒被邪祟害死,為何還要與邪祟為伍?”

趙允平回頭,打量着他,之後笑道:“我體內的東西還差一個人就能完全修複好了,我也舍不得先吃姜邑,不如就你吧!”

話落,陳忠便被那股煞氣拉到趙允平面前,他惶恐搖頭,試圖喚回眼前人的良心:“二公子!我知道你是被邪祟蠱惑,可你不能再錯了!你又何必如此?世子若不是因為這邪祟也不會回凡塵,你是王爺最看重最栽培的兒子!王府上下都敬你,你何必自毀前程?!快醒醒吧——”

“醒醒?”趙允平瞬間笑開了,“我若告訴你,我始終都知道王府進了邪祟,甚至還暗中幫那許蓮兒和後來被東賢奪舍的趙允殊,你豈不是要氣死?”

陳忠猛地滞住。

趙允平看他如此反應,笑聲不止:“還最看重、最悉心栽培的兒子?呸!整個沂周誰不知道我趙允平就是撿趙允隋的漏!你以為我不知那些平時奉承我的小官私下如何說我?”

“什麽都比不過世子,若不是世子修仙,一個庶子哪有這麽好的運氣?若哪天世子不願修仙,我這個庶子就得滾一邊兒去,休想再肖想爵位……是不是?”

“公子……”

“憑什麽?!”趙允平滿眼浮出戾氣,“我憑什麽要一個連王府都沒能待幾年的人永永遠遠壓在我頭上?”

“我告訴你!許蓮兒殺死東賢那晚,我就偷偷跟着看到了!我明知那不男不女的東西身上有邪祟,可我不僅不害怕,反而興奮得渾身發抖!邪祟有什麽不好?它能讓許蓮兒把一個金丹期的高手殺死又複活,試問你們仰慕的趙允隋,他有這樣的本事嗎?”

“那東賢也夠蠢,不願意成為邪祟祭品,将它藏在鑲秋苑滋養,找別人代替自己成為軀殼……結果怎麽樣?那麽輕易就死了,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你當我是被蠱惑?你可知三年前畫舫的起屍事件是誰做的?”

陳忠:“……”

趙允平道:“我那時候還不确定邪祟的能力,看到那李兄養在外室的女子跳河,想到正好可以試一試,将那女子撈上岸,可惜當時還有幾口氣……”

陳忠瞪大眼睛:“你……”

“對,我準備親手掐死她,不過想到趙允殊被奪舍時許蓮兒還沒死,還是留了她一口氣,直接扔進了鑲秋苑。”

“我當時親眼看着她起屍,爬牆逃出去,跑去畫舫,殺了李兄。”

“我那時就知道,這邪祟是個好東西,可以幫人實現一切願望!”

“我放縱東賢扮作趙允殊滋養鑲秋苑的邪祟,為的不過就是這一天!”

忽然,趙允平聲音低了下去,轉身看向被煞氣包裹的屍體:“不過還是松懈了,居然沒發現身邊的人有着修習邪術的天賦……要不是東賢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姜邑獻給邪祟,我或許都要一直蒙在鼓裏了。”

陳忠面色一片死白:“二公子,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難道忘了江夫人怎麽去的?她是為了救你!死在附身小公子的邪祟手裏!”

趙允平一聽,笑得滿眼陰冷:“我娘不死,父王怎會對趙允隋的能力失望?又怎能不對我心懷愧疚,往後若面對趙允隋放棄修仙的情景裏,又如何願意把大權徹底交給我?”

陳忠幾乎不敢置信看着他,他想不到有人能狠到這個地步,啞然失聲後,又恍惚低喃:“你……你究竟什麽時候與邪祟做了交易?”

他想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趙允平早已不是趙允平的。

“也不算久,”趙允平臉上閃過得意之色,“進京面聖之前。”

“……”

“那時候我找不到姜邑和趙允隋,本以為邪祟真被趙允隋在外面除了,還可惜不已,誰知離開王府的前一夜,這邪祟氣若游絲地找上了我。”

“你說趙允隋是不是個廢物?都把邪祟逼到如此地步還能把它放跑了!那一縷煞氣,随意找個有點兒靈力的修士都能一下殺了吧?害得我後來不停找修士騙來給它吃,幫他修複……趙允隋這個廢物!”

“……”

“其實去花清鎮也沒別的計劃,我只是想去看看成了廢人的趙允隋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也讓你們瞧瞧你們崇拜的是個什麽玩意兒!順便把這不知好歹的賤人找回來,我喜歡他,都不在意他低賤的身份,可他就是這麽不知好歹!”

“死了活該!!!”

一道極其弱小的黑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捂嘴哭泣不止,轉眼跑出幻境不見了。

趙允平不知幻境裏還有別的小邪祟,自然也不知有東西跑了出去,拍拍陳忠的肩膀道:

“既然說了這麽多,也不妨都告訴你,你可知邪祟幫我實現的願望是什麽?”

陳總早已從他前不久的話裏猜出了,徹底不說話了。

趙允平微微笑着:“我的願望,便是讓那個被你們奉為神祇、仰慕尊敬、明明從來沒做什麽卻永遠壓我一頭的趙允隋,淪為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廢人!”

這句話說出的瞬間,那團距離他極近的黑霧裏驟然掃來一只帶風的手掌,那手掌呈猙獰的爪狀,艙室內的所有人都還沒能看那是個什麽東西,便先聽到了一聲“咔嚓”,接着,那“咔嚓”聲綿密地持續,伴随着趙允平失控又震撼的慘叫嘶吼。

黑霧裏,一雙細長的腿踏着縫了獨特花紋的黑靴走出來。

趙允平的頭骨被那手掌生生捏碎,他五官流出血,雙目幾乎迸裂,憤恨又悲哀地轉過視線,瞪着姜邑。

姜邑:“誰說趙允隋是因為你的願望變成那樣的?”

趙允平流出血淚,是怨,是恨,還有無盡的懼:“姜……”

“你也配?!”

話落,從趙允平天靈蓋欲意鑽出的煞氣也被那雙獸爪般的手掌逮住,只随意一搓,竟就碎了……

此時此刻,姜邑腦內傳來系統的聲音:“恭喜宿主任務完成!你終于發現這個世界殺死邪祟的正确方法了!不過你消耗了一個龜息丸假死,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大幅度縮短,不能超過一年了哦!”

姜邑沒說話,他是在和趙允隋隐居這段時間,慢慢想出的這個方法。

他将命簿所言來回看了幾百遍,又想起三年前趙允隋曾經在幻境裏殺過有可能被邪祟附身的女鬼那次,來回推斷,覺得很不合理,如果當時女屍被邪祟附身而去殺人,當時就該被趙允隋殺死除掉才對,那為何邪祟還在,命簿又非要他去做那樣與邪祟交易的任務?

為什麽非要他?

他有什麽不一樣?

最大的不一樣,就是命簿裏的姜邑,對世子求而不得——有了情。

所以,如果沒有猜錯,邪祟的弱點,就是軀殼所動情的人。

他需要在趙允平對他有情時,将其一擊殺死!

且保證那一刻掌控身體的是趙允平本人,而非邪祟。

這就是除掉邪祟的真正辦法。

安靜下來的艙室逐漸發生變化,幻境開始消失,外面傳來侍衛和修士的腳步聲。

可室內變化依舊在進行。

入目所及皆是萬丈金光,雲霧翻湧。

跌坐在地上的陳忠怔然擡頭,眼睜睜看着那死去又活來清瘦的身軀被紫氣環繞,天雷伴随着龍嘯轟然而降,源源不斷的靈氣急速湧進,萬物在一瞬間都失去顏色,只剩下近乎要将天地毀滅般的狂風與電閃雷鳴。

那個昔日在王府被人辱笑又被逼走的奴仆,就這麽……原地飛升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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