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紙嫁衣(三)
應向沂一把抽出手,嫌棄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指尖還殘留着濡濕的感覺,媽的這騷男人,竟然咬他的手!
他們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男人半壓着他,翹起的唇角彰顯着愉悅:“你果然對我情根深種。”
應向沂:“……”
應向沂:“你眼瞎了?”
“我知道你是在欲擒故縱,想引起我的注意力。”男人迅速低下頭,在他唇上啾了一口,“你成功了,我确實有被你吸引到。”
吧唧一下,帶響的。
應向沂瞳孔地震:“……”
他髒了,他不是一個幹淨的直男了。
上次的親吻是在他無意識的情況下發生的,還能用不知情來安慰自己,可這一次他清醒着,依舊沒能阻止對方對自己下口。
這讓他如何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男人指尖修長,從他的衣領上撫過,摩挲着衣料邊緣的流雲暗紋。
“雖然不是我一貫喜歡的類型,但我願意為你破例。”
“我管你喜歡什麽。”
“好,讓你管。”男人從善如流,從衣領往下,勾住了他的腰帶。
應向沂內心裏有無數只草泥馬奔騰而過,握着他的手往下一帶:“你是不是有病?感覺到了嗎,我是男的!”
男人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你是想告訴我,這裏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嗎?”
應向沂:“……”
應向沂:“!!”
變态!
應向沂汗毛都炸起來了,懷着悲憤的心情擡起腳,想把這騷男人踹死。
“小家夥又翻臉不認人了,剛才還對我那麽親熱。”男人握住他的腳踝,“別這麽兇,難不成你想守寡?”
“我想守……啊呸!”應向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抽筋了,“守寡個屁!我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別過來!”
男人歪了歪頭:“哦-你在埋怨我沒有娶你。”
應向沂:“……”
應向沂:“你耳朵也有問題?”
男人并不生氣,把旁邊的托盤拿到他面前:“別生氣,我早就準備好了,你看看喜歡嗎。”
紅彤彤的衣服,隐約能看到金色繡線。
應向沂被熏香熏昏了頭,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
男人邪魅一笑:“是我對你的愛。”
應向沂表情痛苦:“……”
我是造了什麽孽,要聽變态說愛我?
托盤放在床中間,男人傾身靠近:“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嫁衣,穿上它,做我的新娘。”
紅綢料子上乘,金絲繡線針腳細密,勾勒出精美的鳳圖雲紋,大朵的牡丹花為底,織就一套女兒家最喜愛的嫁衣。
應向沂:“……”
應向沂牟足了勁推開他:“滾啊!!”
“砰——”
一身雲錦白衣的男人從床榻上滾下來,湖綠色的眼瞳裏浮動着兇戾。
門外的侍衛聽見動靜,一股腦沖了進來:“尊主,發生什麽事了嗎?”
妖界最尊貴的王狼狽地坐在地上,衆人面面相觑,看直了眼。
遲迢黑着臉從地上爬起來:“都給我滾出去!”
金碧輝煌的寝宮裏鑲嵌着無數拳頭大的夜明珠,縱然是在夜晚,也将宮殿照得透亮。
遲迢的五官很精致,柔和的光暈落在他臉上,勾出一片惑人的美感,像是堕落凡間的幽蘭花,極具沖擊力。
侍衛們怔在原地,被他輕輕瞟了眼,就忙不疊地退了出去。
遲迢靠在床榻上,揉了揉眉心。
夢中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他的眼底湧動着莫名的情緒,最後凝成一片寒冰。
已經是第二次了。
自他飛升失敗後,第二次夢到那個男人了。
妖界篤信緣分,雖然遲迢很不想承認,但連着兩次夢到同一個男人,對方和自己定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第一次,他把對方按在藤椅上親。
這一次,不僅親了,還發生了更加親密的事情。
回憶起摸到的輪廓,遲迢的臉黑了個徹底,一時怒上心頭,轟碎了寝宮大門。
侍衛們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尊主,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滾遠點!”
遲迢攥緊了拳頭,聲音裏帶着一絲隐秘的羞惱和不甘。
剛才的一瞬間,他不僅想起了那夢中人的大小,竟然還将之和自己做了對比。
結果,結果……這就是個噩夢!
侍衛們一邊往外撤,一邊小聲議論。
“尊主的脾氣越來越差了,從上個月到現在,寝宮的門已經被砸壞兩次了。”
“唉,大概是到了蛻皮期吧,蛻皮期的蛇都很暴躁的。”
“站住,滾回來!”
侍衛們連忙閉緊嘴巴,表情驚恐。
全妖界都知道,妖尊雖然是條白蟒,卻極其反感別人說他是蛇,聽見了準會發脾氣。
剛剛一時嘴快,侍衛們以為自己死到臨頭了,臉上一片灰敗。
低沉的聲音從寝宮裏傳出來,帶着一絲惡意:“去人間,找繡娘做一套成婚用的嫁衣。”
侍衛們:“?”
遲迢:“要女子穿的式樣,身高大約五尺半。”
侍衛們:“??”
殿內,妖尊大人微眯着眸子,輕輕笑了聲。
他活了這麽多年,被無數男男女女求過愛,雖然不喜歡夢到的男人,但他更不能接受有人拒絕他。
那人不是不願意嫁嗎,那他偏要娶!
待嫁衣做好,縱然掘地三尺,他也要将那男人找出來,跟他大婚。
他要讓那個男人喜歡上他,非他不可,然後他再告訴對方,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從未愛過。
想想就很爽,遲迢阖上眸子,心滿意足地睡起回籠覺。
——
應向沂從床上滾下來,摔得七葷八素,一點睡意都沒了。
紮眼的嫁衣不見了,變态男人也消失了,身下是潮濕的被子,散發着令人心安的黴氣。
“是夢,是夢。”
話音剛落,應向沂就變了臉色。
耳邊回蕩着暧昧低沉的聲音,像是提醒也像是嘲諷。
“這裏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嗎?”
應向沂表情難看,不想承認自己做個夢竟然有了反應。
還是因為一個不認識的變态騷男人!
天已經亮了,有人來敲門,叫他起床趕路。
應向沂簡單解決了一下,把床頭的剪子和書揣進口袋,出門後洗了好幾遍手。
小丫頭眨巴着眼睛,被救命恩人黑沉的臉色吓了一跳,不敢上前。
其他三人也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問:“仙君沒睡好嗎?”
應向沂心裏煩躁,沒多說:“快趕路吧。”
清晨日光初透,給村落灑下一片燦爛的金粉,田間的湖泊上晃動着浮萍,繪出一幅生機盎然的鄉野畫卷。
應向沂瞥到綠油油的一潭,恍惚之間,覺得那湖泊好似化作了閃着幽光的眸子,要将他勾進水裏。
他被自己的荒唐的想象吓到了,腳一軟,差點栽進草叢裏。
另外四人紛紛看過來,應向沂咬了咬牙根:“路上石頭太多,我不小心被絆了一下。”
那變态騷男人就是他人生路上的絆腳石,連續兩天的荒唐夢境,讓他摔了個大跟頭。
差點把他這直溜溜的身板給摔成彎的。
“仙君小心一點,下了半個多月的雨,路上濕滑。”
應向沂應了聲:“這一帶多雨?”
連續半個月都下雨,趕得上江南地區的梅雨季節了。
為首的男人搖搖頭:“昭南鮮少下雨,大家都說最近的雨和妖界有關。上個月有隕星墜落,不少人說見到了大妖,自那以後,就一直在下雨。”
應向沂頗感興趣,轉頭就将做噩夢的事抛之腦後了:“可知道是什麽樣的大妖?”
最矮的男人壓低聲音:“據說是龍。”
背着小丫頭的瘦子擡起手,對着他後背就是一巴掌:“別胡說八道,四大兇獸為禍人間,百年前就被滅族了,這可是人盡皆知的事。”
矮個子撇了撇嘴,小聲嘟哝:“那麽多人都聽到了龍吟聲,保不準是條漏網之龍。”
應向沂皺了下眉頭:“四大兇獸?”
龍不是神獸嗎?
“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大家夥都這麽叫,難不成仙君不知道?”刀疤臉狐疑道。
應向沂心裏一緊:“我當然知道,剛剛在想修煉的事情,一時聽岔了。”
幾人頓時肅然起敬,好奇地問起與修煉相關的事情,就連半妖小丫頭也翹起了耳朵。
應向沂提煉了一下修仙小說的精髓,随口說了幾句,引得幾人看他的目光更加殷切了。
中午摘了些野果充饑,應向沂怕暴露身份,沒敢要。
矮個子咔嚓咔嚓啃着果子:“仙君修的是辟谷功法吧,聽說這類功法比不辟谷的厲害,非尋常人能修煉的。”
呵呵。
應向沂心想我要是知道這個世界能不辟谷修仙,就做個普通人了!
從昨天下午穿越過來,他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身體上的饑餓尚能忍受,面對着四個捧着果子的人,精神上越發饑餓了。
應向沂不得不借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他想到路上的閑聊,這個世界和現實之間存在細微的差異,四大神獸竟然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四大兇獸,很有可能還有更多不同的地方。
應向沂下定決心,快點和三個人分道揚镳,以免被他們發現自己在撒謊。
下午趕路的時候,應向沂提了分開的事,三人沒說什麽,只提醒道:“仙君如果不想把這半妖交給九寶閣,最好不要進城。”
九寶閣位于昭南城,勢力遍布人間,傳說閣主是從仙界來的,與仙宗十四州的州主關系密切。
縱然是修士,也要給幾分薄面,如果這半妖的蹤跡被發現,沒人能護得住她。
應向沂早已想過這一點,不過這三人會提醒他,出乎他的意料了:“你們把她交給了我,還幫忙隐瞞,不心疼那賞錢?”
為首的男人笑了笑,臉上的疤都柔和了幾分:“錢財乃身外之物,仙君給了我們那麽多靈符,不知能救我們多少次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應向沂一噎,想到那些随手剪出來的紙人,心虛地移開了眼。
說起來,成為修士之後,他還沒有好好研究過自己的招式。
別的主角一劍動九州,他用剪子入道築基可是萬中無一,怎麽說也得能以一敵十吧。
應向沂怕自己太膨脹,默默把十修改成了五。
從小沒打過架,一打五已經符合乖學生的心理預期了。
遠遠能望見昭南城的城牆,幾人道了別,應向沂目送他們三人離開。
昭南城在南邊,三人往東邊去,應向沂帶着小丫頭往西邊走。
沒走多久,看到一間破廟,瓦片掉了不少,只有牆壁還完整。廟裏供奉的石像毀損大半,只剩下及膝高的石基,斷面平整,看起來像是被故意毀壞的。
穿越之後,無神論者應向沂不再堅定,念叨着「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上帝祝福我」,末了又鄭重地說了句「打擾了」,然後才帶着小丫頭進了破廟。
應向沂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相關的信息,看不出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小丫頭抱着膝蓋,視線黏在他身上。
“想問什麽直說。”
小丫頭咿咿呀呀,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應向沂皺眉:“你之前不是還跟我求救了嗎?”
他以為這丫頭是為了降低男子們的警惕,才裝的啞巴。
小丫頭眨巴着眼睛,過了一會兒,一道細弱的聲音在應向沂腦海中響起:“謝謝你,我不會說話,但是可以和你在識海裏溝通。”
應向沂默默記下關鍵詞:識海。
“你家在哪裏?”
“在妖界落楓海,你要送我回家嗎?”
九寶閣在追蹤她的下落,要保護她,最好是将她送回家。
應向沂在她旁邊坐下:“知道怎麽回去嗎?”
小丫頭滿臉沮喪:“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妖界,下海去玩,突然就被卷到了這裏。”
之前那幾個人也說話,她來到人間可能和上個月的異動有關。
現在事情就麻煩了,應向沂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妖界。
“我不想死,恩公,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小丫頭扒着他的胳膊,滿臉懇求,“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一時心軟,就惹了個大麻煩。
應向沂暗嘆一聲,拍拍她的手:“別叫恩公了,你要是願意,可以叫我哥哥。”
小丫頭知道他這是答應了:“哥哥!”
應向沂恍惚一瞬,苦笑:“我盡力而為。”
報答不報答是其次,希望他能有主角光環,帶着小丫頭逢兇化吉。
“你有名字嗎?”
“有的,我是魚妖,大家都叫我阿魚。”
應向沂指尖一顫。
他的妹妹,名叫應向虞。
“阿虞。”
兩個字讀音相同,小丫頭沒聽出差別,彎着眼應了聲。
像極了應向沂記憶中的妹妹。
小丫頭很快睡下了,應向沂拿出書和剪刀,準備研究一下怎麽修煉。
聚氣丹田,凝心會神,應向沂閉目打坐,試了一會兒,還是沒找到所謂的丹田。
他嘆了口氣,放棄了,百無聊賴地翻着書。
嘩啦啦一遍,嘩啦啦又一遍,書上幹幹淨淨的,還是一個字都沒有。
等等。
應向沂拎着書抖了抖,忽然眉心緊蹙。
他夾在書裏的紙人怎麽沒有了?
作者有話說:
恭喜應哥解鎖新身份:妖尊的小娘子。
解答兩個問題:①夢裏真閹夢外假閹,迢迢是完整的男龍,但會因為夢有一點點小後遺症。
純情男龍在線暴躁:說真閹的做個人叭!
②應哥的本命法器是剪子,打架用的一般都是剪紙,可以理解成召喚系,超酷的!
感謝在2022-06-15 00:23:47-2022-06-18 14:19: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張禹微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方無隅光風霁月 10瓶;七十二時 8瓶;三重月 6瓶;路迩遐 2瓶;清粥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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