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強制
柏霖抽着煙在窗前坐了一夜。
顧熙起碼還有人可哭鬧求安慰,總有人寵着他慣着他,但是柏霖只能接受這一切。
自己接受,自己消化,自己遵從。
哪怕他不想。
但他不想又有什麽用呢?
軍部的強制他根本無可反抗。
柏霖呆着呆着就紅了眼睛,但沒哭出來,仿佛平靜了下來,又仿佛是……
傷心到了極致。
柏霖笑得苦澀。
他終究還是,沒那個緣分,能嫁給自己所愛的人。
就像他錯過了那趟列車,所以此生再也沒能走出那座小小的城市。
一切的一切,或許早就是注定好的。
有些東西,可能本來就不是他這樣的蟲所能妄想的。
不論是親情還是愛情。
柏霖以為自己會很平靜,畢竟他早已經習慣了失去,可事實證明,哪怕他已經覺得自己強大了這麽多,他依然和當年沒有任何區別,也沒有任何長進。
從來,他都是弱小的,無力的。
柏霖猛地一拳錘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不會再疼了。
是啊。
他已經是s級雌蟲了,現在是站在帝國巅峰的存在。
他以為沒有什麽能傷到他了。
可惜。
永遠只是他以為。
而他仿佛從來沒有對過。
強大的雌蟲沉默在鏡子裏看自己。
依然是當年那個弱小又卑微的雌蟲。
這麽多年過去了,終究是沒有任何區別。
他從來不能抓住自己所愛的蟲,也從來沒有蟲愛過他。
他依然蜷縮在那個黑暗的角落裏。
瑟瑟發抖。
天亮了。
刺目的晨光直直的照進了柏霖的眼睛裏。
而柏霖卻沒有移開目光。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仿佛淚水是因為陽光的刺激而流出的。
柏霖低下頭。
他的通訊器還停留在他随便扯了個理由應付他的小雄蟲的時候。
小雄蟲也始終沒有再回複他。
是啊。
又有那個雄蟲會喜歡一個脾氣大,忙碌,又整天給自己甩臉子的雌蟲呢?
柏霖在窗臺上摁滅了最後一支煙。
什麽他的小雄蟲。
他馬上就會是別的雄蟲的雌君了。
小雄蟲……
終究也會有一天成為別的雌蟲的雄主。
柏霖翻身下了窗臺。
只是……那個時候站在小雄蟲身邊的人不可能再是他了。
真是……令蟲遺憾吶。
柏霖苦笑着。
他用力推開了窗戶。
真的是很想知道,也很羨慕,未來有資格能夠站到這個活潑可愛的又很溫柔的小雄蟲身邊,和他在同一張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和他印在同一張照片上,能夠成為他的雌君,陪伴他一生的那只雌蟲啊。
那是他所向往,卻永遠不可能擁有的生活。
晨風慢慢地順着打開的的窗戶飄進來。
屋內沉寂了一晚上的空氣開始慢慢交融交換,帶走了滿屋子的頹喪感,卻帶不走那只頹唐的蟲和他心裏仿佛深不見底的空洞。
伯德站在門外,看着自己的少将,他沉默了。
從他最開始追随這只雌蟲,這只雌蟲一直是高傲的優雅的強大的冷靜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只雌蟲這樣頹喪的樣子。
明明還是那個高大凜冽的身影,卻仿佛被抽空了滿身的精氣神一般,變得單薄又空洞。
伯德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少将……”
即便如此,他還是必須叫醒柏霖。
再放任柏霖在自己的世界裏沉浸下去,柏霖恐怕會瘋掉。
柏霖緩緩回過神來:“到時間了?”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的嗓子被煙侵蝕了一宿,基本已經完全廢了,現在根本說不出話來。
伯德看着他特別沉默。
柏霖一宿沒睡,整只蟲都憔悴的不行,黑眼圈濃得讓伯德根本想不到能遮下去的辦法。
柏霖沒看他,準确來說他的瞳孔根本沒有焦距,整只蟲宛如一只提線木偶一般。
伯德知道他很難受,但還是必須盡到一個副官的責任。
他很艱難地開口道:“少将,您還是整理一下儀容比較好,這樣恐怕會讓雄蟲不太高興。”
柏霖大概能想象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麽熊樣。
說實在的,比起打扮的漂漂亮亮地精精神神地去見昨天那個連話都說不清的小雄蟲,柏霖其實現在更像好好哭一頓或者睡一覺。
最好是大夢不醒的那種。
他真的覺得太累了。
但站到明面上,他依然還得是那個事事得體俊美優雅的柏少将。
柏霖覺得這真的很可笑。
但他不能反抗。
更何況……
柏霖輕輕瞥了一眼現在他面前的伯德。
讓自己的下屬看到自己這副鬼樣子也不是個事兒,他也确實需要好好打理一下了。
柏霖沉默地進了休息室。
他像往常一樣洗了澡刮了胡子打理好自己。
除了那依舊似乎略顯濃重的黑眼圈,他已經變回了平常那個光彩照人的柏少将。
只有柏霖才知道真正的他是什麽樣的。
柏霖走出來,看到了伯德眼裏的疼惜。
柏霖禁不住覺得有些可笑了。
又什麽時候,輪到別的蟲來心疼他了呢?
他以為伯德早該明白的。
伯德看出柏霖眼中的邊等和冷漠,沉默地低下了頭,宛如平時一樣,他還是那個沉默又堅定的副官。
一路無話。
柏霖看着面前的公證處,整只蟲都有點兒茫然。
他一生的伴侶,就在這裏了。
他曾經天真的以為他能夠陪着自己喜歡的雄蟲進來,但結果是他自己來了。
他要和一個認識不過一天的雄蟲登記結婚了。
何其可笑啊。
笑他的天真。
笑他的無能為力。
柏霖沉默地下車準備進公證處。
柏霖沒有準備等顧熙。
他覺得自己挺有自知之明的。
昨天晚上匹配中心已經把顧熙的基本信息都發給了他,雄蟲都只會陪着自己特別寵愛的雌蟲來登記,而他們不過只見過一面,顧熙又有社恐症,估計是是不會來的。
也好。
免得尴尬。
柏霖走進了公證處。
他不似其他雌蟲一樣喜氣洋洋。
他很冷淡。
柏霖走了軍部的優先登記權。
這下雌蟲們覺得自已明白了。
又是一個逼着雄蟲強制結婚的軍雌啊。
雌蟲們紛紛打量他。
這長得也不醜身材也不錯啊,怎麽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呢?
柏霖完全無視了這些議論聲。
這對他造不成哪怕一點兒的影響。
可就在柏霖自己準備填好登記單子離開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柏霖!”
柏霖有點兒驚愕地轉過頭。
顧熙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柏霖!”顧熙挺生氣地喊着他的名字,“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要等我嘛!今天是要登記的哎!你怎麽自己一只蟲來了也不等等我啊!”
“一會兒你怎麽拍照?你一只蟲拍然後把我P上去嗎?!”
柏霖猛的愣住了。
他去看顧熙,卻發現顧熙根本沒有看他。
顧熙其實還真的是挺生氣的。
他覺得柏霖看低了他。
他雖然是說不上喜歡柏霖,但也絕對不讨厭啊,甚至實話實說顧熙還對他挺有好感的,只不過他不是顧熙喜歡的蟲罷了。他一個足不出戶的社恐雄蟲都知道一個軍雌自己去公證處代表着什麽柏霖怎麽會不知道呢!
他只是不喜歡這分強制的婚姻,可這也不是柏霖的錯,為什麽要折辱他啊。
他明白柏霖肯定覺得他根本不回來才才這樣的。
但越這樣他越生氣。
他是真的覺得這麽好的蟲不應該被人看不起。
他很敬重……
顧熙覺得自己是很敬重這只雌蟲的。
柏霖微微紅了眼眶。
他當然知道這只小雄蟲為什麽來,所以他才感動。
柏霖覺得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廉價的感動了。
明明是不值一提的微小善意。
但偏偏又無比戳人。
讓柏霖禁不住柔軟起來。
一時間雌蟲們投在柏霖身上的目光又變得羨慕了起來。
膽敢無視自己雄蟲的命令,這平常是受到了多大的寵愛啊。
并且他的雄蟲竟然也忍着怒氣追過來了,足可見他的雄蟲有多麽把他放在心上,竟然寧願委屈自已都舍不得他受一點兒委屈。
至于顧熙進來時說的話?
這是呵斥嗎?
這是生氣嗎!
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偏愛啊!
更何況這還是軍雌。
能收到這樣待遇的軍雌啊。
不少雌蟲和亞雌都嫉妒的不行。
憑什麽一個冷着臉的五大三粗不會疼人的軍雌能有這個待遇啊!
顧熙是根本沒有感覺的,柏霖是感覺到了也不搭理。
兩只蟲一站一坐地填完了表格。
顧熙甚至好奇的伸着脖子看柏霖手上的表格。
“年齡,家庭,身高,體重,登記……”
顧熙輕聲念着。
“這都是我的啊,你怎麽填上了?”
顧熙看着在柏霖填完自己哪一半信息後又填起了他的,伸出去準備接過單子的手頓時僵住了。
柏霖發現他是真的一點兒常識也沒有,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些都是雌蟲要填的,在結婚的通知發出的時候它們就已經一并被發給我了。”
“哦。”
顧熙應了一聲,收回手乖乖做好。
柏霖看着他乖巧又有點兒窘迫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發頂。
柏霖看着這個有點兒迷茫的看着他的小朋友,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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