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打開門看見地上的血跡和刀片時，遙遠的記憶湧來，越寧的血液幾乎瞬間凝固，渾身冰涼。

那件事之後，他做過康複治療，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害怕這樣的場景，但事實證明，他還是會害怕。

害怕到渾身僵硬，幾乎挪動不了。

他強忍着那股惡心，機械般地拍照取證，走到安保室，撥打110。

警方來的很快，越寧機械地跟着回警察局，機械地配合警方取證，機械地回答問題，臉上倒是看不出害怕的神情，只是呆呆的。

聞骁遠幾乎一路飙車趕回來，他到的時候，越寧正坐在警察局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夜空發呆。

冬風凜冽，空氣裏都是冷意，凍得人四肢僵硬，越寧卻開着窗戶，讓冷風吹着，以便保持清醒。

“越寧。”聞骁遠覺得他不對勁，

把窗戶關上，“不冷？”

越寧沖他搖搖頭，嗓音已經啞了：“我沒事。”

“沒事什麽？”聞骁遠站在他面前，越寧仰頭看着他，“謝謝你。”

模樣乖乖的，像是某種被人遺棄的小動物，莫名有些可憐。

聞骁遠再也忍不住，彎腰将他攬入懷裏：“別害怕。”

越寧沒有回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肌膚相貼，聞骁遠察覺出不對。

他先用貼了貼越寧的臉蛋，又用手試了試額頭溫度，瞬間擰眉：“怎麽這麽熱？你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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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寧：“哦。”

呆呆的，好像在陳述事實。

“哦什麽哦，你快燒傻了你知不知道？”聞骁遠要被他氣死了，“不舒服不知道告訴警察？”

越寧就發呆，不說話。

聞骁遠合理懷疑他已經在被燒傻的邊緣了。

他抹了把臉，飛速和警察打好招呼，直接把越寧打橫抱起，開車去了附近醫院。

越寧倒是乖，不哭不鬧，任人擺弄。

到醫院一看，都燒到三十九度八了，醫生立即就給了打吊瓶，也覺得家屬不靠譜，燒這麽厲害才送醫院，沒好氣地說了兩句，又囑咐飲食清淡，不要吹風受涼。

聞骁遠好聲好氣把醫生送走，再一回頭，想好好跟越寧說道說道生病還強撐着的危害，結果他呢，小貓崽似的沖他眨眨眼，還扯出一個笑，活像要勾引人人犯罪。

靠，越寧有毒吧，這個時候還不忘勾引他。

“你還笑的出來？”聞骁遠按下心底的躁動，坐在床邊，把被子給他拉了拉，見越寧仍舊不答話，只是呆呆的，他就嘆了口氣。

算了，這傻子恐怕燒糊塗了。

聞骁遠大手覆在他的眼皮上：“睡吧，我在這看着你。”

“嗯。”越寧小動物似的嗯了一聲，卻不閉眼，小聲道，“我頭疼。”

“你還知道疼呢？”聞骁遠掐了掐他的腦袋，喃喃自語，“不行，發燒掐腦袋好像沒用，我給你弄個冰袋，哪裏有……”

越寧似乎想說什麽，但沒說出口，腦袋就昏昏沉沉的不聽使喚了。

等聞骁遠找來冰袋，越寧已經睡過去了。

睡着的越寧反而沒有醒着的時候乖，一直皺着眉，還不安分地翻來覆去，蹬被子。

聞骁遠只能将他抱在懷裏，用四肢禁锢着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已經到深夜了，聞骁遠怕他突然變人魚，只輸了一瓶液，剩下的帶回家去輸。

張特助大晚上被叫來，跟他一起折騰一通，才把越寧帶回去。

越寧全程睡得難受，但一直沒有醒過來。

輸完液之後，越寧的體溫逐漸恢複正常，燒終于退了。

聞骁遠累了一夜，匆匆沖了個澡，正打算睡一會兒，就見越寧忽然醒了。

也不叫醒，就半睡半醒，眼皮還耷拉着，就這麽迷糊着，還能準備找到聞骁遠的褲子并扒下來，聞骁遠也是服氣。

越寧還病着，剛退燒，聞骁遠不想當禽獸，奈何越寧十分執着，後面完全醒過來，就更了不得，拖着條大尾巴往就往他身上蹭，聞骁遠幾乎懷疑，那個求偶期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最後還是做了，越寧格外熱情，別有一番滋味，只是聞骁遠還沒盡興，越寧的熱潮褪去，就安穩地重新睡過去了。

還抱着自己的大尾巴睡，理都不理聞骁遠，睡得可香。

聞骁遠：“……”

想把他喊起來，又覺得這樣太禽獸。

還莫名有一種被piao了的感覺。

糟心。

越寧再次醒來的時候，已近午時，窗簾拉着，陽光并不刺眼，室內溫度有些高，他下意識掀開被子。

然後被剛剛進來的聞骁遠迅速按住。

“還想發燒是不是？”聞骁遠皺着眉，把體溫計插在他腋下，語氣不善，“好好呆着，別動。”

越寧覺得聞骁遠有點暴躁，但想起自己昨夜的行徑，又不敢吱聲。

聞骁遠自認為是個冷靜自持的人，但越寧這人就很有毒，每次遇到他的事，都能讓他情緒失控。

“你不要生氣。”越寧小心地探出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擺，認真道，“昨天謝謝你。”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不敢想象最後會怎麽樣。

“別撒嬌。”聞骁遠把他的手塞回被窩裏，掖好被角，“昨天的事調查出結果了，那不是人血，是雞血，是你黑粉，剛開始喜歡你，你直播給你打賞了，現在你上這個節目，他覺得你被老男人包養了，就氣不過，要來吓吓你，地上有他的留言信。”

頓了頓，又放緩語氣：“你別怕，那個人平時就是個混混，最近也是生活不順心，腦子有問題，不是你的問題。”

越寧沉默了。

他以前佛系追星，也見過類似的事，發現偶像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就報複社會，這樣的事也不少，只是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身上也會發生這種事。

他其實一直對明星這個身份沒什麽實感，因為他知道，自己總會離開，這只是一場短暫的旅途。

但是現在他又覺得，或許他可以多拍一些好的作品，用實力證明自己，不是為了好看的績點，只是為了粉絲和觀衆，為了一些真正喜歡他的人。

見他一直不說話，聞骁遠以為他還在害怕，就遲疑着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如果不想當演員了，也可以解約，違約金我替你付，協議結束之後，我給你幾套房，你可以收租，也可以投資，做什麽都行，總之不會餓死。”

他之前勸他的時候，不知道娛樂圈這麽亂，現在知道了，自然不能把人往火坑裏推。

他這麽說，一是因為越寧和他有個協議在，二是因為越寧當初要解約，是他勸回來的，他自然要負責。

越寧聞言詫異地看他一眼，心想大老板人真的太好了，就是花錢不眨眼，不，這不叫花錢了，這叫砸錢，如果遇到一個居心叵測的，很容易被騙。

這一瞬間，越寧忘記了聞骁遠是一家全球排名靠前集團的總裁，只覺得他像個冤大頭。

他有些擔憂地道：“聞總，你別動不動就砸錢，再大的家業這麽砸下去也會出問題。”

聞骁遠：“……”

嫌他俗了是吧？

他在圈裏也聽說過這樣的，不要錢，嫌俗，得要藝術品，這些他也不是沒有。

越寧點到為止，在聞骁遠又要發出什麽霸總言論時，彎腰去夠的自己的衣服，從裏面掏出一張卡，給他：“這是你給我打賞的錢，導演把平臺打給他的一半轉給我了。”

聞骁遠皺眉：“我……”

越寧：“你別說不要，我知道你不缺這個錢，但是你打給我這麽多，我于心不安。”

聞骁遠：“不……”

“我這個體溫計是不是夾得時間有點長了？”越寧把卡塞他枕頭下，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你看看。”

聞骁遠拿過體溫計：“三十七度，幸虧沒再燒起來，你……”

“我餓了。”越寧捂着肚子，眼巴巴看着他，“聞大老板，請問有沒有給病人準備早飯呢？”

又撒嬌。

聞骁遠受不了了。

“是午飯了。”他只好起身，“你在這待着別動，我端過來。”

越寧伸出手來，眉眼彎彎：“謝謝老板！”

聞骁遠突然回頭。

越寧立即把手縮回去，假裝無事發生。

聞骁遠徹底離開。

越寧感覺大總裁真是越來越接地氣了。

即便是午飯，也只是一碗清湯面而已，大方地打了兩個蛋，還撒了蔥花——看上去像方便面調料包，真聰明。

越寧想申請一個雞腿，被聞骁遠駁回了。

聞骁遠鐵面無私：“你還在感冒。”不能吃油膩的。

越寧吸溜一口面條，可憐巴巴地低下頭：“喔。”

聞骁遠：“……麻煩。”

起身給他拿了一根火腿切上。

越寧收下火腿，虔誠地啃了兩口，還是肉好吃！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聞骁遠才起身拉開窗簾：“所以，你要退圈的話，現在就可以讓張揚去辦。”

“不用啦。”越寧笑嘻嘻道，“如果就這麽退圈了，你給我的房車不就白準備了嗎？”

聞骁遠一頓：“你知道？”

越寧撓撓臉，不好意思道：“我昨晚看見劇組裏其他人的車都不是這樣的，才知道了。”

“哦。”聞骁遠繼續整理窗簾，“這不是問題。”

“不只是因為這個，主要是因為我想演戲，我拿出好的作品，才有底氣。”越寧揚起臉，眸子清亮又真誠，“不過還是謝謝你呀，這麽支持我。”

呀什麽呀，又撒嬌。

聞骁遠不受誘惑，冷酷道：“你自己決定。”

“好，那，遠哥。”越寧又笑起來，“以後，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聞骁遠實在是個很好的人，雖然嘴巴是有點不饒人，但心軟，還這麽照顧他，大晚上任他折騰，在他心裏，是真的很感謝他的，叫這一聲哥也是真心實意的。

以後協議結束，他也認他這個大哥，他如果需要幫助，他一定不會猶豫。

當然，他現在說這話有點大言不慚了，越寧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在心裏記下了。

聞骁遠頓了頓，嗯了一聲，算是應下，卻總覺得有哪裏奇奇怪怪的。

作者有話要說：

越寧将手握成拳，在肩下錘了兩下，大聲道：聞大哥，你以後，就是我親大哥了！

聞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