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疾風驟雨◎
疾風驟雨,來勢洶湧。
冰涼而柔軟的唇強硬覆上,瞬間汲取所有空氣,謝瑛瞪大眼睛,下意識想別開臉,然稍一動作,便被周瑄擡手擋住面頰,掌腹緊貼着她,熱燥濡濕,盤好的發髻被撞的松散,钿頭釵掉落,擊打在床欄發出清脆的叮聲。
他掐住她的下颌,從未有過的粗暴。
謝瑛快要窒息,齒間輕顫,被他趁機攻城略地,舌尖觸到上颚,微澀的藥味瞬間漫開,她仰着頭,烏黑的發絲蕩在半空,簾帷拉扯到極致,繃緊發出急促的斷裂聲。
她恐懼慌亂,伸手拍打他後背,她越反抗,他便吻的越發深沉兇狠。
謝瑛快要瘋了,枕邊是雲彥,微弱的呼吸聲近在咫尺,若他猛然睜開眼來,看見面前這幕,該是何等荒唐。
掌腹觸到水痕,熾熱的心被猛地澆滅,唯獨舌尖那絲苦澀,纏裹着神經遍布周身,讓他嫉恨痛惡。
粗重的呼吸慢慢克制,平緩,然他始終沒有離開。
十指交握,摁着她壓在腦旁,兩人額抵額,一言不發,細密的呼吸此起彼伏,如同一張蛛網黏膩纏繞,這是他們相隔最近的時刻,于他夢中折磨數年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多少日夜,讓他摧心剖肝,難以入眠。
夢裏有多放肆,醒來便有多孤冷。
而此時此刻他抱着她,掌心有她肌膚的柔軟,鼻間有她清甜的香味,只要他想,他就能占有。
可他渾身冷得發抖,因為他清楚明白的知道,淚不是為他,哭不是為他,眸中厭惡卻是真真切切因他而起。
霧氣氤氲的視線中,周瑄的唇染上鮮紅,嘴角被尖銳的牙齒咬破,血珠凝成一團,欲落不落。
“張嘴。”
他聲音陰冷,心內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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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角絹紗燈光影迷蒙,在謝瑛面上投出潋滟似水的光華,安靜隐忍的面龐下,處處充斥着抗拒與抵觸,她放任淚水往下淌,死寂的眼神沒有一絲往年的溫情。
周瑄目光從她眼眸移到唇畔,語氣更加郁沉。
“五息後,別逼我用強。”
謝瑛擡起眼皮,眸中閃過難以名狀的情緒,而後便緊緊咬住唇角,視死如歸的閉上眼睛。
忽覺身邊一沉,不待睜眼去看,便覺天旋地轉,整個人被周瑄攔腰提起,大掌用力從後背猛地拍了下,胃裏登時翻騰起來,倒行着直往喉間竄湧,她努力想要直起身,又被他往下按住。
接連幾掌拍下,她喉嚨咽了再咽,終是沒能承受巨大的壓迫。
藥汁全都吐到茵毯,周瑄亦沒幸免,雪青色錦袍上沾着點點污髒,他沒有看,只是掏出帕子摁在謝瑛唇角,随後将她抱到書案上。
謝瑛大口喘氣,喉嚨裏的燒灼感令她呼吸艱難,她此時極其狼狽,鼻涕眼淚縱橫,頭發淩亂散落,原先穿着整齊的襦裙因為倒挂而掀開卷在腰間。
“你寧可去死,也不肯去求朕,是不是?”
沒有歇斯底裏,帝王的修養沉穩持重,周瑄雙手撐在她身側的桌角,眸光如雪,森森凝視。
謝瑛不說話,沾了水汽的睫毛濕噠噠的垂着。
“即便吞藥自盡,也不肯委曲求全,你甚至連問都不敢問,你以為朕會要你什麽?”
“朕在你眼裏,就如此不堪?”
謝瑛兀的擡起眼皮,嘴唇哆嗦:“是!”
周瑄渾身僵住,摳着桌案的手骨似要崩斷。
“陸奉禦只診不治,不是您的授命?您想要什麽,我又能給您什麽,我什麽都給不了!此生我是彥郎的妻,他活着,我便活着,他死了,我同他一起去死。
總之我不和離,死也不會背棄!”
自打他進京登基,她的生活便全亂了。
謝家逼她,雲家逼她,蜀地來的表妹也要逼她,而他就像成竹在胸的獵人,只管站在高處等她自投羅網。
然後呢,奚落,羞辱,挖苦,嘲諷。
妄想!
她死死瞪着他,憤然而出的話耗盡全力,她劇烈喘息,猶如孤注一擲後無所顧忌,這麽多年的悉心經營,輕而易舉毀之一旦。
曾以為就此便能與雲彥遠離紛争,平淡而又溫和的度過一生,她越往前掙紮,越看到光的希望,拽在她身後的繩索便愈發緊致,勒的她想回頭割斷,卻發現,另一頭牽着的,是她謝家人,是她夫郎,是她想保全的一切。
無能為力,瞬間就絕望了。
“所以你的無情無義,只用給了朕?”
周瑄笑,薄涼的眸中閃着狠絕。
“何其有幸。”
謝瑛抿着唇,認命般的扭頭。
周瑄一把掰正,強逼她看向自己。
“朕是要你同雲六郎和離,很難嗎?不過像當年抛棄朕一樣,把事情再做一遍,你便覺得羞恥憤怒,便要寧死不屈,為他雲六郎守節?
你是有多在意,連命都不要了,啊?!”
他恨她不惜命,更恨她為了另一個男人不惜命。
如利刃剜心,又驟然灌滿醋汁,他直起身來,胸腔一陣悲鳴,往日種種,皆成雲煙,卻又不時敲打自己,提醒那是一廂情願。
他所珍重所糾結的,她從未在意。
那他緊緊抓住的,又是什麽?
周瑄望着她,臉色陰晴不定。
謝瑛精疲力盡,眼淚啪嗒啪嗒掉在頸間,她動了動唇,終是沒說出緣由。
周瑄走時并不從容,腳步絆在門檻,身形晃了下,然回看過去的眸子雲翻霧湧,挾着微銳逼迫。
“十一娘,你若死了,朕讓謝家陪葬。”
“言必行之,你盡管試試。”
謝瑛捂上眼睛,緋色帔子勾在小臂,肩膀顫顫抖動。
夜裏落了雨,涼飕飕的冷意直往骨頭裏鑽。
白露和寒露見她背影蕭條,不禁勸她去榻上睡會兒,謝瑛本想搖頭,可才起身,便因為勞累昏厥過去。
她這一病,府裏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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