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葉銳總結了幾個人的看法, 将好的不好的都說了出來。

“他們認為兩個人大概就是那種關系,但是可能彭秀美比較年輕漂亮,高升平對她呵護備至, 甚至有點言聽計從, 尊重的有點過頭了, 他們不太理解高升平不過就找個樂子,何必這麽上心。”

謝憫點了點頭, 陷入了新一輪的沉思。

“彭秀美外賣軟件裏能查到的外賣單非常多,但是每一單送貨地址都不詳細, 而且看起來東南西北哪哪都有,我們正在篩選, 看有沒有更有價值的信息。外賣訂單最後一單是10月5日晚上七點過。已經鎖定了配送員, 我們明天早上找平臺拿到電話就聯系他。”

“道路監控拿到了嗎?”顧添問。

“剛拿到, 兩頭路口四個攝像頭的,還沒整理!”

“時間就是生命,明天上午九點前, 我必須要看到有結果的道路監控。”

顧添這一說, 等于宣布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別走了。

會議結束, 一幫人不是趕着回辦公室, 而是第一時間集體跑去了一層辦公樓外的吸煙室。

呼啦啦一堆人湧入吸煙室,沒過兩分鐘, 吸煙室裏煙熏火燎,近在咫尺的臉都看不清了。

“哎, 難受死我了,半夜這個困勁啊, 不抽煙頂不住, 這後勤也太狠了……”

“抽一支罰500, 就我這點工資,開一次會都不夠扣。”

“行了,現在有的抽趕緊的。沒看兩個頭也沒抽嗎?忍忍吧,頭的工資肯定也都不夠扣……”

“诶,你說以前咱們抽煙上頭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近怎麽就整得那麽嚴了呢?”

“誰知道呢,保不齊領導們又要搞什麽創建先進單位,文明集體了呢……”

葉銳叼着煙就着卓一鳴手裏的火點燃:“你不抽煙天天帶着打火機幹嘛,回去辦公室幹活去,別在這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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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一鳴笑嘻嘻:“師父,那我也學着抽煙好不好。”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不學好,你去辦公室問問顧隊要不要定宵夜,大夥晚飯都沒吃利索。”

葉銳把手機塞給卓一鳴将他趕出了吸煙室。

幾個人抽完一支,不過瘾趕緊點燃了一支,猛抽幾口過足了瘾,閑扯的話題越來越多,無可避免的談到了新來的領導。

“說謝隊不懂刑偵吧,又不像,你看他提的問題有時候還蠻像那回事情。”

“說他懂吧,你看開會幹啥他都不吭氣,還是讓顧隊說。”

“诶,我聽樓上的說謝隊蠻牛逼的,不過具體的細節他們不肯說。不知道究竟是個啥情況,有多厲害。”

“這不最近挺太平,剛來個案子麽,等這個案子破了,你不就知道他懂不懂了……”

“你管他懂不懂,肯定比你懂,要不就你去坐那位置了。”

……

葉銳悶頭在旁邊抽着煙,這些話灌進耳朵裏,他一句都沒接茬。

葉銳抽完兩支煙,和其他同事打了聲招呼走回了辦公室,卓一鳴還捧着他的手機,他走過去一拍腦袋。

“幹嘛呢,翻我手機隐私呢?”

卓一鳴一臉無辜舉高手機,屏幕上打開的是外賣軟件。

“你點龍肉呢?這麽半天了還沒點好?”

“頭兒說,要點清淡軟和的,大家熬夜吃太上火不好,要營養好的……”

這大半夜還開店做生意的,不是燒烤就是火鍋,煎炸烤必備,哪有什麽清淡軟和,難怪卓一鳴點這麽久。

葉銳嗤了一聲,接過手機按他們平時點的一家店,稀裏嘩啦點了一堆,手機一扔。

“這不就是解決了嗎,趕緊去看彭秀美的外賣單。”

卓一鳴伸頭一看葉銳點的還是附近的。

“啊?你點的這些啊,剛才頭兒還說要是附近沒有,找找跑腿去城東,他說城東有家通宵營業的粥鋪,我正在找你就回來了……”

“行了幹活吧。”葉銳胡嚕了一把卓一鳴的頭發。

半小時後,外賣送到,顧添鼻翼微動,聞着飄進來的熱辣辛香很是開胃,不過他不是讓點清淡的嗎?

這些東西一聞就是謝憫吃不了的……

他走出隔間,葉銳塞給他兩個小圓盒:“這是你要的,其他是我們點的!”

還有些溫熱的盒子,透明蓋子一片水汽看不清裏面的內容。

他掀開蓋子,一碗酒釀圓子,一碗椰奶紅豆沙。

他輕輕放到謝憫桌前:“你吃點東西。”

“出來了,出來了——”

謝憫剛拿起勺子,門外傳來伴随着大呼小叫咚咚不停的跑步聲。

苗宇舉着一份報告一路奔進了格子間。

“苗苗,你鬼嚎什麽?大半夜的,鬼都要被你吓死。”葉銳跟着走了進來。

苗宇情緒激動,一臉笑得燦爛把報告往顧添面前一拍:“出來了,爸爸厲害不!”

顧添一睨:“怎麽,你給我生了孫子了?”

“滾你大爺的!我加班加點把高升平中的毒分析出來了。”

“高升平的晚飯裏被人下了毒,有安眠藥,然後還有一種很奇特的生物毒素,你們猜猜是什麽?”

苗宇一把抽走報告背在身後賣起了關子。

“河豚?蘑菇?蟾蜍?藍環章魚?”

……

謝憫一口氣報出了七八種顧添聽過的沒聽過的東西,苗宇豎起了大拇指。

“謝爸爸牛逼!”

謝憫一瞬間有點怔愣,大概是不能習慣苗宇跟誰都爸爸,爸爸。

苗宇完全沒注意到謝憫的反應,把報告翻到結果遞給謝憫。

“蟾蜍毒素,不是粗加工,有提煉過,純度不算非常高,但是發作後不送醫撐不過五個小時。所以如果是下在晚飯裏,反推的話他應該是七八點吃晚飯,然後安眠藥作用很快睡着,然後睡夢中發作……”

“起效需要多久?”顧添問。

“吃下去到起效不超過2個小時,結合他的嘔吐物,我判斷從飯後一個小時開始嘔吐,但是安眠藥有點重,這個還不止安眠藥,裏面混了迷藥成分,他醒不過來的……”

蟾蜍毒素存在于蟾蜍身體內,主要在皮膚,卵,腮腺,具有心髒毒性。

少量誤食會引起惡心,嘔吐,腹瀉。

攝入量大,會引起呼吸困難,心率失常,頭暈嗜睡。

如果送醫不及時,毒素浸入神經系統,循環系統,即使到了醫院也回天無術。

“那玩意沒味道嗎?混在飯裏?”

葉銳側目,這是他和顧添從警多年一來,第一次接觸到的致死原因,想想蟾蜍那惡心樣就吃不下飯了,那玩意的産品能好吃?

“這就是生物毒素的可怕性,很多沒有異味,甚至會讓食物更加鮮美,比如野蘑菇。這個是經過加工的,肯定更沒味道。好了爸爸的工作完成了,要下班了,你們好好工作。”

苗宇手一背大搖大擺走出了隔間,屁股上的尾巴都要翹上了天。

“哎呦小龍蝦,我最喜歡了,謝謝啊!”

苗宇順道順走了葉銳剛打開的麻辣小龍蝦……

等到人都走了,顧添壓低嗓門問謝憫,為什麽早就知道是生物毒素,是不是知道什麽?

“吐的那個樣子,要麽身體疾病,要麽中毒,很好猜的……”謝憫端起紅豆沙,小口吃起來。

大辦公室裏,掰殼子的聲音,咬骨頭的聲音小聲且密集,顧添內心天人交戰,是不是出去加入……

謝憫把酒釀圓子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吃一盒夠了。”

行吧,陪領導吃飯比較重要。

愛幹淨的顧添應該慶幸自己沒出去,否則大辦公室裏的光景能氣得他七竅生煙,一個個左手抓着小龍蝦,香辣蟹,烤串,右手在鍵盤鼠标上來回搗騰,時不時抹一把嘴。

白色鍵盤上,紅色印記清晰可見。

吃完宵夜,東方露出魚肚白,黑乎乎的海面盡頭,海天分界初顯。

“路面監控視頻出來了,這裏看還是去會議室?”葉銳揉着赤紅的雙眼走進隔間。

“就辦公室看吧。”

10月5日晚,19點45分,一個穿着統一工作服的外賣員騎着電瓶車進入了小巷,直到八點過才離去。

天色黑盡,巷子裏偶有人走過,九點鐘,背着大背包,拖着行李箱的彭秀美出現在巷口,她左右看了看,徑直走到路旁停着的黑色轎車。

她打開後備箱放進去了行李,背着包坐上了汽車。

汽車發動離去……

精華版監控就幾分鐘,顧添要求查這輛車的具體信息,軌跡。

“退回去,從她走出來上車再放一遍……”

車子停在攝像頭前方,所以只拍到了沒開燈的駕駛室,司機帶着鴨舌帽,刻意低着頭臉部五官不清,露出的下巴依稀可見胡茬,是個男人。

“車上可能還有第三個人。”

“哦?”

顧添敲了暫停,局部放大,放到圖像出現了大方塊,也沒從畫面裏看到多出來的東西,不過倒是看到方向盤上系着一根絲帶,好像是紅色的。

謝憫怎麽判斷車裏還有別人。

“這是一輛跑營運的黑車,不是彭秀美認識的朋友來接他。而彭秀美上車前後的舉動,不符合她自己叫車的行為。”

“啊!我知道了,如果是朋友能晚上開車來接他,肯定會下車幫她放行李,這個司機全程沒下車。所以他們的關系并不熟。”

卓一鳴搶着回答。

“還有呢?”顧添問。

謝憫看了一眼顧添和葉銳:“有誰沒車的,來說說……”

一屋子将近十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卓一鳴發言。

“我要是找黑車,不确定是不是拉客的,我會先去問司機走嗎?”

謝憫點頭示意他繼續。

“然後上車會告訴司機目的地。如果我是在APP上叫的車,上車司機會和我核對手機尾號,目的地。彭秀美上車兩個人沒交談過,說明司機早就清楚目的地,就算是彭秀美聯系的司機,一般上車都還是要例行問一句。說明已經有人一早确定了不會更改的目的地,可能就是說中途停一下接個人……”

卓一鳴這樣一說,一幫平時要麽自己開車要麽招手攔車的人茅塞頓開。

“彭秀美給高升平點了晚飯,看着他吃下睡着,然後帶走了高升平的背包。一早和人約好了來接他,到時間走出去上了這輛車,然後逃離了現場。”

顧添一句話将彭秀美當晚的活動軌跡描摹了出來。

“送外賣的進入小巷待了十幾分鐘,這不太正常,你們記得問清楚當天的細節。然後這輛車當天離開案發現場的路徑,去查清楚,車輛信息也去查清楚。現在六點過,大家休息兩個小時繼續開工。”

回到隔間的謝憫沒有第一時間趴桌上睡覺,而是打開雙肩包拿出了剃須刀,一把一次性牙刷還帶着小牙膏那種。

顧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工具到挺全……”

謝憫又摸了一把牙刷出來遞給他:“你要嗎?”

顧添伸頭看了一眼,謝憫拉開的包裏灑了好幾把一次性牙刷。

“你這是住酒店攢的?”

“不,上網買的。”謝憫拿着杯子走出了辦公室。

太陽從海面緩緩升起,猶如剛出爐的鴨蛋黃,帶着熱氣掀開了望北島新的一天。

市局門口的崗哨還沒徹底清醒,刑偵支隊辦公室裏已是一派忙碌喧嚣。

打電話的聲音,交談的聲音,敲擊鍵盤的聲音混在一起,雜亂無章中透露着井井有條。

黑車是個,所有信息暫時中斷……

唯一的辦法,只能靠追查他的行車路徑,看能不能追到住址,但是這是一個龐雜的工作量。

外賣平臺給了外賣員聯系電話,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他沒有登錄平臺接單,也沒有開機,幾次聯系均是關機。

工作群裏,最新消息一條條往外蹦,每一條都代表着各個偵查方向的最新進度。

“他不會是同謀,跑了吧?”顧添自言自語的念叨。

“不大像,他目标太大了,外賣平臺還有他的身份信息,他如果合謀很容易被抓住,再多聯系下,可能只是臨時出了什麽狀況。”

謝憫出聲安撫情緒有些焦躁的顧添。

顧添還在琢磨,微信上彈出了王局發過來的消息。

“處理一下。”

顧添一打開,剛下去一點的焦躁頓時化成了滔天怒火。

王局發來的是在微信中傳播的一組聊天記錄合輯,看初始時間,傳播時間不短,粗略估計傳播次數得以千計。

“火車站附近的小賓館死人了。”

“哎呀,這是怎麽死的?”

“得病?被殺?”

“聽說,是找鴨子,被劫財劫色……”

高升平躺在酒店床上,沒有打碼的照片就這麽大刺刺的攤在聊天記錄裏。

照片拍得有些匆忙,對焦不清加之房間的燈光,看不出什麽端倪,要說這人喝多了睡着了也可能,但是下面附帶的小作文寫得有聲有色……

要不是親歷現場,真的都要信了這通篇鬼話。

“葉銳!”顧添火氣上湧,一嗓子震得葉銳滾着進來。

“怎麽了怎麽了!”

顧添啪把手機扔出去:“清掉網上所有關于高升平的照片,還有這個什麽說他找鴨死了的,還有編小作文的,透露了真實信息的,轉發傳播數量達到造謠傳謠級別的,通知當地派出所約談!”

葉銳按了轉發丢下手機,嘴裏罵着這幫人真能添亂,匆匆走出去開始吼。

“卓一鳴,卓一鳴呢!”

謝憫輕笑了一聲,顧添扭頭瞪他一眼:“你笑什麽?”

謝憫伸手勾過去手機:“其實照片源頭挺好查的。”

昨天清潔工大姐說進屋看到人就吓得尖叫跑出來,然後保安進去翻面确認死亡,出來報警,然後警察到。

這期間的時間很短,酒店是個密閉環境,不是大馬路上發現了屍體。

所以拍這張照片的時間,一定是在保安進去出來之後。

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住在隔壁幾間房的客人,不在監控範圍內,又能快速進出的房間,一查就知道了。

“葉銳!”顧添又是一嗓子。

“來了來了!”

“你帶人去酒店,查入住信息,還在的挨個盤問,不在的查清楚電話去向!”顧添話音剛落,桌上的座機響起。

接起來還是110報警中心,說一位叫秦雲婷的女士,致電110報警中心,要找刑偵支隊負責人,留下了電話。

顧添一聽确實是秦雲婷的電話,趕緊回了過去。

秦雲婷今天一早去了物流公司,召開了部門會議,宣布了高升平因病不能繼續管理公司,接下來由她主持工作。

本就是夫妻店,大家默認她是老板娘,也沒有什麽股權紛争,表面上一派和諧。

她先把財務提溜過來對賬,雖然顧添告訴了他通過技術手段分析,購房合同那張照片是假的,她依然不放心。

這一對賬果然發現了異常。

高升平9月25日通知財務,需要一筆現金墊資業務款,數目是二十萬,讓財務盡快準備好。

財務于9月27日通知高升平款項準備好了,高升平當時沒說要,也沒說什麽時候要,但是卻在9月28日下班前十分鐘找到財務支走了這筆現金。

這筆錢不知所蹤,沒有拿回家,也沒有存入高升平的個人戶頭,因為兩夫妻開的是聯名戶頭,所以賬目有變動,秦雲婷會收到信息提醒。

雖然秦雲婷知道,高升平肯定有她不能完全掌握的賬戶,但是這筆錢走得有些蹊跷。

秦雲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升平帶的大量現金被人盯上,還是高升平把錢給了小三,幹脆打電話反應了這個情況。

“感謝您提供的信息,很關鍵,這個手機是我個人電話,如果後續有什麽問題您可以直接聯系我。”顧添挂了電話,轉述了秦雲婷的話。

“你覺不覺得奇怪,高升平這次外出,除了彭秀美,他騙了身邊所有人……”謝憫問。

“他騙老婆去帝城談生意,因為生意上的事,老婆不管,如果是找關系,他老婆肯定會多問,說不定還會求自己父親牽線。他騙助理和副總說去找關系,兩個人默認找關系用不上他們,肯定比較隐秘也沒提出随行。讓彭秀美去開房,躲在酒店不出門,帶着現金,手機關機……他在躲人或者逃命……”

“定了帝城的車票,最後沒去,很可能是認為行蹤暴露,要尋找別的辦法出去。他去帝城應該不是談生意找關系,而是找人保命……”

“什麽事情會威脅到他生命,而他又不敢報警?”謝憫繼續問。

“黑吃黑……帶彭秀美出逃,很可能并不是因為彭秀美是他的情人,而是他需要一個人幫他跑腿外聯,他老婆不适合,他公司裏的助理更不适合。必須要盡快找到彭秀美,高升平為什麽逃命是關鍵!”

顧添說完又開始嚎葉銳。

謝憫揉了揉耳朵:“葉銳,被你派去酒店查信息外傳去了,您有什麽事說吧,我來做。”

“外賣員聯系上了,通知他來市局錄口供,大概十分鐘後到。”工作群裏彈出了一條消息。

謝憫站起身拍拍顧添的肩膀:“走吧,去問問那天外賣員送了什麽。”

——

外賣員看到顧添出示的彭秀美照片,遲疑了半晌。

“好像認識,天黑了,光線不好說不準。”

“送過那麽多,能記得是誰?”

“火車站背後那條小路上的酒店的外賣,應該是放假期間,5號還是6號,快八點了,天黑了看不清。你要讓我查查,我應該能想起來。”

顧添讓他查,外賣員掏出手機點進平臺劃拉了半天。

“5號晚上。”

“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當時發什麽了什麽特別的事情?”

“她讓我接了個私單……”

當天外賣員送餐抵達後,彭秀美出來,從兜裏取出一個小盒子說自己一會的火車趕不及了,好朋友要過生日了,讓外賣員幫他跑腿送個生日禮物過去,跑腿費私下轉給外賣員。

因為不走平臺不算抽成,而且彭秀美當時是掏出了一百塊錢,這個價格可是外賣員配送十單都賺不到的利潤。

并且時間不受限制,只說他空了送過去,十二點前送到就行。

外賣員同意了,也因為這一單算是天上掉餡餅所以他印象深刻。

“送的什麽東西?地址電話有嗎?”

“一條項鏈,就是那些金店賣那種。”

“盒子什麽樣子?只有項鏈?”

“是,就一個小盒子,紅色的,上面有金色的品牌名字:周X福。我檢查過,我也怕有什麽違禁品,回頭被抓……地址電話當時寫了張紙條扔在盒子裏,送到就一起給人了。”

“什麽樣子的項鏈?”

“銀色的,吊墜是兩個翅膀,還挺好看的。”

“地址和名字說一下。”

ANGEL CLUB。

Jessica。

還是個英文名……

——

ANGEL CLUB坐落于市中心繁華地段,獨占臨街一整排店鋪一二樓。

有表演,勁歌熱舞,人均消費過千。

下午五點,穿着清涼的男女,畫着精致的妝容,款款走進了大門。

和其他酒吧不同,門口并沒有招攬客人的俊男靓女,只是站了一排一身黑衣的安保人員。

六點半,伴随着大門開啓,鑲嵌在門框上的安檢機打開了指示燈,正式營業開始了。

顧添和謝憫走過安檢門,位于門框中間位置突然閃亮紅光,響起了急促的報警聲。

四五個保安走過來團團圍住兩人,伸手就往兩個人腰上摸去。

顧添一手擒住伸過來的手,摸出了工作證一揚。

“辦案,查人?”

一個保安查看了顧添的證件。

“娛樂消遣,不接待嗎?”謝憫搶先回答。

“我們可是有黑卡的人,你們确定不接待?”謝憫說完給顧添遞眼色。

顧添立刻掏出那張被王局嗤之以鼻的黑卡在手裏揚了揚。

“您稍等,我們這裏不能帶刀具,槍械進場,我得請示下。”保安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話。

沒多久走過來一個一身黑西裝,模樣英俊,個子約摸一米八的清瘦男人。

門口的保安們恭恭敬敬異口同聲:“濤哥,晚上好。”

濤哥上下打量了兩人,又看了顧添的證件:“刑偵?你們不是每天都忙着破案嗎?還有功夫來這消遣?”

“我們是市局的,沒死六七個以上到不了我們這,最近閑得很。接不接待吧……”謝憫從善如流,說完擡腳就要走。

“來了就是貴客,哪有走的道理,我親自接待。”濤哥一使眼色,圍着的保安散去,他帶着兩個人進了門。

這會剛開始上客,大廳裏稀稀拉拉坐着一兩桌客人。

“有包間嗎?我們一會還有朋友來,最好私密性好的。再找幾個會玩的……”謝憫又發話了。

“哎喲,哥哥是內行啊,真沒看出來呢,走走走,今晚包你們滿意……你們喜歡什麽樣的?”

“年輕的,漂亮的,有男有女最好……”

顧添落後半步,聽着濤哥熱情的介紹,謝憫提的要求。

濤哥把他們領進了一個中號包間,叫人上了一瓶洋酒,嘴裏說着等一等,一會就安排人來。

顧添瞟了一眼,還好普通洋酒,就算這裏再黑,也不至于一瓶幹掉他兩三個月工資。

濤哥離開,謝憫拿着手機玩了起來。

“這裏人太雜,我們也不确定彭秀美的同夥是否在這裏。不能暴露目的,只能悄悄帶走Jessica。”

“但願這裏的Jessica只有一個……”

“你卡裏有錢刷嗎?”

顧添揣在褲兜裏的手機嗡嗡嗡連續震動起來,他摸出來就看見了坐在旁邊的謝憫發過來的消息。

他掏出錢包,扔出一張金卡在桌面。

“我名字的,随便花……”

包廂門再被推開,濤哥帶着四五個姑娘走了進來,謝憫伸手從顧添褲兜裏抽出煙盒點了一支夾在手裏,翹着腿,虛指了一圈。

“多大年紀,什麽名字。說兩句好聽的,讓我聽聽聲音甜不甜……”

“嬌嬌,20歲,哥哥晚上好。”

“LILI,21歲,老板你好帥啊。”

“秋秋:19歲,帥哥好。”

……

謝憫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個煙圈,一撇嘴,意思很明顯,不滿意。

“咱們這什麽樣的都有,哥喜歡什麽樣的?”

“合眼緣的。”

“好嘞,哥哥,您等着……”

濤哥帶着人呼啦啦走出去,沒多久又帶着七八個年輕男女進來……

坐旁邊的顧添看得有滋有味,他敢說逸林市大大小小的娛樂場所沒有他沒進去過的,每次進去無一例外都是出示工作證,一臉正氣要求對方配合。

這樣裝流氓還是第一次……

他好像忽然GET到了謝憫表演的精髓……

忘記自己是誰,融入當下的環境,拼了命的不要臉……

就對了!

所以對付謝憫這種人,他做不到比謝憫更能演,但是他能努力做到比謝憫更不要臉!

謝憫不負顧添所望,挑人那叫一個專業。

包廂門幾關幾開,濤哥帶着一批又一批的俊男靓女進來,嘴裏孜孜不倦介紹着個頂個的漂亮。

那些人漂亮與否,顧添完全沒留意,他就瞧見謝憫演得挺漂亮。

謝憫目光就像剛抹了502,男男女女剛進來站定,他的視線立刻黏在人身上挨個掃過。

「十分不滿」,「有點意思」,「這部位長的不錯」,都不肖說話,評價全寫在了他臉上。

顧添看得饒有興致,心裏甚至琢磨,要是Jessica一直不出現,謝憫會不會就這麽演下去。

沒想到,轉臉謝憫卻點人了。

“你擡起頭,叫什麽名字?”

顧添聞聲轉頭,暧昧的燈光下,一個面容白皙纖瘦的小男孩,紅着臉,聲如蚊蠅。

顧添一挑眉,原來謝憫喜歡這樣的?

下一秒,謝憫手一揮指向他:“你去陪哥哥喝兩杯。”

看戲正濃的顧添轉眼成了演員,脊背立刻繃直,還沒反應過來,年輕的男孩已經一屁股坐在了他旁邊,端着酒杯給他倒酒。

他忍不住往謝憫身邊坐了段。

“還有姑娘嗎?就這些?”

濤哥見留下了一個人,臉上笑開了花,嘴裏說着有有有,出出進進又是好幾次,在顧添都要失去信心時,再次進來的姑娘中,有一位穿着抹胸短裙,鎖骨上有一條細細的項鏈,吊墜正是一對天使的翅膀。

兩個人對看一眼。

“Jessica,20歲……”

女孩說話的時候,風情萬種的撩了一把長發,剛做好的栗子色微卷長發慵懶的披在肩頭,發梢泛着油亮的光澤。

顧添差點沒忍住叫就要她,想着身邊都有一個男的了,忍着把目光投向了謝憫。

謝憫嘴角一挑,眯了眯眼,露出一個很滿意的微笑,自自然的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Jessica搖曳着身姿一屁股坐到了謝憫身旁,謝憫端起酒杯示意濤哥可以走了,等會朋友來了,再叫他帶人來挑。

“诶,哥哥們玩的開心,有需要随時叫我……”

濤哥又吩咐人送進來了幾個果盤,小點,說是送給他們吃的,顧添終于不用尴尬的坐着,他手裏抓起一把開心果剝殼,留下來的小男生端着酒杯追着他喂,他一點點挪位置,最終和謝憫腿貼着腿坐在了一塊。

小男孩極力和顧添找話題,顧添嗯嗯哦哦應付着,豎着耳朵聽謝憫和Jessica聊天,沒一會就把一盤開心果剝了大半,Jessica瞧見了幹脆抓過一把開心果遞給謝憫。

“哥哥,吃點果仁,我們家這個果仁可香了你嘗嘗。”

謝憫從善如流從她掌心裏抓過幾顆,“謝謝,确實挺好吃……”

顧添??

“你喜歡吃嗎?你喜歡,我把這全剝了。”

“去,再讓送一盤過來……”

顧添揚了揚下巴,指揮旁邊的男孩出去再點一盤,謝憫眉角一挑似笑非笑轉過臉側着身子繼續和Jessica聊天。

“你這項鏈挺漂亮。”

Jessica摸了摸鎖骨:“是嗎?我最好的姐妹送的,漂亮吧。”

“不錯,眼光挺好,你姐們也在這?叫過來一起玩玩呗……”

“不在,她最近休息呢,回老家了。下次來,可以一起陪您啊。”

兩盤開心果,顧添剝得噼裏啪啦,沒一會就只剩下一盤果仁。

吃了一顆,味道還行,不過他不喜吃這種果仁,總覺得油膩,不過謝憫倒是時不時抓一把放在掌心,看樣子還蠻喜歡吃。

“好吃嗎?”他湊近謝憫耳朵問。

熱氣搔刮耳廓,謝憫脊背不自覺的抻了一下,回臉一笑,沒說話。

轉臉不過兩秒,兩個人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快要臉貼臉,彼此的呼吸交融在方寸之間,帶着幹果的油脂芬芳……

謝憫早已經轉過去頭,他的五官卻如同烙印,嵌進了顧添的瞳孔,好像有點好看?

沒得到謝憫的回複,顧添不死心湊得更近了,嘴唇就差那麽一點點就貼上了他的耳朵。

“謝隊,你怎麽占了人便宜還這麽理直氣壯呢?這可不是優秀的警察叔叔呀。”

Jessica目光帶着疑惑在顧添身上掃了幾輪:“這位哥哥是說什麽我們不能聽的悄悄話呢?”

謝憫一笑:“他悄悄告訴我,他下手太早,我動作太快,應該你進來的第一時間,他就找你的,那樣的話這會就能一親芳澤了……”

極好的克制和表情管理才讓顧添沒把髒話罵出口,他氣得往旁邊坐了點,要和謝憫保持距離。

哪知道旁邊的小男孩也坐得很近,他一屁股差點坐人腿上,小男孩吓得立刻站了起來,手足無措望着他。

“你出去再叫打可樂。冰的!”顧添揮揮手。

男孩再次回來自覺坐到了離顧添遠一些的位置,顧添一笑,遞給他一罐可樂,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

顧添輕松的神态,沒有上下其手揩油的彬彬有禮讓男孩松了一口氣,話也多了起來,對顧添的問題幾乎有問必答。

小男生說自己是望北大學的學生,還說這裏有很多都是大學生來勤工儉學……

顧添頓時對勤工儉學又有了新的認知……

大學生他是不大相信的,望北省是個島,雖然不大,卻有四五所大學,其中不乏知名學府。

似乎這些風月場所的特別愛扯自己是大學生,好像這樣就能把他們年紀輕輕堕落風塵變得合情合理。

不過小男孩的回答倒是讓他對這個地方有了一些更深入的認知。

“一會跟我們出去宵夜?”謝憫一句話傳進了顧添的耳朵,他知道這是謝憫想要把Jessica帶出去在弄回市局。

但是這句話在Jessica耳朵裏就是我看上你了,今晚包夜!

我還在旁邊坐着呢?你就和別的女人談這個了?

顧添角色無縫轉換後,登時不爽!

“我最早也得十二點才能下班……”

謝憫自自然的伸手在盤子裏又要抓果仁,不過這次就抓到了三顆,他有點詫異的回頭,一盤子果仁居然被他吃光了?

“喜歡吃嗎?”顧添摁着他的手背。

“喜歡吃,自己剝去,我再給你叫一盤?”

“不用自己動手的當然好吃,特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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