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因為我是好人,不會欺負你
周青柏自己沒談過戀愛,但自認為已經閱盡千帆,見過的“豬跑”不計其數,對付裴佑這種象牙塔裏長大的乖孩子綽綽有餘。
裴佑果不其然被他唬住,他眼神低垂,避開了周青柏的視線,若有所思地盯着地磚看。
周青柏半天沒收到回應,一腔“教書育人”的熱血無處流淌,忍不住伸手在裴佑面前晃了晃。
“哎,這位同學。”周青柏不滿地說:“上課還可以溜號的?”
裴佑猛然回過神,也不知道他剛才那短短幾秒裏琢磨了什麽,聞言只是點了點頭,說了聲明白了。
“真的假的?”周青柏不大相信地問。
“真的。”裴佑說。
大廳裏明亮又空曠,遠處那對小情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登機走了,現下這片候機區就只剩下了稀稀拉拉十幾個候機的旅客。
裴佑怕高聲說話引起回聲,于是把聲音壓得很輕,聽起來有點綿軟的溫和感。
周青柏不知道他是真明白了還是在裝懂,歪着頭觀察了他一會兒,正想細問,就見裴佑的目光掃過了他的胸口,然後停留在他鎖骨下的某一點上。
下一秒,裴佑伸手過來,用指尖勾起了他掉落在T恤外的紅繩。
裴佑是個非常好學的學生,他習慣總結,并善于舉一反三,同樣的題目錯過一次就絕不再犯,學過的技能就總能融會貫通。
他感情遲鈍卻并不愚笨,雖然依舊把握不好那個“輕微越界”的度,但起碼已經看懂了“例題”。
裴佑有樣學樣,輕輕拉開一點周青柏的領口,用指節勾着紅繩,把玉墜塞了進去。
他微涼的指尖無意中擦過周青柏的側頸,在溫熱的皮膚上留下一抹明晰的觸感,周青柏無意識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識避開了裴佑的目光。
憑心而論,裴佑沒什麽撩人的經驗,學也學得很生澀,帶着一點非常僵硬的模仿感,本來沒什麽旖旎的感覺。
但問題就在于,他整個人太過認真了。
他的目光純粹又正經,帶着一點非常細微的探究意味,就好像這件事是什麽天大的科研課題一樣,被他做得謹慎又小心。
這種不合時宜的正經反而讓周青柏察覺到了某種微妙的重視,于是下意識往後退了退,避開了他的手。
周青柏教裴佑的時候游刃有餘,裝得像個花叢浪子,結果反過來被裴佑調戲一把就漏了餡,自己先不自在起來。
“怎麽了?”裴佑擡起頭,疑惑不解地問道:“不是這樣嗎?”
周青柏:“……”
确實是,周青柏想,不虧是個學霸,學什麽都一點就透,雖然神似還差了點,但形似已經有模有樣了。
但他作為“導師”,當然不能在學生面前露怯,于是周青柏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領,裝模作樣地評價道:“給你打六十分,不能再多了。”
“為什麽?”裴佑問。
裴佑長這麽大還沒拿過這種低空飛過的及格分,不由得對扣分理由十分好奇。
“因為玉墜太涼了。”周青柏說:“冰得慌。”
這倒是裴佑的疏忽,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膝蓋上扶着的冰涼金屬罐,了然地點了點頭。
玉墜挂在外面這麽久,乍一接觸溫熱的皮膚,确實讓人不舒服。裴佑點了點頭,虛心接受了這個意見。
“知道了。”裴佑說:“我下次注意。”
周青柏知道自己純屬是在雞蛋裏挑骨頭,卻沒想到裴佑也不解釋不反駁,頓時覺得良心上有了那麽點過不去。
“……你也不能脾氣太好。”周青柏欲蓋彌彰地把外套的拉鏈拉高,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不能什麽都聽對方的,按對方的舒适區走,你要有點自己的脾氣,無理要求不要答應,不然小心被人欺負。”
裴佑想說自己也沒有完全被人牽着走,無外乎覺得這些都是小事兒不值得在意,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被周青柏打斷了。
“人都特別貪心。”周青柏語重心長地說:“你對別人越好,越縱容,他就越覺得這是應該的——尤其是相親對象這種認識沒多久的,又沒什麽感情基礎,你一上來就掏心掏肺地對人家,以後日子會很難過。”
“但你剛才說要憂人之憂。”裴佑說。
“這是個尺度問題。”周青柏理直氣壯地說:“你可以在小事上體貼入微,然後大事上底線分明,有好有壞,有黑有白,這樣才能讓你的好顯得來之不易,懂嗎。”
裴佑似懂非懂。
他之前從沒細想過與人交往之間的學問,也不像周青柏一樣能把公私分得那麽清楚,以至于現在雖然被他點撥了,但還是有點摸不清這個度。
“我自己想想。”裴佑謹慎地說。
說話間,指示牌上的航班表刷新了一瞬,他們延誤的航班刷新到了航班表的最上方。
工作人員從側方進入登機口,廣播調試着開始準備登機,于是周青柏站起身來,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他伸手拉過自己的行李箱,握着拉杆把行李箱在腳邊轉了一圈,正準備登機,就聽裴佑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那對你也是嗎?”裴佑問:“要有所保留,無理要求不能答應?”
他說着看看手裏的可樂罐,又看了看周青柏,大有他只要點頭就把東西塞回去的架勢。
“那當然不是。”周青柏幹脆地把剛才的“教學內容”吞了回去,大言不慚地說:“我不能算在這個套路之內——何況我一般沒有無理要求,所以不在這個标準中間。”
他雙标得令人發指,裴佑再遲鈍也知道他這不是正經答案,于是緩緩挑了挑眉,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
周青柏被他笑得有點下不來臺,惱羞成怒地彎下腰,握住了裴佑的手腕,一把将他拉了起來,大步流星地往登機口走。
“笑什麽。”周青柏說:“嘲笑老師,扣你課堂分。”
裴佑倒是沒被這種恐吓吓到,他抿着唇低低地笑,一邊拉着行李箱跟他往前走,一邊明知故問道:“為什麽你不算?”
“因為我是好人,不會欺負你。”周青柏理不直氣也壯,振振有詞道:“你對我越好,我越覺得你好——”
周青柏說着頓了頓,腳步一停,轉過頭看向裴佑,倒打一耙道:“怎麽,還是你覺得我跟外面那些人一樣,得寸進尺,不知好賴?”
裴佑:“……”
可憐裴佑從小到大沒遇到過這種胡攪蠻纏的人,頓時一愣,毫無反抗之力地就被周青柏的迷之邏輯繞進去了,也沒去想其他人怎麽就莫名其妙變成了“反面案例”。
“對不起,我沒這麽想。”裴佑誠懇地說:“你挺好的。”
周青柏确實很好,他為人和善,在青山幫過他的忙,也在酒吧替他解過圍,雖然有點懶散的小毛病,但在裴佑看來都無傷大雅。
所以這句稱贊真心實意,一點水分都沒摻。
“那就好。”周青柏扳回一城,見好就收,揚了揚下巴,握緊了裴佑的手腕,一邊走一邊得寸進尺道:“不過你提錯了問題,所以一會兒下飛機罰你拿行李。”
作者有話說:
感謝淺星眠、黑崎忚lie、青花魚ym9llu4khgq投喂的魚糧,超級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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