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聞宴白特地帶來了聞老爺子送給喬老爺子的一套茶具。

喬老爺子很喜歡, 趁着吃午飯前的空擋，在陽臺上一邊給聞老爺子打電話，一邊逗着關在陽臺上的兩只小貓咪。

這兩只貓咪都不算太大, 大的一歲, 小的才兩個多月，都是公貓。

小貓咪的毛奶白奶白的, 茶棕色的大眼睛望着人的時候別提多軟萌了。

雲卿經常忍不住蹲在陽臺玻璃這邊，逗逗它。

大貓咪的毛是罕見的淺綠色，眼睛是淺棕色的，大胖子一只，正處于發情·期。

因此這段時間，喬老爺子家裏的窗戶關的嚴嚴實實，就怕大貓咪躁動起來亂竄亂跳, 會讓雲卿碰到貓毛, 引發過敏。

“喵嗚~”

“喵嗚~”

兩只小貓咪在陽臺寬敞的貓爬架上玩來玩去, 搖搖尾巴曬曬太陽，還挺滋潤惬意。

“等晚點帶你們倆去樓下花園玩。”喬老爺子打電話空擋，摸摸小貓咪肚子上的毛。

與此同時, 喬老太太在廚房忙活着，做孫女兒愛吃的東西，家裏的阿姨在一旁打下手。

至于雲卿和聞宴白, 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說是一起, 距離得有兩米遠。

客廳內，電視機在放着黃金檔肥皂劇，裏面男女主角情情愛愛的聲音在不斷往外冒, 但都成了背景音樂。

因為雲卿的心思顯然不在電視劇上, 而是坐在她不遠處的聞宴白身上。

雲卿今天穿着短款的紅色羽絨服, 羽絨服寬大的口袋很适合放東西。比如她之前買給聞宴白的那對袖扣，就裝在那裏面。

雲卿的手伸衣服口袋，握緊了小盒子。心裏盤算着，聞宴白接受這份禮物的可能性有多大。

“聞宴白。”雲卿看向距離她稍遠的男人。

男人正端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手裏拿着一本新聞雜志在看。

聽到雲卿喊他，聞宴白微微側目，好像在問：有事？

雲卿：“……你可不可以往我這邊坐坐啊？”

距離太遠，她想暗搓搓送禮物，費勁。

“有事？”

這次，聞宴白開口了，卻是不鹹不淡的口吻。

雲卿舔舔因為緊張而略微幹澀的嘴唇，真誠的凝着聞宴白：“大哥哥，我想跟你道歉。”

既然總要找個理由……

雲卿想着她跨年夜那晚除了學貓叫之外，好像還無意中冒犯了聞宴白的年齡。

正好道歉，加送禮物。

“道歉？”聞宴白眼裏無波無瀾。

雲卿猛點頭：“嗯嗯，我要跟你道歉。”

雲卿的認真模樣沒能打動聞宴白，他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不過兩秒，再次落回到新聞雜志上。

“為什麽道歉？”聞宴白清淡的嗓音傳來。

雲卿：“……”

聞宴白不來她這裏，雲卿也沒轍，索性只能雙手撐在身子兩側，打算利用兩只胳膊的力量，一點一點的，慢慢挪到聞宴白的身旁去。

雲卿體格是偏瘦弱的那種，兩只胳膊之前就受過傷，雖然現在行動自如了，但要用胳膊去支撐整個身體的重量，還是太勉強了。

剛剛有所行動，雲卿之前打過石膏的右胳膊就受不住力，她左手攥住右胳膊，疼得小臉皺成一團。

心塞。

明明她還沒好透呢，聞宴白怎麽就不能……

下一刻，身旁的沙發，往下凹陷了一片。

聞宴白來到她身旁。

雲卿心裏一喜。

擡眸，就看到聞宴白冷肅淡然的側顏。

雲卿心想聞宴白這個男人還挺不錯嘛，原來是嘴硬心軟。

然後她就看到聞宴白拿起她面前茶幾上的另一本新聞雜志，而把他手裏原先的那本放下。

還往左邊挪了挪位置，拉開了跟雲卿之間的距離。

生怕跟她沾邊兒似的。

雲卿：“……”

所以聞宴白是為了拿放在她這邊的新聞雜志？

再次心塞。

不過不重要。

雲卿嘴角擠出一抹笑容，左手撐在沙發上，盡可能的支起上半身朝聞宴白傾斜。在靠近聞宴白的肩膀時，她軟軟的，朝聞宴白真誠道歉：

“聞宴白，我錯了。我不該說你老的，我以後不會再說了。我保證。”

女孩子溫熱的呼吸漂浮在空氣中，淺淺的噴灑在聞宴白的耳朵尖上，他身影微僵了一瞬。

見雲卿道完歉，還保持靠近他肩膀的姿勢不變，聞宴白低垂着眼睫，遮擋了他眼底的晦暗不明。

臉上反而沒什麽表情：“道完歉了？”

嗓音平淡。

雲卿：“……”

雖然聞宴白沒表現出不耐煩，但他不茍言笑的一張臉上，還挺敷衍。

仿佛在說：“道完歉了？那我走了。你，離我遠點。”

雲卿都不想送禮物了。

就在這時，雲卿羽絨服口袋裏的手機發出奶萌的一聲“喵嗚~”，讓她短暫的晃了一下神。

這微信鈴聲是她今天早晨突發奇想臨時換的。

此刻聽起來，她條件反射的想起上次跟聞宴白編的謊。

鬼使神差的，雲卿跟着微信鈴聲，從喉嚨間跟着叫了一句：“喵嗚~”

雲卿這段時間來雲錦別墅，除了等待聞宴白，閑來沒事沒少聽貓叫。

因此這一聲“喵~”，聽起來格外的像小貓咪在叫，還帶着女孩子特有的軟萌。

任誰聽了，都像是，有一只小爪爪在心裏最癢的地方，撓了一下。

下一刻，随着喬老爺子驚訝的叫了一句：“小橘子，你去哪兒啊？回來。”

話音未落，一只身形肥肥壯壯的綠色小貓咪，猝不及防的從陽臺方向“喵嗚~”、“喵嗚~”的，直沖雲卿飛奔而來。

突然飛過來一個小動物，還是雲卿被家裏人告誡多次會引起她過敏的貓，哪怕對過敏的嚴重後果沒任何印象，雲卿的身體也不由得打怵。

驚慌失措間，她低呼“啊——”的一聲。下意識側轉身閉上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危險沒有到來，随着她身旁男人一聲微不可查的悶哼，以及強勁的風從耳邊席卷而過，那只肥壯的貓咪在她周邊打了一個圈兒，跳到了別的地方。

雲卿心慌慌的睜開眼，就對上聞宴白深邃的眸。

此時的聞宴白是正對着雲卿的姿勢，傾身靠近。

二人之間不過一拳之遙，恍惚間，雲卿好像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溫熱，且帶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

四目相對，雲卿心跳快了一個節拍，連呼吸，都慢了下來。

“聞宴白……”雲卿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視線從他的眉、越過高挺的鼻尖，到性感溫潤的嘴。

這嘴唇實在好看，想親。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滞，什麽貓貓都成了浮雲。

雲卿滿心滿眼只剩下聞宴白，和她那顆躍躍欲試的心。

直到“喵嗚~”、“喵嗚~”的叫聲劃破靜谧的空氣，直到追着貓咪過來的喬老爺子，和聽到聲兒從廚房走出來的喬老太太，一起出現在雲卿的餘光裏。

雲卿恍然。

然後她就聽到喬老爺子抱着貓咪嗔啧，以及喬老太太驚訝的聲音：“宴白你胳膊怎麽了？”

胳膊？

雲卿看向聞宴白，這才發現，男人的胳膊上不知何時染上了一片血。

在幹淨整潔的白色毛衣映襯下，觸目驚心。

“你怎麽了？”雲卿心裏一個咯噔。

話剛問出來，不用聞宴白回答，她自己就明白了：“是被貓抓傷了嗎？”

雲卿心裏一緊。

見聞宴白只是淡淡“嗯”了一聲，雲卿不由分說的抓起聞宴白的手腕，想要撸開袖子查看。

手指即将碰到聞宴白的毛衣，卻被對方躲開。

“沒事。”聞宴白輕描淡寫的應了一句。

怎麽會沒事？毛衣上那麽多血。看着就疼。

“快，快讓奶奶看看。”喬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掀開聞宴白的袖子。

果然，男人冷白色的皮膚上，是好幾道明晃晃的抓痕。那抓痕很深很長，肉眼可見的血從裏面冒出來。

雲卿冰涼的手心還握着聞宴白熱乎乎的手腕。

男人溫熱的體溫一點一點傳遞到她的手心裏，她的手慢慢變暖，心裏五味雜陳。

“是不是很疼啊？對不起，聞宴白，對不起。”

“這，這怎麽被貓抓成這樣？”

喬老太太急了，連忙對還抱着貓咪的喬老爺子說：“快，快讓陸醫生過來一趟。”

“喬奶奶，我沒事。”

聞宴白已經退回到沙發上，手腕還被雲卿攥着。

他側目，看着一臉自責的雲卿，觀察的目光落在她白裏透紅的臉頰上數秒，途中掃過她修長且依然白皙的脖頸，以及嫩白的兩只手上。

收回視線。

眼底的擔憂，不着痕跡的退散。

“對了卿卿，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

喬老太太想起雲卿對貓毛過敏的厲害，着急問道：“胳膊癢嗎？有沒有覺得呼吸不暢？”

雲卿怔了怔，搖搖頭：“沒有不舒服。”

盡管如此，喬老太太還是趕緊洗了手，再次回到客廳時，她抓起雲卿握住聞宴白的手，又撸起袖子查看她胳膊，确認沒起紅點，才松了口氣。

“還好沒事。”

喬老太太是見過雲卿對貓毛過敏的嚴重後果的，那是雲卿兩歲的時候。

小朋友正是對小動物很感興趣的階段，小雲卿擡起手摸小貓咪，還想去親它。沒過幾分鐘，突然大汗淋漓，頭暈，甚至出現了過敏性休克。

想到這些，喬老太太趕忙吩咐家裏的阿姨将小橘子抱去陽臺，關上陽臺的門。

又瞪着喬老爺子：“是不是你打開的陽臺門？你快去洗手換身幹淨衣服，別讓卿卿碰到貓毛。”

喬老爺子被罵的很無辜：“……我就想從陽臺出來。誰知道小橘子比我還快。”

雲卿聽的一陣恍惚。

她是真的沒想到小橘子會突然沖出來，更沒想到聞宴白會為了保護她，被小橘子抓傷的這麽厲害。

“要不我先幫你消毒吧？”雲卿盯着聞宴白被抓傷的地方，覺得她得做點兒什麽。

這話得到喬老太太的認同。

“對對對，先消毒。簡阿姨，快點把醫藥箱拿出來。”

恰好雲錦別墅這裏醫藥箱滿滿當當什麽都有，雲卿待家裏阿姨拿來醫藥箱，她拿着醫用棉簽，沾上碘伏，棉簽在傷痕上空停下，下不了手。

“會有點疼。”雲卿咬着下嘴唇深呼吸，緊張得很：“聞宴白，你，你忍着點啊。”

倒是受傷的聞宴白，聽到這裏，淺淺的扯了扯嘴角。

再淡定自若的接過她手裏的棉簽：“不用，我自己可以。”

“可是你……”

雲卿的話說了一半，手裏的棉簽已經被聞宴白拿了過去。

雲卿心塞塞的。

聞宴白不讓她撸袖子，不讓她清理傷口，是生氣了嗎？

雲卿握緊了自己的兩只手，內疚極了。

好在陸醫生及時趕到，才避免了聞宴白受了傷，還要自己給自己清理傷口的情況。

喬老太太也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幸虧雲卿沒幫聞宴白消毒，畢竟他胳膊被貓抓傷，雲卿要是碰到聞宴白胳膊，再過敏怎麽辦。

不過這個擔憂，她沒說出口。

陸醫生住的不遠，平常主要負責喬老爺子和老太太兩位的身體健康。

他簡單問了一下情況，就開始為聞宴白消毒。

抓痕很深，一看就很疼。

但碘伏消毒的過程，聞宴白眉頭都沒皺一下。

倒是雲卿，忐忑的抓緊了聞宴白沒受傷的右手手腕，臉色也是緊繃繃的。

待消毒結束，陸醫生給聞宴白的胳膊包紮，又在另一只手臂上打了預防針，空氣中持續了一中午的緊繃感，才算是慢慢退散。

而聞宴白的右手手腕，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雲卿抓出了紅痕。

在雲卿松開他手腕時，聞宴白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右手腕的袖子。

“陸醫生，我記得你好像以前學過一點獸醫方面的，你能不能給小橘子看看它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間從陽臺跳出來，還直沖着我外孫女。我外孫女她……”

“咳咳。”雲卿怕姥姥把她對貓毛過敏的話說出來，警惕的看了一眼聞宴白。

之前情況混亂，她一時間沒想起來這茬也就算了。現在想起來了，肯定不能讓聞宴白知道她對貓毛過敏。

不然豈不是坐實了她撒謊騙聞宴白？

好在喬老太太只顧着帶陸醫生去陽臺，聞宴白好像也沒意識到她對貓毛過敏這個事情。

陸醫生他們很快就從陽臺出來了。

待他洗了手，才說出結論：“小橘子是在發情期，聽到母貓叫，或者類似的聲音，是有可能突然躁動的。”

雲卿正心塞塞的想，聞宴白本來就不怎麽搭理她，經這一事，他因為她受了傷。會不會……更加不願意理她？

冷不丁的聽到陸醫生這話，雲卿一愣。

想起手機微信鈴聲，還有她那一聲學貓叫……

雲卿尴尬的腳趾扣地。

見聞宴白正低垂着眼睫放下被撸起的袖子，雲卿心裏很虛。

偏偏一旁的喬老爺子還納悶的接腔：“沒有母貓叫啊，我沒聽到什麽母貓叫。”

“宴白，卿卿，你倆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