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十年
回海市的時候是大晚上, 許燎接了個電話,說:“找個地方吃飯吧。”
說完開車載林誘進了一家酒店,徑直往裏走, 走到包廂林誘發現裏面還坐了一個女人。
雪白的貂裹着深色繡花旗袍, 頭發盤起,插了支簪子, 長得大概三十多歲,美麗優雅, 眉眼跟許燎幾分相似。
林誘看到對方還在發蒙,許燎已經自然地喊了聲:“媽。”
林誘驚在原地。蘭莺宿笑了笑說:“來來來,坐。小林是吧?”
語氣很和藹,但林誘腦子裏炸了一下,檢查自己儀表。她還穿着昨天那身長裙, 外套灰色大衣,風格偏向成熟, 但總感覺不夠莊重。
但蘭莺宿反應很平靜, 招了招手:“來, 小林坐。”
林誘才想起以前見過她。
但那時候自己初三,蘭莺宿也比現在年輕,只記得氣質出塵,對許燎又特別疼。林誘低了低頭:“許姨。”
許燎态度随和多了:“就吃個飯,不用緊張。”
林誘還沒來得及緊張, 門又響了一聲, 走進個戴着口罩的中年男人。背後跟了兩三個人,他進來,坐下,擦了擦額頭的汗, 臉完全露出來。
許至鳴。
林誘沒忍住,用力在桌子底下掐許燎的手。
怎麽、不提前、通知一聲!
但兩位家長的态度很随和,邊吃飯邊閑聊,問許燎這段時間又在幹嘛。
許燎實話實說:“一般閑在貓咖,什麽也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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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家長既放心又不放心。
蘭莺宿的娘家很有勢力,她跟許至鳴算是不幸家庭中極其幸運的那一對,結婚三十年沒紅過臉,相敬如賓,許至鳴只有事業心也不愛亂搞,所以只有許燎這麽一根獨苗苗。
主要是許燎大學時診斷過抑郁症,渾身少爺病,心理又病态脆弱,他倆對孩子的唯一要求就是天天開心,說話都不敢跟他大聲。
不過好在許燎只是自己的想法多,在二代那個圈子裏,性格并不跋扈,也沒有什麽欺男霸女的愛好,幹淨獨立,從來沒闖過大禍,就更招父母疼了。
許至鳴說:“那你現在也和小林穩了,什麽時候兌現跟老爸的承諾,來公司工作?”
許燎畢業了不想上班,爸媽也都沒催,想着孩子也有自己呼吸和成長的節奏嘛,但家裏的事業畢竟需要人繼承,現在才問起。
許燎說:“都行。”
許至鳴:“那再休息一周?再下個周過來,我讓你王叔帶着你,到公司熟悉熟悉。”
許燎說嗯,拿筷子夾龍蝦,一人碗裏放一個。不過給爸的蘸了芥末,給媽的是白味。又去給媽添銀耳羹。
許至鳴露出欣慰的表情。
“……”林誘全程沒說話。
許燎是浸泡在愛裏長大的,他也知道怎麽去愛別人。
他爸媽不過問許燎的感情,唯獨問了林誘當時離開許燎的原因,聽完互相點點頭,算是交了底,開始囑咐工作上的事。
喝了酒,出來時許燎不怎麽穩,換成林誘開車。
他在副駕,修長的手指搭着額頭,露出半截陰影渲染的下颌,一會兒開始低聲道:“老婆。”
“嗯?”林誘側頭,才發現他醉得似乎很厲害。
“老婆。”他往林誘身上倒。
林誘握着方向盤,警告說:“別,開車呢。”
許燎立刻沒動了,但轉眸,目光潮濕地看她,一刻也沒轉開。
車停在許燎平時住的高級公寓,剛下去許燎又抱上來,但電梯有人,林誘小聲說:“停。”
許燎停下來,唯獨視線落在她臉上。
電梯是個年輕女生,挺尴尬的,一直盯着樓層。
一層兩層地數,到地方時她前腳跨出去,許燎雙臂一勾,摟着林誘進懷裏,往她頸間親。
有些沉重,林誘扶着他,走出電梯許燎攔腰給她抱起來,腿不太穩,往家門口。
林誘現在只能祈求別突然鄰居開門社死。
“我兜裏有鑰匙。”許燎聲音沉,撒出些酒氣。
林誘伸手摸,第一遍沒摸着,又摸了一遍,見許燎喉頭滾了滾,聲音壓低下來:“林誘。”
“……”林誘好笑,總算打開門,許燎拉着她手往牆壁上一摁,特別霸總一姿勢,開始迷迷糊糊地親她。
但林誘不喜歡酒味,那會讓她聯想到林斌。
察覺到林誘一瞬間的踟躇,許燎頓時停住,往衛生間走:“等我先收拾一下。”
林誘怕他去洗澡摔倒,跟在背後,見許燎邊走邊把外套脫了随地一扔,又脫長袖,露出覆蓋着刺青的肩膀,擰開盥洗池的水龍頭,低頭洗臉刷牙。
他舀了捧冷水認真沖臉,洗幹淨,再扇了扇風,走到林誘面前。高大的陰影垂落,他湊得很近:“還有味道嗎?”
林誘聞了下,空氣中飄散着清淡的酒味,但并不刺鼻。
她還沒說話,就見許燎不怎麽耐煩一抿唇,似有期待,漆眸對着她的眼睛:“可以親你了?”
林誘沒忍住笑:“嗯。”
他側頭,手覆住她的頭發,往前一步覆了上來。
林誘也刷了個牙,有牙膏淡淡的薄荷味道,冰涼涼的。許燎親她的,似乎對林誘的頭發很感興趣,總是不知不覺地聞來聞去。
林誘對他的身體比較感興趣,垂着眼睫,沿着腰腹肌肉的線條往上,直到許燎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緊緊地抱着她。
許燎呼吸挺低的,壓抑,附在林誘耳邊說話:“老婆……”
林誘感受着他身上的熱意:“嗯?”
許燎沉吟着,明明有什麽期待,卻半晌沒說出口,發燙的掌心仿佛着火了似的在她衣角摩挲,沉默中帶着一點尴尬。
林誘再問:“怎麽了?”
還是不說。
但是,林誘看到他發紅的耳緣,頓了一秒:“想什麽呢?”
許燎好像渾身燒了似的,在她耳垂略重地咬了口,搭在她肩頭的下颌小幅度往裏蹭,緊緊摟着她的腰。聲音微啞,是一種強行的若無其事:“能、能穿嗎?”
林誘總算弄懂他的意思了。
林誘擡眉,好整以暇地看他,就這麽幾秒幾秒,許燎似乎進行了某種三觀沖撞,手腕松開:“算了——”
林誘似笑非笑:“我沒說不。”
“……”許燎又展開雙臂抱她。
林誘拿手機遞給去:“喜歡哪款的,選,一會兒送過來。”
許燎呼吸彌漫着焦灼的熱氣,想要,但讓他選,又多少有些受折磨,抱着林誘就不停地親。
他倆睡的次數少,沒有老夫老妻的默契,而且戀愛開始得晚,現在像個純情高中生。
林誘劃拉手機:“那一起選?”
黑絲,沒有任何男人能逃過的性癖。沒有,任何。
他倆坐着的這一會兒,林誘翻來翻去,看中一對粉色的貓耳:“這個好看嗎?”
許燎:“你戴?還行。”
林誘加了購物車:“你戴。”
“……”許燎眼皮擡了下,到底沒說話。
他倆現在是抱着打開新世界大門的心思,研究了半晌,越看越覺得龌蹉,許燎一把奪過她手機:“算了,不買了。”
林誘念念不舍:“但那個貓耳挺好看的。”
“……”
許燎又忘了,在這方面,林誘心理承受能力比他強得多。
他攔腰摟着林誘往床上一抱,說:“知道了,一會兒給你喵。”
溫度不斷攀升,空氣中漂浮着洗發水的味道。
林誘以為那是句玩笑,沒想到許燎咬咬她耳朵,真像模像樣叫了幾聲。林誘邊笑,邊帶着他往被子裏摟……
結束,林誘在枕頭裏側了下頭,頭皮立刻被輕輕扯住。
“許燎,壓我頭發了。”林誘提醒。
許燎換了個姿勢,他剛才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還能壓到一小绺,放下手機問:“疼嗎?”
“沒,”林誘撐起身,“我頭發多。”
許燎在發朋友圈。
他分享欲沒那麽旺盛,朋友圈發得很少,上一條還是年初祝蘭莺宿生日快樂。
他拿着手機按了半天,在相冊裏挑三揀四,湊了個長圖九宮格,問林誘:“這麽發怎麽樣?”
“……”林誘困倦道,“多少有點隆重了。”
而且裏面林誘的照片太多,那是屬于他倆的私人空間,許燎也不想發出來。
他想想又把九宮格删了,就地牽出林誘的手,扣緊,拍了張照片:“這張行不行?”
林誘看了看:“像約.炮剛開完房。”
許燎沒忍住笑了聲:“你很懂?”
“沒有,”林誘揉了下眼睛,“朋友圈別人都這麽發。”
許燎靜了半晌,繼續翻他的相冊。
林誘慢慢撐起身,探過身,發現他相冊裏照片不多,一個直男的相冊基本只有游戲截圖,而他不愛玩游戲,全是林誘的照片。
像素不太一樣,有最近比較高清的,往前翻,也有很多年前糊得不能再糊的圖。
許燎手指劃劃走走,片刻,停留在林誘初三中考那張證件照,頭發全梳起,紮得十分精神,單眼皮睜着,直勾勾看攝像頭。
許燎笑了一聲。
許燎又找了前幾天林誘一張自拍,站在河邊,頭發放着,被風吹得散亂。
許燎總算把朋友圈發出去了。
配字就倆——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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