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真不記得了?

俞心橋失憶了。

在從醫生口中得到診斷結果之前,俞心橋以為自己只不過出了一場普通的交通意外,被問到開車是要去哪裏,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參加散學典禮。”

醫生問:“剛考完試?”

俞心橋點頭:“嗯。”

醫生:“還記得考題嗎,比如英語作文題目。”

俞心橋:“Learning English is beyond classroom.”

聽到這裏,旁邊的梁奕一臉驚恐:“我不會是在做夢吧?由于太恐懼考試,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六年後?”

“你不是發燒缺考了嗎,上午第一場考試就沒來。”俞心橋看向梁奕,上下一番打量,“原來你又偷偷打工去了,看打扮,這回是房産中介?”

梁奕由驚訝變無語:“屁的中介,這年頭房地産都快泡沫了,老子是你的經紀人!”

醫生走後,來了兩名警察。

俞心橋從他們口中得知這場意外是由肇事者酒駕引發,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我會開車嗎?”

梁奕忙拿出他的駕照給警察過目,解釋道:“他失憶了,忘記自己會開車。”

兩位警察猶疑地對視一眼,其中一名拿出一張照片:“這次事故雖然已經定性為意外,但還是需要您配合一下,确認是否認識肇事者。”

俞心橋看一眼那照片,搖頭:“不認識。”

半小時後,警察離開病房,梁奕說:“等你恢複記憶,咱們再去看一下那張照片,萬一真有人想害你呢?你也是,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價多少嗎,給你安排司機還不要,瞧瞧,自己開車果然出事了吧……”

梁奕的唠叨俞心橋全都沒聽進去,他正舉着一面從護士那兒借來的鏡子,湊近端詳。

眼睛,鼻子,嘴巴……除了額頭貼了塊紗布,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可既然已經是六年後,那應該老了——俞心橋把鏡子對準眼部,咧嘴一笑,好家夥一根紋都沒有,眼角皮膚泛着一抹紅,甚至有那麽點吹彈可破的意思。

這真的是二十四歲的俞心橋?

放下鏡子,俞心橋清清嗓子:“你說你是我的經紀人……”

梁奕自說自話半天無人搭理,正在病床前拿一只蘋果開刀,聞言哼道:“是啊,我說的。”

“那我的職業是演員或者歌手?”

“不是,你是地下酒吧的脫衣舞郎。”

“……”

“私下裏你喊我媽媽桑。”

“……”

“待會兒收拾收拾就出院吧,晚上還要上臺演出,王老板點名要看你。”

“……”

看見俞心橋呆滞中帶着點視死如歸的表情,梁奕沒憋住笑:“騙你的,這你也信?”

俞心橋猛地松一口氣,半晌才嘀咕:“一點都不好笑。”

待從梁奕口中得知自己已經是小有名氣的鋼琴家,俞心橋把剛塞進嘴裏的蘋果吐了出來。

“真的?”他不敢相信,“不會又在編故事騙我吧?”

梁奕從放在床頭的公文包裏抽出一份文件遞過去:“這是剛和首都愛樂樂團簽的合同,下個月開始,你要和他們一起在全國十三座城市巡演……不過看你現在的情況,怕是要延期了。”

視線掃過文件标題,俞心橋的心髒就開始砰砰亂跳。

十八歲的他曾以為自己離夢想越來越遠,幾乎觸碰不到,沒想一場車禍一場夢,醒來時竟然中了頭彩。

俞心橋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我琴彈得怎麽樣?”

“雖然我不懂音樂,但是這麽說吧,去年肖賽的冠軍就是你,這也是你在國內名聲大噪的原因。”

伸出雙手,俞心橋緩慢地動了動手指,再放在膝上用指尖由輕到重,由嘗試到篤定地敲擊。

或許因為彈琴依賴肌肉記憶,指法和樂譜都還記得很牢。

還好……俞心橋又舒一口氣,面色逐漸緩和。

欣喜之餘,他不免好奇:“那這六年,我是怎麽過的?”

梁奕觀察他的表情:“十八歲之後的事,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剛才醫生初步診斷後,認為俞心橋的病症為腦部受到撞擊後的選擇性失憶,具體情況還要結合腦部檢查結果才能确定。

俞心橋閉上眼努力回想,然而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結束最後一場考試的那晚之後發生的事情

他撐住額角,幾分痛苦地搖了搖頭。

“算了,想不起來不要硬想。”梁奕怕他弄壞腦子,趕忙扶他躺回去,“你想知道什麽,我來告訴你。”

可惜關于這六年,梁奕知道的也不多。

“那場考試之後你就轉學去國外音樂學院,主攻鋼琴演奏。反正你轉到我們學校本來就是過渡一下,我們都知道你遲早要走。”

“你是去年秋天回的國,那會兒我正因為工作焦頭爛額,你聽說我有經紀人證,就問我要不要來給你當經紀人。”

“之前五年多,我們倆只是偶爾通過網絡聯系。你平時很忙,經常在琴房泡一整天,外出活動不是參加比賽就是演奏會,回國的這幾個月尤其,畢竟你在國內的事業版圖剛打開,我又是剛接觸這個行當,事關你的職業發展,找合作方簽合同什麽的都得謹慎。”

“你的父母已經在回國的飛機上了。他們現在常居國外……”

聽到這裏,俞心橋有了點反應:“我回國,他們沒有跟我一起回來?”

梁奕搖頭:“你在國外學音樂那幾年,也沒有和他們住在一起。”

俞心橋皺了皺眉。高中那會兒他和父母關系不好,是因為他突然出櫃,并拒絕父母替他安排的出國深造。可既然他後來順利出國,發展得也算不錯,為何還是和父母如此疏遠?

梁奕看出他的疑惑,說:“其實這些年你和父母的關系有所緩和,當時你回國發展,他們還私下聯系我,拜托我好好照顧你,年關那會兒他們原本也打算回國過年,只是後來……”

“後來怎麽了?”

“後來,後來你結……”

梁奕吞吞吐吐,剛開了個頭,外面響起敲門聲。

腦部ct結果出來了。醫生觀察後認為俞心橋的大腦并無明顯創傷,失憶症多半還是心因性質,建議如果沒有其他身體不适,家屬簽個字就能出院,回家靜養即可。

“那我什麽時候能恢複記憶?”俞心橋問。

“關于失憶症,暫時沒有明确的治療措施。”醫生說,“建議您保持良好的心情,平時多向周圍的人傾訴,對克服症狀會有一定幫助。”

也就是說,不确定什麽時候可以恢複,甚至不确定還能不能恢複。

俞心橋沉默了。

作為經紀人兼朋友,梁奕安慰他:“就算恢複不了也沒關系,你現在相當于少練六年琴,眼一閉一睜直接走上人生巅峰,血賺啊。”

對于這番扯淡歪理,俞心橋意外地覺得挺有道理。

事已至此,他放寬心,拿起已經氧化發黃的蘋果:“我爸媽還有多久到?”

梁奕翻了下手機:“二老是在北京時間上午十一點登的機,預計十二個小時後落地。”

“那我得在這兒待到明天?”

“倒也不一定……”

俞心橋啃一口蘋果:“不是要家屬簽字才能出院嗎?”

“是的。”話題轉了回去,梁奕又吐字艱難,“剛才沒來得及說,其實你多了個家屬。”

俞心橋愣了下,頗有些難以置信:“是我媽改嫁,還是我爸再娶了?”

“不,是你……結婚了。”

下午,窗外飄起蒙蒙細雨。

俞心橋披着衣服下床,看被雨水模糊邊緣的日常景色,看遠處被打濕反着光的屋頂。

和目睹到的一樣,自醒來後,灌入腦海的一切都似曾相識,可等他回想,卻又什麽都抓不住,什麽都記不起。

最初撞大運的喜悅猶如狂風過境,平息後只餘滿地狼藉,此刻的俞心橋漸漸被一種類似茫然的情緒包圍。

返回床上躺下,俞心橋用被子蒙住半張臉,聽着外面走廊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和雨打窗戶的聲音,慢慢地閉上眼睛。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快黑了。

首都今年的春天回溫很快,病房裏空調都沒開。俞心橋把自己捂出一身汗,探出腦袋狠狠地喘一口氣。

胳膊也伸出來,正要把袖口卷起放松一下,懸空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寬大的手掌握住。

沉冷的嗓音随之傳進耳朵:“別動,一熱一冷會着涼。”

幾乎是下意識,俞心橋屏住呼吸。待意識到來者何人,他才遲鈍地卸了力氣。

由着那人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裏,俞心橋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偏頭向聲音來源望去。

六年之後的徐彥洹,已然擁有一副區別于少年人的身體,個子更高,肩膀更寬闊,挽起的襯衫袖口露出一截精瘦卻充滿力量感的手臂。

讓俞心橋想起以前,徐彥洹從來不穿襯衫,哪怕到了冬天,也只在寬大的校服裏塞一件T恤,完全不怕冷似的。

以前。

現在。

明明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卻天翻地覆,仿佛和世界脫軌。時針悄無聲息地轉過一圈又一圈,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六年,連梁奕都從不着調的少年變成臨危不亂的大人,只有俞心橋還停留在過去。

這感覺糟糕極了。

倒完水轉過身,對上俞心橋那雙清亮的眼睛,徐彥洹有一瞬的恍神。

走回病床邊,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徐彥洹瞥一眼地上的垃圾桶,裏面躺着一顆啃得很幹淨的蘋果核。

就在這時候,俞心橋開口了:“小奕呢?”

徐彥洹擡眼的動作不甚明顯地頓了下。

小奕指的自然是梁奕,上學的時候俞心橋一直那麽叫他。

“梁奕說去拿點東西,晚上再過來。”徐彥洹說。

俞心橋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過一會兒,才又說:“這次麻煩你了。聽小奕說你現在是律師,平時工作很忙。”

他只從梁奕口中得知自己的結婚對象是徐彥洹,并不知道兩人熟悉到什麽程度,更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結婚。梁奕還告訴他,他們是在去年11月注冊領證,名副其實的閃婚。

而在俞心橋的記憶中,徐彥洹對他極其厭煩,面對他的時候別說溫言軟語,連笑容都欠奉,因此俞心橋推測兩人平時的相處模式,最融洽也不過相敬如賓。

徐彥洹卻在聽了他這番禮貌的話之後,眉宇微微蹙起。

病房裏只亮一盞床頭燈,光在徐彥洹臉上投落一片陰影。這張與從前別無二致的臉,還是勾起了那些本該封存在心底,卻因為缺失的那六年變得格外清晰的回憶。

連同心髒無法克制的躁動。

俞心橋聽見徐彥洹說:“不麻煩。”

緊接着陰影壓下,徐彥洹彎腰,忽然逼近的氣息讓俞心橋一霎恍惚。

再回過神,面對的已經是徐彥洹摸了個空的手,以及隐隐錯愕的表情。

躲開完全是下意識。

畢竟在俞心橋的印象中,他們只是關系一般的同學。而且就在“昨天”,他們撕開最後一層體面,互相說了許多傷人的話,鬧得比魚死網破還要難看。

徐彥洹收回手,身體卻沒有退開。他看着俞心橋,眼神有探究,還有一些叫人看不懂的東西。

嗓音也低了下來,像浸泡在雨裏。

“真不記得了?”徐彥洹問。

理智告訴俞心橋應該回答:是的,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你讨厭我,無數次拒絕我,有我在的地方你都退避三舍,仿佛我身上攜帶某種致命病菌。

可是怎麽回事……俞心橋很輕地吞咽一口空氣,壓住過分劇烈的心跳。

也許是因為下雨,又或許是此刻光線不足,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俞心橋覺得徐彥洹好像有些難過。

讓他也跟着難過起來。

--------------------

這篇整體酸甜口,校園和都市篇幅各半,交替時間線敘述,全程1v1沒有第三者。

文中涉及的專業知識(尤其是法律部分)全靠查閱資料,如有錯誤歡迎評論區指正。

為了方便區分,章節标題→箭頭往右推是現在,←箭頭往左推是回憶。

全篇一共五段回憶,每個切換時間線的點都有用心設計,是互相關聯互為照應的,如果适應不了這種敘述方式,可以按照标題指示同一條時間線連着看;理論上不建議跳過回憶線,兩條時間線沒有重複內容,只看現實線會出現信息缺失的情況。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