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這是俞心橋自失憶來睡的最安穩的一覺。
次日清晨,他神清氣爽地起床,循聲去到廚房,看見徐彥洹正在竈臺前煎雞蛋,呲啦一聲脆響,俞心橋嘴角都跟着上揚。
吃飯的時候,徐彥洹轉過去打了個噴嚏,俞心橋問:“是不是感冒了?”
徐彥洹搖頭:“昨天有人帶狗到律所。”
俞心橋立馬放下筷子,走到徐彥洹跟前扒開他的衣領,果然起了一片紅疹。
忙去拿來藥箱,怨念道:“那你昨天怎麽沒講?”
徐彥洹說:“沒顧上。”
“有什麽事比生病還重要?”
“哄你。”
“……”俞心橋一邊給他抹藥一邊小聲嘀咕,“明明是我哄你好不好。”
抹着抹着,俞心橋想起當年的羊毛手套。
“既然你對貓毛狗毛都過敏,羊毛就沒事嗎?”
“羊毛也不能碰。”徐彥洹說,“那天你戴着手套拉我的手,我的手背癢了一整天。”
“我不是故意的,”俞心橋先承認錯誤,然後反應過來,“等一下,什麽叫我拉你的手?我就是……讓你感受羊毛手套的暖和。”
徐彥洹笑一聲。
為給自己找回場面,俞心橋翻舊帳:“你才是故意的,故意親我,還說是免費的。”
“是故意的。”徐彥洹大方承認。
“那,那你當時為什麽要親我?”
印象中,這已經是俞心橋第三次提問。
第一次徐彥洹故作敷衍地撒謊騙人,第二次被不敢聽答案的俞心橋捂嘴,這次兩人之間沒了阻礙,徐彥洹偏過腦袋看着俞心橋,眼含一抹柔和笑意:“你說呢?”
俞心橋偏不說。
他覺得這個人好壞,渾身都是心眼,先是親他拒不承認動心,然後騙他婚後兩人睡在一起。現在回想,失憶之後翻到的那些結婚證房産證,說不定也是徐彥洹故意放在那裏等他去翻。
排練廳,中場休息時間,坐在場邊的俞心橋扼腕道:“他知道怎樣做會讓我心軟,所以故意……都是套路啊套路。”
梁奕咬着根吸管嗤笑:“套路你不也跳得很開心?我看你這輩子算是栽在徐彥洹手上了,栽得頭破血流,一百零八個跟頭個個不重樣。”
即便俞心橋早就知道自己不争氣,被梁奕這麽一說還是有點丢臉。
“也不光是我栽,他也有栽啊。”俞心橋企圖挽回顏面,“他買的房子寫我名,我住主卧,他還每天做飯給我吃。”
梁奕“霍”一聲:“可不,他也好愛你啊。”
俞心橋咂摸了下:“我怎麽覺得你今天陰陽怪氣的。”
梁奕搖頭:“我只是忽然發現人固有一死,或死于沒錢,或死于愛情。”
俞心橋:?
傍晚收工時出現詭異的一幕。
沈達也在門口探頭探腦,看見俞心橋笑眯眯比了個“Hi”的嘴形,看見梁奕就見了鬼似的縮回去,過一會兒又露出兩只眼睛,觀察人在何方。
俞心橋轉頭問梁奕:“大爺還在你家住着呢?”
梁奕一臉警惕:“他沒來吧?我先走一步,要是你碰到他,就說沒見過我。”
俞心橋滿頭問號地走到外面,和樂團成員道完別,餘光瞧見一道高高大大的身影向自己走來。
沈達也還是老樣子,一開口就給人一種和徐彥洹形成鮮明對比的、沒什麽心眼的憨厚感:“小奕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出來?”
俞心橋不擅撒謊,又不能把梁奕出賣,便問:“你倆怎麽回事,吵架了?”
沈達也撓頭:“不算吵架吧,昨天我倆喝多了,一個不小心……”
待弄清楚省略號的內容,俞心橋眼睛瞪老大:“你你你不是直男嗎?”
前幾天梁奕還告訴他,沈達也留在這裏是為了治療和女友分手的情傷。
“我以前是啊,經過昨晚就不是了。”沈達也說。
俞心橋消化了一下這件事:“那小奕怎麽說?”
沈達也一臉沮喪:“他說這是一場意外,直男哪那麽容易變彎。”
俞心橋點頭:“就是,我們gay都是天生喜歡男的。”
“可是徐哥以前也是直男啊。”沈達也開始旁征博引,“現在不也為你甘心變彎?”
“那只是大家的猜測,他又沒承認過。”想起在同一個被窩裏時徐彥洹的反應,俞心橋就耳朵發熱。
被沈達也發現了。
“小橋你臉怎麽紅了,發燒了嗎?”天真如沈達也忙道,“現在早晚涼,你快回家去吧。”
臨別前還不忘向表達感謝:“當年你給我倆送了同款的水晶挂件,說不定那就是一種預兆。”
沈達也對着俞心橋的背影揮手,“等我倆成了,一定大擺宴席感謝你這個月老!”
俞心橋沒想到,自己的感情生活尚不明朗,倒是先幫別人把紅線牽上了。
今天徐彥洹下班早,兩人熱了昨天從白薇那裏帶回的餃子當晚餐,吃完俞心橋喝着水路過廚房,看見徐彥洹正在洗碗,卷起的袖口下一截修長手臂,皮膚下的血管是青藍色。
讓俞心橋想起當年沒送出去的藍月光。
許是因為沈達也提到水晶,俞心橋半個晚上都在回憶那顆他千辛萬苦淘來原石。藍色月光石本就稀有,品相好的更是罕見,俞心橋玩石頭十來年,也就見過那樣一塊。
為呈現出最漂亮的反射光,當年俞心橋幾乎沒用機器,花費無數個日夜親手打磨。成品自然不負所望,小小的一顆仿佛集天地之精華,從某個角度看去像藍色極光。
可惜,它最後掉在地上,被塵土覆蓋,現在說不定已經融入大地,無人得見它的美麗。
俞心橋長長地嘆了口氣。
晚上洗完澡進房間,俞心橋沒在看樂譜,反而抱着手機,餘光瞥見徐彥洹走過來,從鼻子裏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徐彥洹不知哪裏惹到他,把帶來的幹毛巾蓋在俞心橋濕漉漉的腦袋上,單膝跪在床上幫他擦。
俞心橋從小就不喜歡吹頭發擦頭發,當即左躲右閃,一個不留神,撞進徐彥洹的胸膛。
這場景輕易讓人聯想到兩人的初遇。俞心橋慢騰騰地退開,揉幾下腦袋,心說果然長大了,比以前還要硬邦邦。
被俞心橋直愣愣地盯着胸看,徐彥洹還以為他撞壞了腦子,扶着他的肩膀,試探地問:“恢複記憶了?”
“……”俞心橋無語,“我倒是想呢,要不你讓我再撞幾次?”
後來,被問到“為什麽你好像不希望我恢複記憶”,徐彥洹說:“原本是希望你盡快恢複,後來倒覺得這樣更好,可以讓我好好補償你。”
這個答案在俞心橋的意料之外。先前他總以為徐彥洹是做了壞事怕被他發現,非常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弄得俞心橋很不好意思:“我失憶之前,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畢竟連他自己都懷疑過,二十四歲的俞心橋要和徐彥洹結婚可能是為了報複,不然也不會在馄饨店那麽草率地“求婚”,也不會霸占人家的主卧,還讓人家給他做飯。
徐彥洹就是妥妥的現代版灰姑娘。
可是徐彥洹沒有肯定,亦不否認,而是看着俞心橋,幾分認真地說:“那你以後對我好一點。”
“以後”這兩個字從徐彥洹口中說出來,實在太具有迷惑性。
好像他們可以就這樣忘掉過去,只争朝夕。
俞心橋發現自己的不争氣再上一個新臺階,因為他忍不住問:“我該怎麽對你好?”
從前徐彥洹吃過很多苦,雖然都不是他造成,但他希望徐彥洹以後不要那麽辛苦,至少在家裏可以開心地笑。
徐彥洹眉梢一揚,仿佛這個問題正問在他心坎上。
他從床頭拿起俞心橋的手機,遞過去:“和那個姓謝的,說清楚了嗎?”
俞心橋:“……”我可真是自己挖坑給自己跳。
在徐彥洹的“監視”下點開微信,打開和謝明安的聊天界面,最後的聊天停留在今天早上,謝明安發來擺盤漂亮的早餐,俞心橋出于禮貌回了個“饞死我了”的表情。
察覺到頭頂的視線變得極具壓迫感,俞心橋縮了縮腦袋,小聲解釋:“随手點的表情包……你做的飯比他這個看起來好吃多了。”
氣氛一霎松弛,俞心橋跟着松了口氣。
又卡在編輯信息上。俞心橋邊輸入邊念:“謝同學你好,其實上次在酒店介紹給你認識的那位徐律師不僅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我的……”
他拿不定主意,擡頭看向徐彥洹:“我的什麽呀?”
徐彥洹以不變應萬變:“你說呢?”
俞心橋和他打商量:“給點提示,幾個字?”
徐彥洹抿了抿唇:“兩個字。”
已婚對象是四個字,不對。伴侶是兩個字,但太寬泛也太嚴肅了,不對。
俞心橋莫名覺得自己像在老師的監督下寫作業的學生,每落一筆都要慎重思考。
“嗯……同學?”
“……”
“那,舍友?”
“……”
“你比我大,那麽,大哥?”
“……”
眼看徐彥洹的臉色逐漸難看,俞心橋福至心靈地一拍腦門:“我知道了,得親密一點,寶寶!”
“……”蹙起的眉稍稍舒展,徐彥洹心說罷了,總比大哥好。
俞心橋最善察言觀色,忙拿起手機:“還是我的,寶、寶。”
晚些時候兩人睡下,俞心橋遲鈍地意識到什麽,翻個身面向徐彥洹:“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那天面對謝明安時濃濃的敵意,如今回想,可不就是吃醋的表現?
徐彥洹沒回答,給俞心橋掖好被子:“睡覺。”
俞心橋不依不饒:“就是在吃醋吧?一定是……可是你不是在追我嗎,這個順序不對,先不要亂吃醋啊。”
黑暗中徐彥洹笑了一聲,不知是被他逗的還是被他氣的。先結婚後追求,也沒見他覺得哪裏不對。
俞心橋還在為追不追的事糾結,瞧見徐彥洹直起上半身,長臂一伸,把自己的手機拿起來,解鎖,長按關機,再往床邊的地毯上一扔。
“咚”的一聲,把俞心橋吓一跳:“別把手機摔壞了!”
徐彥洹說:“摔壞正好。”
再也沒人能打擾。
直到徐彥洹一個翻身,胳膊撐在兩側,壓在俞心橋上方,俞心橋才察覺到危險,磕巴着問:“你、幹嗎?”
“追你。”徐彥洹說。
俞心橋咕哝:“哪有在床上追人的……”
徐彥洹又笑了,繼而問:“再給你一次機會,叫我什麽?”
俞心橋腦袋一歪:“寶、寶寶?”
沒辦法,徐彥洹開始嘗試接受這個稱呼:“那寶寶現在可以追你嗎?”
望進徐彥洹深邃如海的眼眸,俞心橋咽一口唾沫,心說太犯規了吧,哪有人自稱寶寶,還讓人拒絕不了。
點頭幾乎是下意識。
因此徐彥洹得到放行的信號,低頭,吻住他好不容易握在手心裏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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