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龍蝦
“小龍蝦?什麽東西?”宋小雨疑惑地說道。在那個小龍蝦還沒有被正名成為夜宵中王者的黎明前夕。
宋小雨和其他龍國人一樣,對小龍蝦沒有感到一種敬畏。
陳子凡淡淡一笑,人一世,只是一段旅程,他活得足夠長,見識過的東西便多些,尤其是未來的十萬年。
他知道,即将在十年之後,在峪河鎮,在江城,在花都,哪怕在遙遠的大洋彼岸世界,都會在午夜後,有一個不可逆的共識——不吃小龍蝦,便無法談人生。
小龍蝦是唯一在手機肆虐的時代,可以讓人放下手機,一起邊吃邊聊的神物。尤其是麻辣小龍蝦,簡稱麻小。
“給我一點時間,我給你做一次嘗嘗。”陳子凡說道,他轉身離開了車子。嘗嘗?宋小雨有一些尴尬,她對美食有天然的抗拒——她的舌.頭品味不出好吃的東西,但她還是沒有拒絕——如果能在人生的結束的時候,完成一個未做過的事情,這
也許是個不錯的安慰。
在夜色之中,陳子凡跳入了如鏡一般的湖面,他上下游動,把一只只潛伏在水下,蟄伏在蘆葦中的龍蝦,一個個抓入了一個大盆子裏。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一只只被捕的小龍蝦,蝦殼青中帶黃,是小龍蝦中最好的——青蝦。
小龍蝦會不停地蛻皮,青蝦恰好是蛻皮到七次的小龍蝦。這時候的小龍蝦的肉最為鮮嫩,也最為彈口。
之後在蛻皮的小龍蝦便會膚色變得越來越紅,肉質也越來越柴。也只有小龍蝦之中的青蝦,才配得上冰鎮原味小龍蝦,麻辣小龍蝦這樣的頂級做法。
抓完了龍蝦,他又從那燒成廢墟的屋子裏,拿出了一個鐵鍋,還有一些辣椒,蒜頭,火光下,宋小雨好奇地透過車窗,看着陳子凡做着一鍋紅色的東西,安靜地看着。
一大盤麻辣小龍蝦,在午夜的湖邊放在了篝火前,陳子凡麻利去掉了蝦殼,拿出了雪白的蝦肉塞到了宋小雨的嘴裏。
宋小雨在嘴裏咀嚼着,她安靜地咀嚼——極少的那麽平靜——極少的忘卻——那雪白的肉在口中咀嚼着——只是遺憾,她依舊吃不出味道。
“好吃麽?”陳子凡問道。
“好吃。”宋小雨笑着說道嗎,眼神裏有着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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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陳子凡說道。
宋小雨一驚,眼眸微微變大,她看着陳子凡,似乎那善意的謊言被無情地識破,生怕這美好的一切變得不安和虛僞。
陳子凡擡起頭,仰望星空,想了想說道:“還少了一點什麽。”
凡人的一生短暫而坎坷,在短暫的最後,他希望能給這遇見的女孩,一個簡單的完美。
他快跑到了那廢墟之中,尋找了起來,在黑夜之中,那裏還有着餘下的熱。搬開巨大的石塊,在那縫隙之間,他找出了兩瓶帶着黑色灰燼的啤酒。
拿着瓶酒,他打開了發動機蓋,在空調的管子放上兩瓶啤酒,啓動汽車,開啓空調到最大,加大油門到極速。
空調被發動機的曲軸帶動,空氣被不停地壓縮和釋放,在那一個冰冷空調管子上,不一會兩瓶冰鎮的啤酒,随即拿了出來。
他打開啤酒,白色的泡沫湧了出來。
“再試試,冰鎮啤酒加麻辣小龍蝦。”
宋小雨目光落在陳子凡臉上,突然低着頭,說道:“謝謝你,我偷過你的錢包,我還想搶你的車子,用電棍電你……你為什麽還對我那麽好?”
“嗯……你不說,我還忘記了。不過,人生那麽苦,我們老惦記那些東西幹嘛呢?”陳子凡笑着,打開了另一瓶啤酒。
宋小雨喃喃道:“忘記?”
“對,忘記,忘記過去——然後我們過得好一些,哪怕下一秒是生命的終點。”陳子凡望着星空,着拿起啤酒先飲了一口。
他滿意地露出了微笑,轉過頭,遞過啤酒放在了宋小雨的嘴邊。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啤酒,閉着眼睛一口飲了下去。
一瞬間,宋小雨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很美!如同沙漠裏艱難生長,一年只開一次的美麗依米花,每一次綻放,都用生命去诠釋。
那短暫的花期,如寂靜夜空中天上的星星一般閃耀。
“這一次再嘗嘗小龍蝦。”陳子凡剝了一只小龍蝦,雪白色的肉放入了宋小雨的口中。
“好辣!”宋小雨捂着嘴說道,她的舌頭竟然有了味覺!
“辣麽?”陳子凡疑惑地拿起了一只龍蝦,放入嘴裏,頓時眼眸裏一片火光。但他的目光一怔,落在宋小雨的手上。
“你的手能動了?”宋小雨一愣,她死死地望着自己的手,一種詫異如同電流湧過身體。
陳子凡望着那一盆子紅色的小龍蝦,立馬面色一震,對宋小雨說道:“吃!”
宋小雨立馬一點頭。
星空下篝火邊,陳子凡不停地撥開小龍蝦的蝦殼,然後把一團團雪白的肉,放進宋小雨的口中,接着往櫻桃小嘴裏猛灌啤酒。
吃了許久,一大盤子小龍蝦吃完,宋小雨望着空着的盤子說道:“吃完了?”
陳子凡點了點頭。
宋小雨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腳,說道:“好像我的左腳還不能動,能不能再給我做一點。”
陳子凡望那空空的盆子,點了點頭,拿起盆子,朝着湖裏走去。
黑色的夜空下,篝火隊邊上,宋小雨偷偷望着陳子凡離去的背影,落入水中,轉過頭,輕輕地動了一下她的左腳,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接着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地圖。
那是一張劍冢的地圖。
……
夜色更深了。
吃飽喝足,宋小雨拿着手中的破舊地圖,對陳子凡說道:“李大圓,帶你去一個看一個好地方去不去?”
“什麽地方。”
“獨孤家的劍冢?”陳子凡眉頭微微一皺。劍冢以劍入道的修者,死後藏劍的地方,會放許多鎮靈石隐匿劍氣,以防他人觊觎。
他的臉上突然舒展了開來。
宋小雨湊過腦袋說道:“李大圓,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麽?”
陳子凡不語。
“我不信。”宋小雨說道。
“可我們獨孤家的人相信他們祖上是一位劍仙。獨孤家還因此有一條極為奇怪的家規,只要誰能拔出劍冢裏的那一把那位劍仙留下來的劍,就能成為獨孤家的家主。”
“有人拔得出麽?”陳子凡問道。“沒有,整整三代人,都沒有一個人能拔得出來。我同父異母的大哥獨孤千裏,應該這幾天也會在那裏——他要去拔那把劍,不過就算拔不出,獨孤千裏是長子嫡孫,依舊
會繼承獨孤家的家業。”
“不過,我也想去試試!”宋小雨說道,她狡黠的目光落在陳子凡的那輛如同龍蝦般模樣的車上,接着說道:“真不行,你就用那輛車,幫我把那把劍挖出來!”
用挖機挖劍聖的劍冢,這女人還有什麽不敢幹的!
一陣風從遠處吹來,帶着濃濃的惡念,很濃重。陳子凡的目光落向了黑夜的無垠東方。
在那荒涼之處的盡頭,似乎隐藏着什麽。
“我們要找個地躲躲。”随即,風更大了。
五十六章 聖主子
黑夜之中,一片漆黑,刮着風,如刀刺來,在人的臉上落下痛。風沙飛舞,稚黃.色的雜草飄搖。
一間茅草小屋在這荒漠的一角立着,屋子的外面挂着各種各樣的魚頭骨,顯得十分地詭異。
一個少年披着一間黑色鬥篷,拄着一把枯木做的手杖,佝偻在黑夜裏,眼睛裏泛着白色,似乎看不見任何的東西,但偏偏他卻在黑夜裏朝着東望着,仿佛在等着什麽人。
夜色裏,走來兩個采玉工。
他們的神情疲憊沮喪,一個人肩上扛着一把鐵鍬,另一個人肩膀上扛着一把鏟子,當看見那小屋,風沙中的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眉頭舒展了開來。
“有個小屋,去哪裏避一避風沙,讨口水喝。”扛着鐵鍬的男人說道,他幹裂的嘴唇顯得十分口渴。
“行!”
兩人說話間,走到了草屋的門口。
見到了枯瘦的少年,他們打招呼道:“小夥子,我們是在這裏找玉的,能不能讓我們在您這裏住一個晚上。外面的而風沙太大了。”
少年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拄着手杖地打開了房門。
“進來吧!”
一盞燈火在裏面亮了起來,透着昏暗的光線,少年脖子上一塊金黃色的石頭,在昏暗的燈光下熠熠發光。
“那是一塊極品金絲玉啊。”拿着鐵鍬的男人低聲對拿着鏟子的男人說道。拿着鏟子的男人目光落去,看在那烏黑的石頭上,面色驚訝了起來。“這玉值個好幾百萬啊!”拿着鏟子的男人低聲驚嘆,他貪婪的目光不由地望向這屋子裏的少年——他枯瘦,無力,眼睛似乎又看不見,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兩個人男人
的眼神落在少年胸口的金絲玉挂墜上,突然間有了一絲兇光。
他們相互望了一眼,突然懂了彼此的想法。
“喝水麽?”少年說着從地上拿起一個瓶子,摸索着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只白色粗瓷碗。
一碗水放在了桌上。
拿着鐵鍬的男人嘴唇幹裂,他卻沒有去喝那碗水,而是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家夥,朝着少年腦後砸了過去。
鐵鍬極速地落下,若少年被砸中,必然是一命嗚呼,可突然一把烏黑的刀擋住了鐵鍬。拿鐵鍬的采玉工面色一愣,他看到了一個面無表情的老人——他一頭白發,穿着一件和少年一樣的黑色鬥篷,手中拿着一把烏黑的匕首,他冷冷的眼神望着屋子裏的兩個
人,冰涼的氣息四溢出來,令人膽顫心驚。
拿着鐵鍬的男人面色變得驚恐,他根本沒有看清老人是何時出現的!
枯瘦少年拿起桌上的碗,把水一飲而盡,回頭對老人說道:“出去吧,地上髒了不好。”
老人點了點頭,目光望着屋子裏的兩個采玉工。
采玉工的面色頓時驚恐了起來。
老人直直地一腳,将那鐵鍬的采玉工踢出屋外,而一個拿着鏟子的男人見勢不妙,立馬落荒而逃。
而沒有跑了幾步,他停下了腳步——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刀的鬥篷老人已經正立在他前面,橫着刀,面色蒼白,眼神猙獰。
橫着鏟子,采玉工手卻微微顫顫,說道:“你要做什麽?”
刀一閃而過,血四濺。
地上立多了兩具屍體。昏暗的燈光下,紅色血慢慢地流淌在地上。
風吹過,血流慢慢被沙子掩蓋,也吹亂了門口少年的頭發。“進屋吧,風沙大了!”屋子裏少年說道。
老人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卻看着遠處——在夜色之中一道隐約可見的黑線,從遠處襲來。
掩上門,鋪天蓋地的風沙肆虐而來,如同一張巨大的網撒向了人間,地上的一切——那殘牆斷壁,那柔弱的小草,還有丘陵,都在它的籠罩之下,被沙塵埋葬。
只是它到了那荒漠中的那一間發着黯淡黃.色燈光的草屋,卻停止了前行,仿佛被那些挂着牆面上,發着幽藍光芒的屍骨所阻擋。
而草屋內,一老一少說起了話。
“出去看了一圈,怎麽樣?”少年問道。
“很奇怪——荒漠裏許多地方的聖氣,都消失不見了——好像有什麽人把這些氣息都吸收得不見了。”老人說道。
“會不會是湖裏的那些靈蟲,吸收了那些聖氣。”少年繼續問。
老人突然不語。
“怎麽了?”
“湖裏的靈蟲被人好像……吃了!”老人說道。他不敢描繪那一副辣椒和蟲殼滿地的不堪畫面。
那些揮舞着爪子,極似小龍蝦的聖蟲們,可是聖教裏祥瑞之物!居然有殘暴的無良之徒,把他們當做了小龍蝦給吃了!
這令人悲憤不已。
“吃了!誰幹的?誰這麽大膽子!”少年暴怒,枯瘦的臉上青筋暴起,面容僵硬扭曲起來。
“還……不知道!”
“湖邊看着的人呢!他們發現了誰幹的沒有?”
“沒有……”
“他們除了會找點肉吃,還會幹點什麽!明天你就去把他們全部都弄死!”少年憤憤地說道。
“他們已經死了!”
“死了?”少年一驚。
“三個在湖邊像是被蚊子毒死,女的是被火燒死的。”老人說道。
少年低着頭思考着說道:“把荒漠裏的聖氣吸走,還吃了聖湖裏的靈蟲,再殺死了那幾個吃人的家夥。到底是誰會到荒漠裏做這些事情呢?”“那個怪物楚天歌早已經離開了龍國,慈航齋的那個女人也應該是在閉關,玄院的老頭雖然最近有動靜,但也聽說是為了招一個學生,這些強者,不應該有人到我這荒漠裏來搗亂啊!而且這荒漠上的氣息,能把他們那些修道的人,都一個個都入魔而死——我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哪個怪物,會這麽無聊到我的這一片荒漠上來,做這麽無聊的事
情。”
老人低着頭,目光落在腳前一丈,他眉頭一皺說道:“會不會這世上又出了一個強者?”
屋子裏一片寂靜。
枯瘦少年臉死死地落在了那一盞燈光下,搖了搖頭:“不可能。”
“聖主大人,獨孤家的人也來了荒漠,會不會和他們有關?”“獨孤家?那個三代也拔不出那一把劍的那一幫廢物?哈哈——你真是高看他們了,如果他們真有那麽大的本事,我們早就在這荒漠活不下去了。算了——先不管這些事
情,我們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劍冢,把那把獨孤家的上古仙劍奪回來,然後用拿劍劈開神主大人的封印!到時候神主大人重現人間,我們就可以制霸這個世界了!”少年枯
瘦臉上那一雙眼眸熠熠發光,而那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緊緊地握住,手心裏流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屋子外的風聲小了下來,少年推開了門,一道燈光一閃,一只龍蝦一樣的車子在飛奔而過,車子的窗戶裏扔出了一把紅色垃圾。
“這些人類真沒有素質,這可是我的院子門口!”少年冷冷地說道。
他惱怒地要去撿地上的垃圾,突然面色一顫,望着地上一個個小龍蝦模樣的蝦殼,面色痛苦了起來。“是……聖……聖……蟲?混賬!這些殘暴的人類,我一定會讓你們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