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說服
我平靜地提出了接受電擊的要求。
秦醫生狐疑地看着我,對我進行了一系列的詢問。
“……小謹,我不覺得你現在的情況适合進行電擊治療。”
“那麽催眠呢?”其實我并不太願意選擇催眠,這對小謹的腦神經傷害太大了。而且以前也是到萬不得已,那些‘人格’太固執不願意離開,力量強大到電擊無法消滅的時候,秦醫生才會選擇用催眠讓小謹動用自己的力量把那些人趕出去。
“小謹,你以為這些就跟吃飯一樣随便嗎?”秦醫生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和我深入地分析了我現在的情況,一一說明我不需要這麽做。在我的固執己見下,他問我為什麽。
……我還有留下的意義嗎?作為曾經的謝懷榮,又或者現在的謝懷榮。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眼,在病歷下寫下了【次人格出現自厭情緒】。我看見了,秦醫生對此沒有避諱我的意思。自厭……大概吧。
“小謹,你要明白。除了極其緊急的意外情況,我不能草率地給你動用這樣極限治療。這至少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确定你确實需要這樣的治療,然後再進行申請……這是心急不來的,萬一處理不當,主人格很可能因此而消失。謝先生,你也不希望小謹出什麽意外吧?”
聞言,我挫敗地坐在沙發上。作為一個次人格當然要有這方面的考慮和擔憂,可單純地,我只是是個多餘出來的鬼魂呢?我很想這麽告訴秦醫生,但看他一副‘別再鬧了’的表情,我只好暫時罷手。要表現出過激行為才行嗎……我苦笑,看來現在得好好計劃這件事情了,也不知道我這影帝的演技能不能打敗那位老道的心理醫生的毒辣眼神了。
心裏正琢磨着,就接到楊深的電話。(在我這幾次的失控後,顧建安動用了關系和小謹原本寄在的公司挑明了,也就罷了小謹的經紀人。)“就是這樣,我們先去西北那邊的場地。後天讓人送你到機場和我們彙合,記得準時。哦,對了,不準吃刺激性的東西,把你臉上的傷口好好養着。知道嗎?”
這到底算個什麽事啊!我疲憊地揉揉眉心,“怎麽回事?不是說……”
“我上哪知道去!”
你好歹是導演吧!
“是奕飛吧。”我肯定地道,這部電影的劇本版權在他手裏,沒有他點頭是絕對成不了事的。更何況,楊深沒有提到資金問題,顯然是奕飛重新又投資了。可這到底……到了這把年紀倒變得善變起來了,他以前從來不是反複無常的人。
“不然呢?真是夠了,那小子越來越難搞了!”楊深罵了句國罵,“你別管這些,準時給我出現就行了。”
“我有話問你,楊深!”我阻止他挂斷,在冷處理了這麽多天後,我還是決定将自己的疑惑問出了口,“你都知道的吧?楊深……為什麽你們不攔着他……就算、就算他忘了謝懷榮,你們這些人既然是謝懷榮的朋友。不能承他的情分,看顧他一些嗎,反而……任着他這麽玩,找一個人好好過也好過……”
楊深沉默了一下,他用一種帶着疲憊的痛心般的語氣回答我:“哎,還好你叔叔現在是看不見了,不然還不得……”他沒再說下去,他也知道,如果我看見,絕對會被氣死。我現在已經憤恨到木然,完全提不起心力去看這些了……
“總而言之,他也……也不容易。日子總要過的,好活歹活不都那麽回事嗎?哎,小謹,看在你謝叔叔的面子上,你就多擔待他一點吧。”
我真不知道為什麽楊深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一刻我心裏不能抑制地委屈。
我最好的朋友,在我死後縱容我的愛人将我的一切抹殺,交往了一個又一個男人,卻居然認為我會原諒他?我都不知道我在他心裏何時變得這樣偉大,可以做到縱容他這樣胡作非為,踐踏我的付出。
我幾乎是低吼着:“楊深!你腦子沒問題吧?哈,你就是瞎了眼,你的耳朵還好使吧?他拿着我——謝懷榮的錢,在謝懷榮的家裏玩男人!他說那五年是謝懷榮在包養他!在包養他!你不是最了解謝懷榮的嗎?你說啊,我、謝懷榮是在包養他嗎?是嗎?”
我他媽恨不得拿命愛他!他呢?
楊深沉默了一陣,噓了一口氣,“難怪……小謹,你和你謝叔叔真是越來越像了,連發火罵我的語調都差不離,怪不得……”怪不得什麽,他卻沒有說。
“哎,小謹,他的事情你別管了。他其實也可憐,哎,這些事情我們這些外人還是不要插手了。”
外人……就是我如今真的成了你嘴裏的外人,你就不會盡最後一點朋友的仗義嗎?我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還是護着他?你這樣對得起……”我終于還是控制住怒氣。我這是在做什麽,死了還有弄僵彼此的情分嗎?這有什麽意思?不是已經有了決定了嗎?就算放不開,也忍着吧。也不過是這些天的時間了……
楊深果然又沉穩了更多,被我這樣指責都只是嘆了口氣,用一種對晚輩無可奈何的語氣勸慰我:“小謹,你別這樣。你謝叔叔離開這麽久了,如果知道你還這樣放不開他肯定也不好過。”
我沉默。是啊……楊深的語氣點醒了我。
我真的不應該糾纏着這些。我死了,難道還不準他們繼續自己的生活嗎?楊深也是,難道我的死就得讓他難過一輩子嗎?日子還是要過的,人的眼睛長在前面,天性就有往前看的自我修複能力和活下去的本能。他也不會忘記我,只是,他有他的人生要走罷了。
我們是好兄弟,相識二十幾年,他是我的良師益友,我們可以說是一起打拼出彼此事業的輝煌。當年,是他懷揣着夢想和激情在街上晃蕩,找到了十八歲剛上大學的我,邀請我進入了這個領域。我還記得,當時那個在大街上抓着我抖着手把劇本塞給我看的滿臉胡渣的青年。
轉眼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而我甚至已經死亡。
挂了電話我想了很久。奕飛……大概也是這樣的吧。他選擇了活下去,而不是在過去停滞不前,其實也是好事不是嗎?大家都是男人,做什麽一定要搞得像女人一樣要生要死才是真感情?我做不到原諒他的行為,可……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不是嗎?
他有能力,他有事業,他有自由,他有吸引任何人的魅力。他還年輕。他沒有違反亂紀,他只是對不起一個人。不,這也不能算得上是對不起了吧,畢竟我之于他已經是死了八年的人。就算我是女人,就算我們結婚了,這種情況下,他連出軌都算不上。就是精神出軌都談不上了,只因為,我已經死亡。
這世界上的一切,我都被迫做出了了結。如果我是真的活過來或許一切還能改變,可是……我該清醒了。回頭看五天前我了解到自己在小謹身上複活,得到了一段幸運的時間的時候,心裏的那種喜悅,什麽都沒考慮,把時間都用在了幻想上。幻想再次見到他的時候要好好擁抱他,要好好和他道歉我的失信。
我只想着快樂,對所謂的八年其實沒有真實的概念和感悟。因為我是那樣堅信着我們的感情。其實對我而言,他還是那個停留在二十二歲的我的小貓,我想要的也只是急于找回這個人,而不是所謂八年後成為另外一副樣子和他擁有同樣姓名同樣臉孔的卓奕飛。而我其實只是三十五歲的謝懷榮,那個準備着退居幕後,精心策劃着未來,和他好好過日子的男人。我根本沒想起什麽所謂的八年相隔,根本沒留意其他。
剛确定自己死了的時候,想的都是他該有多難過,只想到他身邊。我真是蠢,八年啊,我怎麽能視而不見。八個月的遠離就足夠毀掉一份感情了,更何況是八年,在一方已經死亡的事實下,他只能是痛苦之後繼續走下去吧。正常邏輯下,沒有人會在伴侶死了之後還考慮怎麽保存這段感情的事情吧?更何況他的人生才剛開始。
難道要他痛苦,要讓他在八年後還為我要死要活?別說我有沒有這麽大的魅力,單說停留在三十五歲的我,滿心愛着他的這個我,比之他背叛我,更不能忍受這樣的情況。他還是好好的,事業有成,性格惡劣到不用我再擔心他以前那樣的性格會吃虧,我也該欣慰一些的。
謝懷榮啊,別怪人心善變。你自己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還不明白嗎?他總要活下去啊。總有一天,也會遇到一個人。就像三十歲之前的你浪蕩人間,而因為他而收了心性一樣。也會有一個人,像他之于你一樣,讓他陷入愛戀,讓他在幸福中沉迷,幸福地活下去。而他會比你幸運,他會活得很久,平平安安的,一直幸福下去。
我心裏這樣對自己說,卻有眼淚不斷掉下來。我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樣……
八天,讓我給這五年一個交代。
這簡直糟糕透了,一個無法解釋的毫無道理的轉折,讓原本幸福的電影,潦草地添加了一個結局。主角在劇終的前一分鐘才發現,那一切都是他因愛而不得幻想出來的幸福時光,而他幻想中愛他愛得要死的男人,現實裏正和他的愛人在一起過情人節。呵,真是悲慘。我自嘲地笑了笑。
別再想了。我催眠自己,別難過了,你不屬于八年後,這些都已經不是你的人生了。你擁有的,是過去。那至少,不要讓它也毀滅了。就讓我一個人,獨占這份回憶吧。
至于其他……無所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急吼吼地接起電話。對面來了一句:“你好,需要辦理投資管理嗎……”
瞬間郁卒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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