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奕飛（1）

我不知道我呆在原地多久，知道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往我的脊椎爬上來的時候，我才猛地驚醒！

我回頭去看。

奕飛……他往前爬着，在一米外的牆上巨大的玻璃下停了下來，他企圖站起來，卻不斷地摔在地上。

我看見他滿臉淚痕，将臉貼在玻璃上，很快玻璃就起了一片霧……

“……”我張了幾次嘴，最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用自己的頭撞擊着玻璃，我渾身一顫，撲了過去。“貓……貓……不哭，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會了……別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發出像小獸就要凍死時的嗚咽聲，我湊近聽，才聽見是——‘髒、髒掉了……弄髒了……髒了……’‘哥……’

他沒有發出哭聲，卻已是滿臉的淚水，眼睛像是壞掉了，不斷地落着眼淚。

我從不曾心痛成這樣，那天聽見他說他恨我時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心痛。此時我的真的碎了，我自責，看着他灰敗的眼睛，心慌，驚恐。

“小貓，是我，是我，我在這裏！對不起寶貝，我錯了，我錯了！沒事了，沒事了。”

“不髒，沒有髒……小貓，不髒……”

他在我懷裏輕微地抽搐着，眼睛死死盯着牆上那張巨大的……我的照片，他眼裏帶着那樣的絕望……我曾經見過的……那次在片場幻覺他撲向我屍體的時候，他的眼睛……

“小貓！貓，說話……別吓我，別吓我，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小貓，你說話……”

他的瞳孔渙散，劇烈地收縮了幾圈，慢慢暗淡了，我驚地拍他的臉，“貓！你怎麽了？別吓我……”

“哥……”

他張了張嘴，有血絲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我肝膽俱裂！

“奕飛！”

怎麽來到醫院的我已經不知道了。

“病人出現胃出血症狀！馬上準備手術！”

我耳邊嗡嗡地聽見，我手裏緊緊抱着他大喊着：“救他！求你救他！貓！沒事的、沒事的！別怕，你不會有事的！醫生！快救他！求求你，救他……”

“你松手！你不松手我們怎麽進行手術？！”

“救他，他吐血了，好多血……你們救救他，求你們……”

“你別妨礙我們的工作！”

我被人拖開了，我很想搶回我的小貓，他被推離我越來越遠，“貓——”

我撲了過去，拖着那個拉着我的人不斷像前撲去，最後只能看見他被關進那個屋子裏……我跪在門外，“貓，貓……讓我進去，放我進去！”

“你冷靜一點！不要打擾手術不然那個人就活不了了！”我猛地擡頭看向那個人。“你說什麽？！你敢詛咒他，我殺了你！殺了你！”

我被很多人攔開了。那個退後了幾步的醫生，譏笑了一聲：“早知如此，你前面幹什麽去了？現在你喊什麽他都聽不見！”

我僵在了原地……

一整夜，他終于從手術室被推出來送進了隔離室裏。這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他躺在滿是儀器的房間裏，戴着氧氣罩，身體被連上了各種儀器，如果一有不甚，他可能就會……

我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終于支撐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失聲。

楊深來得很快。

“怎麽回事？奕飛怎麽會又出事！”他問我，“是不是他昨晚又喝酒了？該死的！我不應該喝個爛醉……”

我貼在玻璃上，企圖更靠近他。

“是我……是我的錯……”

“小謹你怎麽了？”楊深焦頭爛額，但很快就照顧不到我了。他被護士叫去應付我昨晚根本沒精力去做的繳費。

“……你知道的對不對？”楊深回來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額頭靠在冰冷的玻璃上，凝視着玻璃後的奕飛。

“你都知道對不對？……到底出了什麽事……貓，貓不是最恨我的嗎，為什麽、為什麽……我們卧室裏會挂滿我的照片……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謹……你又？”

我看向他，“楊深，我當你是最好的兄弟！我死了，就算沒有來得及交代你，你也該好好照顧他啊……他年紀那麽輕，比小可愛都大不了幾歲，你為什麽不好好照顧他……不、不怪你……是我自己……”

為什麽要突然死了？為什麽昨晚要做出那樣的事情……

我痛苦地撞着頭……楊深抱住了我，我頹然地捶打着玻璃，“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

“小謹你冷靜一點！你別把奕飛弄醒了！”

我渾身一僵。看着床上的奕飛依然安靜地躺着，我咬牙吞下了自責和傷痛。狠狠擦了眼淚，但很快就模糊，我揉着眼睛，努力讓自己的眼睛清楚地看着玻璃房內的奕飛。

“楊深……楊深，你還不肯告訴我！為什麽小貓會變成這個樣子？不應該……不應該是這樣啊……”

楊深看了看我，回頭病床上的奕飛，長長地嘆了口氣。“本來這件事……我們幾個人都說好瞞下來的……”

“你們幾個？……田宇和松子也知道……你們！你們到底瞞着什麽？小貓，他……”

楊深又坐在了地上，他掏出一根煙。他狠狠抹了一把臉，“當年阿榮出事那會兒，奕飛瘋了。”

我渾身一顫，瘋了……什麽叫……瘋了……

“那時候他的樣子，整個世界都塌了。我們就是看着都不好過。可是有什麽辦法。他那樣子根本沒法給阿榮辦後事，我們幾個人就合計着給辦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感應這麽一回事，屍體火化的時候他居然趕到了，不管不顧就往火罐子裏撲……後來、後來，他差點把阿榮的骨灰都吃了……我們攔不住，後來還是田宇給了他一巴掌，告訴他是不是想阿榮死無全屍才甘心，才讓他停了下來。那時候……我現在想想都還是不忍心。”

“他、他曾經消失了兩年……是因為、是……”我說不出聲了，按着胸口難受得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嗯。”楊深踩滅了煙頭，又點上一根，“在療養院呆了兩年。那兩年我們幾個人輪流在他身邊呆着，根本不敢讓他身邊離了人。那裏的醫生和護士簡直不是人！他有一點異動就要給他吃藥，不然就幹脆把他綁在床上不準他動！好好一個人，就算沒病也被折磨出病來了！”

“我們氣不過，把他帶回家裏。可是……情況更糟糕。沒了藥物控制，他……那段時間家裏根本不敢出現任何鋒利的東西，可就算這樣……他還是有法子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如果不綁着他……”

是……自殘……嗎……

我咬住自己的拳頭，才忍住痛哭，“他、他胸口上是不是……那道傷疤……”

“你看見了？”想到了什麽，楊深的臉色很不好，“那之前他自殘，割腕，劃手臂，拿頭去撞東西……可我們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

楊深哭了。

“他怎麽下得去手啊，硬生生把刀子捅進自己身體裏！要不是我當時不放心他一個在廁所裏，他現在還能不能在……我吓壞了，見過阿榮死時的樣子，我整天做噩夢，這小子還要給我來一次！”

“也還好那把刀鈍，他那時候瘦得跟張紙似的也沒力氣，不然真說不好……擦着心髒就過去了，當時搶救整整兩天才算撿回了一條命。”

我癱軟在地上。

“他活過來了就更變本加厲，東西都被丢了，他就拿自己的刀口下手，線拆了一次又一次，那道疤就是被他自己生生扯出來的。最後我們是在沒辦法，只能和那些變态的醫生把他綁在床上。……那樣子和狗有什麽分別。”

“我當時就想，這樣活着還不如就随了他的心去陪阿榮……可我們不敢，阿榮就是死了也得活過來殺了我們！等他出院了，我們換了家療養院，輪流陪着他。”

“後來……日子總要過下去的，奕飛那是也就二十二三歲，不能就這麽毀了。松子說了他認識一個心理醫生風評不錯，比這些管理牲口一樣的療養院好多了。我們當時也是走投無路了，什麽法子都試過了，這時候就算有一點點用我們都去做。”

“那個心理醫生确實有兩把手，很多次都讓奕飛的情緒平靜了下來。後來他提議，如果要讓病人重新好起來，只有一個法子，就是催眠。”

“把他腦子裏的阿榮殺死，他也就能活下去了。”

我捂着臉，淚眼模糊地看着玻璃後的奕飛。他曾經……曾經經歷過那麽多痛苦……

“很顯然，那個催眠失敗了。那個心理醫生……當時就該直接讓他被槍斃！那個人見催眠他失憶不成，就自作主張地篡改了奕飛的記憶！”

“你也看見奕飛現在這樣子了？當年他催眠完睡了兩天。醒來後好是好了，不過一想起阿榮就吐，那個心理醫生搞了個什麽惡心的治療法，在奕飛腦子裏下了暗示。暗示他很恨阿榮，恨不得他去死，他死了奕飛就擺脫控制了，終于獲得自由可以好好生活了。”

“我們原先以為他是真的忘記了阿榮，畢竟他表現得很正常，我們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阿榮。這件事說起來混賬，對阿榮太不公平了。不過他都已經去世了，也什麽都不知道了，我們還是說服了自己多為奕飛想想。”

“直到出院的那天，奕飛主動提起要回他和阿榮的別墅，我們才知道他根本沒忘記阿榮！那個催眠失敗了！當時我們還怕奕飛又不正常了，結果他冷笑一聲說：‘我給他賣身五年，他的東西我該得的，為什麽不能用？’”

“我們這才知道糟糕了！找到了那個心理醫生，媽的！當時說什麽催眠很成功，病人以後都會好好生活了！操！不弄死他老子不姓楊！”

“不過已經太晚了，那道心理暗示已經在奕飛腦子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消除，除非再做一次深度催眠，不過這太危險了，弄不好，心髒那一刀沒要了他的小命得丢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果然有精神病情結……

PS：評論被後臺抽了，無法回複呢。在才萬分感謝SJonly13君和詭顏君啦！

感謝各位殿下的留言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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